当滔铸被传唤偏殿时, 门口站了几个块头十分力壮的武僧,他被这震视有些吓到了。
难道他惹了什么大事吗?
刚靠近殿门,便听见殿中一少女哭的哽咽,断断续续的话回荡在偏殿中。
“我.....我到的时候, 看见公子胥将幕和小僧护在袖下, 而无眠......无眠......”那粉衫少女拭泪的罗帕微微一顿,一双水眸望着殿中站着的白衫少女。
身影抖了抖,才道“而无眠径直将手中那把断剑狠狠刺向幕和小僧, 幕和小僧......当场便......”后面的即便不说,众人也能瞧出个所以然。
便如这位道友所言, 平白得了他一半灵石的人是个杀人凶手!
滔铸想起扶桓那日告诫自己的话, 这人叫他等着......
莫非不是要对他下手.......
殿中坐了汕达佛尊, 手中捻着佛珠缓慢波动, 听完那粉衫少女的话,面上并无多大变化。
只是侧目望了身旁无妄仙门的仙师白羽一眼。
白须鹤发的白羽颔首, 便垂眸望着殿中站的挺拔的廖无眠, 开口问道“你可是用剑杀了那小僧?”
几乎一瞬间,殿中所有人目光皆望向廖无眠。
只等她开口, 承认罪过。
人证俱在皆在,幕和的尸首也被验过,与那断剑的伤口完全吻合。
此案实在是无再审的必要,只要无妄仙门的廖无眠认罪,一切再商讨。
廖无眠没吭声。
众人见廖无眠没有反应,以为她是自惭形秽无话可说, 下一瞬,却见她手持一把断刃。
白影一晃,利刃直击莲坐上的汕达佛尊!
汕达矜坐望着面带冷冽的少女,不过佛珠轻狩,那少女轻而易举被抨击重重落在殿中。
这一击格外重,殿上的石柱被她身骨撞出凹陷。
她狠狠呕出一摊血,脱口而出的咳嗽声也被生生咽下。
“廖无眠!”白羽急急站起,一脸怒意。
只见她以残剑为撑,单膝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背一抹。
唇边的血迹被抹了大半,讥笑两声“汕达佛尊能轻而易举将我突如其来的杀招接下,难道公子胥便眼睁睁站在那里看我杀了一个护在怀中的小僧,却不还手吗?”
此言一出,场上之人恍然发现自己真的自然而然忽略了公子
胥。
但其实大家在心中早已为他开脱,公子胥是神修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应当只是没反应过来。
这理由说出来也甚不合理,毕竟神修一出生就是元婴修为,无法抵抗区区筑基期的廖无眠。
实在说不过去。
汕达闻言眉头微皱,手中拨动佛珠的频率却是微妙加快了节奏。
幕和死的蹊跷,按道理他依然吩咐下去,寺中应当不会有人不知无妄仙门百里寻魂。
既然是百里寻魂,那自己误入桃林中被当做魂妖绞杀,本也是命中定数。
但此事非常巧合的将大鸾鹰寺、无妄仙门和寻迹崖卷入其中。
汕达顺势望了一眼站在柱旁的少女,倚着那砸的不堪的石柱,却站得挺直,不肯弯了脊背。
廖无眠......
是廖门主三年前寻回的女儿,母家是昆仑仙山的戊戌修真君。
身份特殊,不过区区一剑却将一众门派接二连三串在一起。
还有修道的三清道殿......汕达此时的目光才对上刚入殿门的滔铸,对他唤了一声“滔铸道友请上前。”
滔铸被场面一时尴尬给吓到了,汕达一唤才反应过来,急忙走上前见礼“汕达佛尊。”
滔铸想不通自己能跟杀人有什么关系,候在一旁,只等着汕达问话。
汕达手中佛珠止住,问滔铸“有人见你与廖眠昨日在偏殿前争吵,所为何事?”
滔铸一愣,知晓轻重不敢含糊,可他以公子胥身世为笑谈去开堂讲书,确实也不好直接说出口,便仔细答了“我因在大殿前捉弄廖道友,将她众目睽睽推出去阻公子胥道路,结下了梁子。”
说罢觉得还不够,又言“是我做过了,故而才有在殿前争吵之事,那时我师弟扶桓也在场。”
汕达见他虽答得有头有尾,却还是抓住了重点问道“你为何要故意捉弄廖无眠?二者可是有怨气?”
滔铸慌了,这.......这可如何说.......
难道要说分赃不平衡?廖无眠空手套白狼?
见滔铸有些支吾,此时廖无眠却开了口“佛尊莫非热衷听闻他人私事?”
汕达被怼,面上却无恙,依旧保持着佛修的宁静,面向廖无眠和声道“阿弥托佛。事关廖道友清白,我寺中弟子冤死,自当查清楚。”
言下之意,你是否还想
洗脱冤屈?
此话听到廖无眠耳中只觉好笑,不过是杀了个妖,偏说她杀了人,确实不服,很不服。
“无论真正的幕和究竟是何人,可误闯桃林的小和尚确实是妖,我会认错,可的身上的血定然不会认错!”
她喘了几声气息调节,怒言而对。
不再倚着石柱,站直了朝汕达走了两步“无妄仙门的廖氏一族的血能杀妖,佛尊应当晓得,若是说我杀错了人,不如.....”
少女黑眸骤缩,凌冽目光盯着那莲座之上的佛修。
“不如说你大鸾鹰寺养了一只妖。”
此言一出,简直震惊殿中无数。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竟敢质疑一座佛殿中养妖,天下之荒诞!
“住口!”白羽即刻起身,肃言呵斥。
面露歉意望着汕达,只见他手中捻住一滞,一向慈善的面容似乎罔住,眸中凝然。
白羽仙师面带歉意“佛尊,弟子不知礼数,乃是我之错,便请佛尊饶恕。”
白羽未等汕达有所言,便盯着满身血渍的廖无眠低怒“快向佛尊至歉。”
她未曾理会一旁,只是瞧着汕达略带肃面,拧眉思索,手中断剑脱掷,铮刻他座下莲瓣。
只听廖无眠又道“不如看看这上面的是不是妖血,再义正言辞的讨伐我。”她手中血迹慢条斯理的抹在衣袖。
滔铸其实有点感激这人没将他们之间的事供出来,且听她字字诛心,也开始怀疑,顺口便符合一句“是啊,廖氏的血可诛妖邪的。”
无妄仙门踏雪玉囊靠鲜血驱动,同时廖氏一族的血也有杀妖之用,天下尽知道,如若说她廖无眠不识妖,那在场众人皆不识妖。
白羽将那残剑拔出,细辨一二,才道“只看一眼,也不可看出究竟。”
大有将此事压下的意味,毕竟若真的传开,自然于三派皆上不得台面。
滔铸一脸疑惑,质道“若要查辨,不如用阵法试一试便可,妖血定然能够引起阵法异样,也不难。”
等那白羽扯面一愣。
便是完全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自作聪明的“程咬金”。
殿中弟子十几个,且偏殿门口还守着好几个武僧,若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了阵法辨别妖血,便真是坐实了佛修养妖之说。
氛围微
妙,汕达不开口,白羽也不便多说。
此时,公子胥从殿门走入,打破了这僵局,他换了件墨青儒袍,手持那件退换下的玄衣。
一举一动皆闲然,并未染上方才的桃林中的杀戮气息。
他将手中衣袍半举,谦逊与汕达和白羽等人见礼后才开口“方才细思片刻,总觉幕和之死总有蹊跷之处,回想廖道友截杀魂妖时,那妖恰巧落于我衣袍半晌,留下摄魂妖气。”
他说罢,覆手一扔,只见这衣袍半截肩膀被砍,上面被公子胥确是捕捉一丝妖气。
少年敛神,褐眸宁蓄,语气依旧柔和“可见魂妖定然未死,需将它捉回,便知晓幕和究竟为何而死。”
少年拂袖拢指,轻而易举便将那丝妖气汇聚化为石。
静静躺在他手心,他递给一旁的廖无眠“廖道友应当对此妖气,再熟知不过。”
廖无眠偏头只扫了一眼,颔首点头。
却未曾与他交言。
汕达静下来,指腹便开始摩挲常年波动得光滑的佛珠,手心一时有些湿润,他默了片刻,见殿下少年身姿清朗,齐风霁月,淡然望着他。
一时觉得被看穿了肺腑,有些干涩“公子有何法子?”
汕达开了口,公子胥微微颔首,从容而言“此事皆为我误闯桃林,才害了幕和小僧而亡,自当请罪。”
而后说道“既然幕和小僧因我与廖道友而死,这魂妖便交于我二人捉拿,权当还了幕和小僧在天之灵。”
少年说罢,轻声叹息。
殿中一行人才想起死的仅是一个不过五岁的孩童,心绪纷纷踌躇起来。
汕达点头应了,并不反驳。
毕竟此次五道比试,不能因小僧之死而造成五道中仙门关系破裂,自然要有一个能服众之人来查明此事。
公子胥能主动站出,实在是再好不过。
汕达与白羽先离开了偏殿,明日便是五道比试,需商议之事太多,其余门派都在正殿等待商议。
其余弟子见事有了解决,也纷纷离去。
公子胥手中拿着那件残袍,立于大殿中,转身望向一旁的廖无眠,有话要说,便听见一轻灵女子唤道“无眠。”
廖无眠闻言并未抬头,反而一跃踏上方才汕达落座的莲座,半蹲拾起那把残剑,眼睫微
垂,似乎在想什么。
廖麒麒有些尴尬,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揪着衣摆束手无措望着殿上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少女。
杏眸垂掩,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公子胥“都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只见到无眠用剑刺了幕和,没有想到还跟妖有关,无眠恼我也是应当的......”
面前粉衫少女一脸落魄模样,公子胥仅是手持衣袍站在原地也只是释然一笑,并未多言。
廖麒麒面上更是一羞,总觉得自己多说了。
抬头见廖无眠从那莲座上走下来,到了她面前,廖麒麒急忙唤了一声“无眠.....”眼尾泛红,面上一脸无辜。
却未曾想到凌冽而来一刃残剑,不偏不倚正好触她鼻尖。
血腥之味即刻缠绕,廖麒麒从未见过如此血腥一幕,眸中厌恶侧过头,干呕了几声。
耳畔传女子清冷声“你若是不捉妖,就去树荫下待着,凉快。”
廖麒麒呕了几声,想起身旁是神修公子胥,试图竭力压抑住,用罗帕捂住鼻息直起身。
只见殿门口廖无眠背影和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谪仙公子胥,失落之感渐渐浮上心头。
他跟着面前少女走了好几步,走出殿外不远她骤然停下脚步。
少女转身时腰间的乌发恰巧拂过他袖上的梵文,他下意识收拢,脚下顿了一步。
廖无眠蹙眉。
少女脸色格外冷漠“不过是捉一只魂妖,你不必跟着,浪费时间。”
“无妨”公子胥面色温和“我并无需劳之事。”
她似乎有些不耐烦。
又重申了一遍“有妨,浪费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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