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为何不追杀!”男子从大殿一侧走出,眸中满是不耐烦与杀伐。
白须老者立身于世蕴大殿,摇摇头。
“不可赶尽杀绝。”
这轻飘飘一句话更加引起男子的怒气,他沉声质问“那当年他对师姐赶尽杀绝的时候, 怎就不念同门之情, 骨肉之情?”
他越说语气越激动,朝那白须老者逼近“这十年以来,他何曾当过一日的大师兄?”
“他监守自盗, 枉顾道法,自修禁术!”
“哪一条不该是赶尽杀绝的罪?”
男子站在白须老者对面, 正视他, 已然不将眼前之人当做老师。
世蕴殿中的守卫的弟子, 闻言纷纷垂下头, 假意自己从未听见。
大殿中的两人,他们谁也惹不起。
白须老者神情微动, 却还是没有正面回答男子的话, 侧身避来他的质问,走了两三步。
“乌青, 你逾越了。”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弟子倒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耳却忍不住支起想听听这处刑堂最年轻的堂主会怎样反驳无妄仙门最具资历的仙师。
“逾越?”乌青挑眉。
“哈哈哈哈........”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将弟子都惊住,随后便听男子毫不留情的言语讽刺。
“你我皆为堂主,敢问我又是哪里逾越了?”
“莫非.......白羽堂主竟不将无妄仙门的十八条铁律放在眼中?”乌青手以背在身后,暗处处刑堂的弟子随时准备见手势冲出。
白羽转过身, 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带动鬓角的白发垂落耳旁。
“你........”
他想反驳些什么,却憋在喉中怨愤不已。
眼前的乌青已经不是当年无妄仙门的那个清秀羞涩的弟子,那个躲在山后练剑的小剑修。
无妄仙门十年前那一战,损失了太多的佼佼者。
其中,尤其是那个不喜言笑的女弟子,被廖缶归一剑杀了神魂。
碎的几乎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与六堂堂主,苦苦坚持至今,实在没有想到廖缶归为了治好廖麒麒的病,监守自盗,修炼禁术。
留下无妄仙门三千弟子,逃出了蓬莱仙岛。
白羽是腐朽,可他也晓得如今无妄仙门仅有廖缶归一人能撑起,今日却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
廖缶归。
“你放肆!”白羽半晌才斥责一句干巴巴的话。
乌青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摆弄的小弟子了,当年便是他没有坚持上战场才会让师姐神魂俱灭。
他抓住了廖缶归的尾巴,一定不会放开。
他要让有罪过的人都替师姐陪葬!
“我放肆还是白羽堂主放肆?”乌青那起手中的匕首,话音刚落便抵在白羽喉颈,只肖微微用力便可见血。
白羽万万没想到他教过的弟子还有一日将他教授的招数用在自己身上。
面色及其难堪“乌青,你难道要弑师吗?”
喉颈的匕首没有收回,乌青神情却格外平静,他等这一日也等了十年了,十年前,要不是这群道貌岸然的仙师不肯出头,不肯背负五道的罪过。
师姐怎么会.......
“老师,您教我们的,修道之人以心为定。”
“老师可敢答一答,当年凭什么五道比试冤枉师姐!凭什么有外敌之时又将师姐请出应战!这世间!”
“究竟遵循的是个什么道!
男子神情不定,黝黑的眸子又沉寂下来,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如今也好......我便将老师的心剖开瞧一瞧,让弟子也学一学老师的道。”
手腕一转,那匕首不过片刻要划破喉颈。
世蕴殿外的铸仙台一阵喧哗,不知道是那个弟子在喧哗中大呼一声“鬼魔!鬼魔!”
殿中的弟子听的清清楚楚,也顾不上二位堂主的内斗。
后退聚集一处,有个胆大的处刑堂弟子斗胆问了一句“乌青堂主......鬼魔闯上铸仙台了。”
乌青眉微皱,手中的匕首并未松开。
白羽却着心中一沉,顾不上自己的性命在谁手上,对身后的乌青怒吼“你难道忘了那禁术的反噬为何!”
乌青眸中越发阴沉,禁术以魂招魂,廖麒麒魂魄一直不全,廖缶归便将自己的魂招出,复克了一般无二的魂,补全了廖麒麒的魂。
此法唯一不足之地便是,以魂招魂时将会召集地狱鬼魔之魂一同复克。
鬼魔化形一般为招魂之人最怨恨之人,无生无死。
日复一日的吸食恶果,终归一日将所有人都拉入地狱。
此术甚恶,为的便是以一人毁万人。
抵在白羽颈部的匕首松动,缓缓
放下。
眸中的阴沉散去,逐渐清澈。
一群弟子纷纷退入世蕴殿,手中剑尖直指着随之而进的“鬼魔”。
世蕴殿修的极高,离铸仙台有一千八百阶,最近日月之蕴华,仰万世之蕴德。
“鬼魔”现身了。
月之蕴华覆在垂腰的乌发上,一袭孤冷的白衫,衣摆被风吹动,女子的身姿挺拔立于殿门。
被剑刃所指,眉眼凌然。
“师姐.......”乌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握住匕首的手,那匕首“啪!”落于大殿,寂静的殿宇宛如紧绷的线被斩断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忽的转向从未见过失控的乌青堂主。
“鬼魔”也闻声眸光望向乌青,只一眼,他便觉得回到了当年山下斩杀妖魔之时,师姐也是被他剑落声引来的目光。
是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廖缶归最为厌恶之人便是廖无眠。
喜悦冲击胸腔,他迈出一步被身后的白羽抓住衣袖。
白羽面色煞白,仿佛在畏惧什么“这是‘鬼魔!’,不是廖无眠!”又觉得乌青丝毫不理智,放低声音“你难道也要做个护魔的人吗?”
乌青甩开白羽的手,一步......两步......
........
弟子越退,乌青便越近。
仅有二十步.......
殿中静的厉害,衣袖摩擦衣袖声响也听的一清二楚。
弟子对着月华的眸光中投出了乌青堂主奋力抱住那“鬼魔”,这一声响,将那“鬼魔”不稳退了两三步。
乌青从未想过如此用力拥过一个人,哪怕这人是他心中高高在上的师姐,他也没有觊觎。
他颤抖拂过女子的发丝,狠狠咬牙才克制住。
“师姐.......你回来了。”
他不敢奢望能得到答复,只想从“鬼魔”身上寄托这些年的执念。
半晌,一声沉稳的冷冽之声传入他耳畔。
“嗯。”
乌青颓然松手,放开她,垂眸望着逆光的轮廓。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师姐,真的回来了。
*
所有人都质疑此“鬼魔”扰了处刑堂主乌青,将他迷的不可理喻。
竟然将那“鬼魔”护在世蕴殿中,将所有堂主都软禁在世蕴殿中。
此时弟子们才恍然发觉,这些年以来处刑堂已经无孔不入的渗人所有无妄仙门的命脉中,可谓是掌控了无妄仙门的主权。
难道此时,闭关修炼的门主也不愿出关来平叛仙门吗?
有愤怨的弟子想去找门主讨个说法,却发现,无一人知道门主究竟闭关在这别府洞天三百崖中的那一崖。
无间令牌上顶端正悄悄孕育十年不见的重磅头闻。
“乌青,你先出去,我与二师兄有话要谈。”
乌青望着一同归来,面带胡茬,眸中暗淡无光的季凌棠,心中便觉得二人这十年有什么牵绊。
难道师姐这十年以来都与师兄有联系吗?
可......为何不与他联系......
“是。”他低下头,将眼底失落一闪而过,顺从离开洞口。
季凌棠处理完家中祖父的后事,连夜赶回无妄仙门,廖无眠觉醒比他想的早了些时日,他本想将鹿蜀之皮做个了结再将廖无眠带回。
却没想到......叔父之事。
“二师兄,季玄之时处理的可利落?”
季凌棠还是有些执念在心,喑哑答了句“已经将他杀了。”
对面的廖无眠沉默片刻,季玄于她确实是有人师之恩,带她领略了人世的冷暖,教她道法之理。
虽总一副无赖模样,可心中始终有愧疚。
杀了......该是他最好的结果。
她望着季凌棠的面容,是知道他此刻心中究竟何滋味,可如今有更重要之事要确定。
“二师兄,一事你须告知我真相,我或是记得,却似乎又忘了。”
廖无眠伸手,显露出一系踏雪玉囊。
“无妄仙门的门主,廖寻云。”
她顿了顿才出声“可是已经死了。”
季凌棠猛然抬头,眸中微动,忽的转开视线“我不知道。”
一个眼神便已经告知了真相。
踏雪玉囊于手心倔强躺着,直挺挺置于季凌棠眼前,他发丝凌乱挡住了一部分视线,还是仔细打量眼前人的表情。
见她毫无波动,伸出的手却久久不收回。
“你怎么知晓.......”
当年此时,明明只有他与廖缶归知道,难道是廖缶归哪个不要脸的。
“混蛋!”
他知道廖缶归不是个东西,却没想到他竟无耻到这个地步,拿着亲生父亲的死去羞辱自己的亲妹妹。
“原来是真的。”
踏雪玉囊被廖无眠指节握紧,锦缎扭曲不成模样。
廖无眠醒来后,回想过往,脑海中二者神
魂聚合,全然凝为一体。
她就是廖无眠,她就是那个恶毒女配,所有一切关于她的记忆完完全全凝结,脑海中那盏明灯骤亮。
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
从山下农妇的生活到闹荒饥逃到昆仑山脚,一只踏雪玉囊便将她的身世否定。
无妄仙门的刻苦修炼,铸仙台的一击,小童子之死,魔族之战.......一切的一切她为何没有怀疑过廖寻云从来也没有出现。
是从什么时候,她渐渐淡忘了廖寻云。
是从他在昆仑山脚下牵过她的手,语气轻柔唤了她一声“眠儿”
还是他见到无妄仙门中的夫人逝去时,闭关修炼前,蹲下摸摸她的头唤的一声“乖。”
又或者是,她被廖缶归欺负的惨了,偷偷去他闭关洞邸寻他时,他皱眉道了一句“乖孩子,以后不要再来见我。”
她以为廖寻云只是修炼太辛苦了,没有精力分出来照料她。
她才学会自己长大,自己修炼,自己学着捏紧踏雪玉囊,告诉自己。
她是廖无眠,是整个无妄仙门最具天赋的弟子,谁也不要妄想将她从无妄仙门踢出去。
可她没想到,廖寻云竟然是死了。
若不是脑中的那本书,她或许一辈子都以为廖寻云还在闭关修炼,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只是害怕见到她,便想起若不是晚回无妄仙门几日,他最爱的夫人才被刺杀。
她或是个罪念的源泉。
季凌棠见女子将踏雪玉囊拧成碎末,从指缝落下一地。
被窗边的风一吹便散了。
“哦,他竟是真的死了。”轻飘飘的话便似这散去的灰末。
女子转身离去前笑了两声“如此,也好。”
“这门主也当轮我来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些事,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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