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青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冷汗而落。
“乌青,你......可还好?”王修阁见仙君离开后,身上压迫减缓,艰难直起身。
好心问了一句, 结果面前人许久没直起身。
待他凑近又道“乌青......堂主?”
男子才直起身子, 掠过他,一脸冷峻消失在洞口。
王修阁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多管什么闲事,典型的老妈子命!得了人家还不领情!
王修阁站在洞口愤恨手一捏, 才想起怀中的匣子和锦囊中的吃食,小心翼翼放在洞邸中的桌檐上, 并没有进去叨扰仙君的意思。
现下他额间的红印还十分显露, 便连方才的施压也逼得他运转了三分灵力才抗住。
王修阁回去的路上, 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淮河悉氏族长之妇即便是个妖族与这哑巴悉年又有何干系。
那妇人不是个后娘吗?
仙君都没反应, 乌青反应如此大,其中可是有何内情......
户银堂外。
“徐阳华。”
暗处一声着实将徐阳华吓了一跳, 往日而言他理好户银堂的一众琐事, 亲自上锁将库堂设禁忌。
他寻声望去,暗处一身锦缎束缚蓝衣的乌青走出。
徐华阳虚笑两声“原来是乌青堂主, 倒是惊了我一跳。”将钥匙拢入袖中,朝乌青走去。
“今日可是哪里的风将你吹......”话音未落,骤然一轮光影闪过眼眸。
徐华阳侧身一避,就地滚隐。
站稳脚步,霎时银钩一出,沟壑欲裂。
“你疯了?”他鹰眼微眯, 手中的银钩时刻备着。
乌青手持他许多年未曾出世的剑芒,铮亮的刃光昭昭而鸣。
“你拿我作引子?”黝黑眸光低沉,势要将徐华阳大卸八块的意味。
徐华阳一愣,银钩未置,收回手中,反倒是一脸怪异。“我拿你当何引子?”
昨日他知晓淮河悉氏的丑闻,虽是说与乌青听,但他并未表示其他方向,怎么倒成了做引子?
“淮河悉氏那妇人为鲛魅,鲛者魅也,其声惑人。”
“悉氏奉上嫡亲儿子,虽是个哑巴却从小在那妇人手下长大,也不知......”
徐华阳想起昨日之言,他不过也是猜测悉氏的悉年是否当真学了那妇人魅
音,他不过顺嘴提了一句。
悉氏之人,居心叵测。
怎么就成了拿此当引子!
徐华阳气不打一处来,银钩直指乌青“你若言说我将你当引子,便该知道,此话我与王修阁、冯千里都提及,怎的偏偏是你一人去当了引子!”
乌青手中剑刃铮铮做响,浑身灵力涌入。
*
岐妄衫等了一夜,仙君依旧没有召他。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莫说他......
整个水榭中无一人被她召。
且......悉氏的悉年从那日侍奉仙君后,再未回过水榭。
因的淮河悉氏的那桩丑闻,族长与妖成亲一同瞒了修仙之道许多年,不由得让众人联想从来都不长情的仙君,竟然传唤了悉氏一族的悉年许多日。
无间令牌之上全是,请示将悉年送回淮河的上文。
岐妄衫晓得,不仅仅是氏族人害怕仙君被悉年迷惑,更重要的是各氏族想分一分零散淮河悉氏一杯羹。
加速淮河悉氏崩散。
若是仙君再护着悉年,各氏族只会惶恐她要留下淮河悉氏,毕竟谁都不喜到嘴的肥肉飞掉。
他拿着那日与仙君一同舞的软剑去寒极洞邸寻仙君,想问一问,他这颗棋子何时才能派上用场。
他不甘甘为袖手旁观。
踏入寒冬洞邸前,他便远远望见仙君蜷在白衣袍子怀中,便似一只柔软的猫儿,慵懒倚在靠椅上。
树下环着仙君之人......是......悉年。
妄岐山虽未见到摘下面具的悉年,但只一眼便能望见他颈部那些暧昧的痕迹。
妄岐衫虽不敢对仙君有何妄想,但想起那夜仙君领他舞剑,发丝若有若无的清香拂过他脸庞,他......便觉得此事树下环着仙君的人应当是他。
他应当也是得到过仙君的喜爱的。
“仙君......”妄岐衫的轻唤引起廖无眠蹙眉。
她原以为又是那个不长眼的氏族派人来上文,睁开眼见到少年,才想起这几日竟然将他作为棋子去搅局之事抛之脑后。
她起身,发丝有些与悉年缠绕,刚想伸手去解。
悉年手心将他握住,缓缓展开,指尖在她手中写。
[仙君可是厌烦我了]
说罢,眼底微微一暗,垂下眼眸。
她指尖一顿,柔柔拂过他勾乱眼睫的发丝,凑近他唇角,轻轻吮
了一点,浅声问道“你怕吗?”
他从未想过与阿眠在一起是怎样的光阴。
此刻却觉得光阴果真是一瞬即逝,他怕了,怕不能长长久久与她纠缠下去。
男子摇摇头,只伸手去抱她,下巴轻轻抵在女子肩上,轻轻吻过女子发梢。
“我永远只陪着你。”女子凑过他耳畔的话,引得他心口猛然一震,眼眸霎时引入了星辰,熠熠生辉,却又缓缓淡下来。
阿眠从不说爱他。
一旁的岐妄衫有些苦涩,握住软剑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
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仙君望向悉年的眼神便似娘亲望向父亲的眼神,便似万年的冰山也融得一泉柔水。
待他晃过神,年少的倔强已然将手心也蜷紧。
场景便换了一处,仙君一袭白衫坐在石椅上,手中端起一杯酒盏。
“你有何事?”
妄岐衫有些失神,女子清冷的声音将他引回来,他抬头恭敬道“仙君,如今各氏族为难仙君,弟子愿做仙君手中那颗棋子。”
廖无眠轻抿一口醇厚的酒,瞥了一眼少年“你怎觉得我被为难?”语气不咸不淡。
妄岐衫壮大了胆子,上前一步。“仙君若想瞧清湖底,便用弟子这把无足轻重的剑。”
说罢将手中的软剑呈上。
妄岐衫认为,比起用悉年那把招惹是非的剑刃,何不用自己这把不会引起风浪的剑刃。
仙君是个平衡利益之人,总归会选择更有利的一面。
“铮!”手中剑刃被夺,穿透随风而落的叶,毫不留情钉在树干上。
廖无眠站起身,颔首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眼中神情复杂。
少年的脊背挺直,利刃方才划破他的衣袖,他毫无动摇之意。
她开口:“他不是剑刃。”
少年闻言猛然抬头,俊秀的脸庞难以置信,却又渐渐觉得苍白,默了半晌,不知哪里的胆子,便问了一句“仙君是被他迷惑了。”
他便一直盯着眼前女子,妄想从她神情中辨别一丝假意。
最终只见女子将手中杯盏一饮而尽,面容有些失色,喃喃一句“许是如此。”
她被迷惑了,她......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廖无眠出谷了,她很难出一趟谷,大抵有五年之久。
所有人只晓
得她一路朝着无禁山去,一路上面无表情,浑身阴冷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避忌。
廖缶归被刺了一剑,血流不止。
廖麒麒竭力挡在廖缶归面前,小脸梨花带雨,口中之言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无眠,你若是因为竹笙狠我,便取了我的命!”
“从前我将他带上山,你便时常化身去见他,你以为我不晓得吗?你以为哥哥不晓得吗?”
“你从来是个自私之人,厌恶谁,便想方设法得到,你便想得到后再狠狠羞辱,从小到大你从来皆是如此!”
“你想羞辱我,便将竹笙抢了去,抢了去之后又将他晾在一边。”
“你见竹笙对我好,便化身去骗他羞辱他。”
“你觉得你是真的会在乎一个人吗?”
“你不过是得不到,便想方设法得到!”
廖麒麒的话声声凌厉,却让她觉得可笑。
她剑尖挑起女子小脸,嗤笑一声“你便是知道又如何?你问问你身后的哥哥,她与我骨血里流淌的可是一样自私自利的血!”
廖麒麒闻言垂下眼眸,被她一把钳住,强制与她对视。
“你怕了!”
“你以为你们二人又何等纯良!”
“我廖无眠于无妄仙门问心无愧,而你们二人虚假善心,怎么?顺眼之人你便救,不顺眼之人便杀吗?”
“我这个不顺眼之人,你瞧着可是不悦,来,给你,将我杀了如何?”
她越说越激烈,手中剑刃递到廖麒麒手中,拽住她的手,厉声道“来啊!”
“不是不甘心、不是不乐意我回来吗!”
“怎么!不敢了?”
她拉起廖麒麒手转而捅向她身后的廖缶归,刀刃刺骨,划破衣衫的凌冽声。
“哥哥!”廖麒麒推开廖无眠,奋力挣扎,手紧紧捂在剑刃血流之处。
廖麒麒颤抖着手,手足无措。
“哥哥......哥哥.......”带着哭腔哽咽,几欲出不了声。
廖无眠站起身,衣角沾染廖缶归的血渍。
她粲然一笑,眼眸微阖。
终于.......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她累了。
不想再做别人生命中的配角,不想再为别人而活。
她冷眼望着倒在廖麒麒怀中与他一般面容的男子,惨白的面容,口中却还在安慰廖麒麒。
无事.......无事.......
她
从前有些羡慕,可后来.......一次次的失望便不再期待会有一人也安慰她,无事。
她恍惚间不恨廖缶归了,或者她也并未恨过。
所有的命运都是安排好的,并不会有重生一次的机会,刻在骨子里的命。
改不掉的。
爱一个入骨,也是改不掉的。
*
无妄仙门下了一场大雨,所有人都懂得避雨。
诀音谷不知为何,三季骤然而变,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雨落入了诀音谷的每个角落。
瓢泼大雨闷声砸在草皮中,溅湿晕染她白衫上的血渍,血色诡异流淌出宛若一朵罂粟,悄然绽放。
迎面而来的氤氲,雨水顺着她眼眸落下,落在衣襟,侵透她没一寸肌肤。
她浅一角深一脚走在谷中,抬头望了望天。
眼角的湿润她她有些恍惚,雨水落入眼中,她忍不住眨眼将雨水拂掉。
一滴又一滴滑落。
头顶一把木玄狐的伞挡住了接踵而来的雨水,纷纷落在伞面上,溅出水花。
她转身望见悉年,一声白袍衣衫已然湿透,衬得他苍白的面容更加病气,他手中举着伞。
望着她,宛若过了许多年一般,眸中无尽的等待。
他是配角,为廖麒麒而生,对廖麒麒的爱也刻在骨子里,即使她一万遍不愿信,却不得不想他是为了护住廖麒麒接近自己。
她看着他,许久开口。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去了何处?”
男子一言不发,眼底的隐忍,苦涩一闪而过。
她突然心口一闷,终觉是印证了。
猛然拽住他的衣袖,将他扯到身前,厉声道“我去杀了廖麒麒!”
“你不用假意守在我身边护着她了!”
二人贴的很近。
雨水“啪嗒”激在伞面,寂静了许久。
握住伞柄的那只手颓然松开,转而擒住她扯在衣袖上的手,将她带入怀中。
雨水顺着眼睫落在二人眼中。
他手越握越紧,环住她的手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
许久,男子熟悉气息扰在她周围,低缓又克制,还是哽咽出声。
“阿眠。”
“你怎不知......我爱你......如命。”
每一个字都刻画了无数遍,刻画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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