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娩心里想着的怀抱该是暖的, 是依依不舍的,是缠绵的。
却没有想到是冷的,是果断的,是决绝的。
竹笙的怀抱很松, 下颚靠着她的肩膀, 闷哼一声,他伸出指尖将唇边的血迹擦拭,他松开, 二人之间离了个距离,指尖的血轻轻点在女子杏眼下。
乌娩觉得眼下一处湿润, 下意识下伸手去擦, 被他反扣在身后。
“莫动。”
离得近, 接着月色瞧见他的话, 她魔怔一般,确实没有动。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因为离得近也能看的清楚他的话, 斟酌片刻将话问出来。
“等司马玉死。”他的唇薄薄的, 血色很淡。
乌娩柳眉微蹙“她死不死,跟时九卿能不能与我们一起出去有什么关系?”
竹笙松开她的手, 转而抚摸她的眉头,他不喜欢她皱眉,将她下颚挑起,哄着“笑一笑。”
乌娩一怔,心里骂了一万遍,疯子。
嘴上却扯了个唇角, 谄媚起来“那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司马玉死?”打破砂锅问到底,一直都是她的美好品德。
“因为啊......她活不长。”
这场梦需得是场残梦,不然时九卿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将皮给他。
“哦。”问半天等于白问,人家把她当傻子耍。
*
她后来,接连好几日都是送饭的份,到了夜晚被他抱着睡,本来少女嘛,虽说是个老少女,却也总会有些浮想翩翩的心。
可是她就真的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肉抱枕,他就只抱着,别的什么也不做,抱的看似极松,动一动都很难。
为什么她这么听话,除却害怕他不带自己回去以外,那天晚上他说的一句话着实吓到她了。
“梦里做了谁便要按着谁的人生活着,轨迹若有改动,你便出不去了。”
就出不去了!?
她当然不会让这事情发生。
一连住了十日之久,乌娩每日打扫打扫院子,跟着一群妇人上山采青,晌午为竹笙送饭。
她好像过惯了别人的人生,就连往书堂送饭的时候,瞧着一群少年少女给她作揖行礼喊“师娘”时,她竟觉得这日子过的十分圆满。
一开始还拘谨点点头示意,后来十分端着“师娘”的架
子,颔首嘱咐“你们可要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了夫子的心意。”
心里美滋滋,辈分高的感觉果真好。
乌眠领着手里篮子,哼着小曲进了学堂,竹笙旁站了个少女,一双眼红彤彤的,好像哭过的样子。
这幅画面她怎么这么像个正头娘子抓外室的感觉,少女的手眼瞅着就要触及竹笙的手,乌娩路见不平咳了两声“咳咳......”
露出个标准的笑脸“嗯?看来还有学子在。”
她凑近将篮子放在书桌上,似笑非笑盯着竹笙,等着他开口。
没想带他还没开口,那少女便从袖中掏出一张帖子小心翼翼置于桌上,转过身拂袖离开了。
乌娩觉得好奇,伸手去勾那张帖子,勾了个空,抬头瞪了他一眼,也没敢说什么,将篮子里的菜饭端出来,递了双筷子给他。
说实话她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只是勉强能够得上下咽,反差之下竹笙的手艺就很好,不过她可不敢让这祖宗为自己下厨。
她只将瓷盘掀开,这祖宗眉毛就皱起来了,莫问她为何瞧的如此清楚,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注意这祖宗的表情,生怕又哪里惹到他。
也就前天,不过没听见他说了句“渴了。”祖宗一整天都没理她。
她亲自衔起一片竹笋,色泽确实很鲜嫩,置到他碗中“今天李鱼没有去捕鱼,我看这笋也不错的。”
女子杏眼带着期待,倒是将他莫名其妙的火气压了一半,可他还蹙眉,手中的碗一置。
乌娩心累.......
轻轻叹了口气“我晓得自己做饭不如你的意,可是今日烧笋将我手都烧肿了,我可是专门为你做的.......”她低垂头,手指借故掩盖起来,却故意露了一角给他瞧清。
“明日需得是鱼汤。”竹笙瞥见她红肿的指节,将碗又拿起来,皱着眉将笋衔入口中,咀嚼了好几下,才堪堪吞下去。
“嗯嗯!”乌娩头点的就像小鸡似的,心里暗想又躲过一劫。
这祖宗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见他皱着眉既将一整盘竹笋都吃完了,她便觉得痛快。
第二日,她又起了个念头,又进了后院的竹笋地里,从篮子的端出来的依旧是一盘鲜嫩的竹笋。
他这下可是阴沉瞪过来,乌娩早就准备好,用手抹抹眼角,
立马泛红起来“我找了好几处,都没有鱼.....”
眼看她手背也是红肿肿的,竹笙今日却没这么好说话,冷哼一声“方才李鱼的儿子喝的就是鱼汤。”
乌娩不晓的他到底为什么对鱼汤这么执着,反驳回去“人家自家的儿子当然是留有分量的,你既然想吃的话,大不了我明日上山去给你捕好了!”
竹笙拿起筷子,冷声回她一句“不必。”又老老实实将竹笋吃的干干净净。
乌娩拿着篮子,心里却乐开了花,这祖宗也有挑食的时候啊......
回去的路上,遇见阿玉,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却不曾想她身旁出现了个与她一般大的少年,那少年生的唇红齿白.......
时九卿!
乌娩本来想追上前看一看,肩膀一拍,疼的她止住脚步捂着肩膀转头,李鱼家的挎着个篮子,带着一脸笑意。
“小绵,你站着做什么?”
“嫂子啊,我刚送完饭。“她咬着后槽牙,尽力平复肩膀上的伤。
“你做什么好吃的,我看着两天王生的脸色都有点苍白,你该给他补补了。”李鱼家的说着说着伸手掀起乌娩篮子里的碗碟。
“哎哟!吃的真干净。”
她这样一说,乌娩也觉得奇怪,明明感觉他不喜欢吃竹笋,为何还吃的这么干净。
乌娩特意跟李鱼家的说一声,明日为她留一条鱼,都说了事不过三,她觉得到此为止就好了,实在是不宜在捉弄这祖宗。
不过晚上她又炒了一顿竹笋,她发誓这可是最后一次......
菜做好了很久,等了有些时辰,竹笙还没有回来。
她支撑不住,靠着桌子睡着了,头摇摇欲坠,一个不注意从桌上落下,脸被接住,她睁开眼,一双手托着她。
“你回家了......我等了你好久。”乌娩含糊嘀咕了一声。
“嗯,今日下学晚了些。”他说完怔住,自嘲道,平白与她说些什么,立马松开撑住她的手。
乌娩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端起桌上的饭菜“我去热热,你先洗把脸出来吃晚饭。”
望着女子的背影,心底有了个奇怪的想法,若他真的是王生也很好,若在梦中多逗留片刻也很好。
不过等着瞧见了桌上竹笋,方才的想法散到十万八千里。
“这次,是家中没钱了,
我只能就地取材。”
“前天学堂才发了月银。”
“我......是女子,当然要买些好看的衣衫才对,你作为男子又不懂!”
竹笙只是瞧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许是晌午的时候才吃过竹笋,到晚些的时候他却没有多吃。
乌娩虚心驱使下看了他好几眼,脸色真的很苍白。
等她从净房中梳洗出来,往日会倚在床边看书的人,背过身子靠在里头睡着了。
又生气了......
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伸手将湿润的发梢绞干,做在镜台便细细端倪,昏黄镜中的自己,真的很讨喜,她越发喜欢这张脸了。
要是出去也能让师父给她重新画一张脸就好了,原来那张脸真的很没有生气。
看了好久,等头发也干了,她才走到窗边,准备休息。
油灯只剩个青烟,同床共枕好几日,她本来有点纠结睡不着,但经过几日的磨练她睡的越发熟悉了,尤其是这两日竹笙都背对她睡,她便睡的更香了。
听力不是很好,可触觉却很敏感,总觉得床在发抖,她还特地勾了个头,望望床底是不是有老鼠在啃床头。
瞧着空荡荡......
刚闭眼,细细密密颤抖就似在身旁,乌娩不可置信扭过头。
真的是他,乌娩悄悄凑近,见他白皙颈部冒着细密的汗,双手环抱自己,上下齿触碰声显露出压抑的忍耐。
“你.....没什么事。”乌娩伸手轻轻拍他肩膀,可竹笙不转身,她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乌娩起身想瞧一瞧他到底是怎么了,刚坐起来,头一偏,本就柔顺的发垂在男子裸露的颈部,带起一片亲旎。
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身影遮住了外面的月光,只能见他唇微微张合,实在望不清说了什么。
“什么?”她下意识靠近了些,瞧清了他黑润的眸,眸中带着迷茫,好似锁定目标一般寻找着什么。
她靠的越近,发垂的越多,晃动起来的时候带动肌肤摩挲引的他闷哼一声。
乌娩还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也懒得再问了,可想起他晚饭时脸色真的很苍白,干脆伸出手将他板正。
一个天旋地转,她结结实实被砸在床上。
“咳.....”肩膀的伤口感觉要裂开了。
方才还蜷缩的人将撑着她身旁
,低垂瞧着她,眸中好似张扬叫嚣着,找到的了。
“你.....到底怎么了。”
他额间落下一颗滚烫的汗珠,隐忍喘着气。
“你为什么不给我喝鱼汤。”
她被钳制在下面,将他的话看清楚,心里小声嘀咕,不就喝个鱼汤,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见她不回答,心中怒气一触即发,过往尘世一遍遍重复,羞辱一般掠过眼前。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欢喜过我!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可怜我!我问你!”他眼底的血丝可怖的都要渗出来,发疯对着她怒吼。
乌娩愣住,她该答什么......
“呵呵.....好的很,好的很。”眸中的怒火渐渐变成自嘲,冷哼了几声。
他颓然间心底钻入一丝苦楚,她凭什么可怜他,谁又比谁可怜“谁叫你可怜.......”
说出的话戛然而止,胸口浮起,唇边渗出一抹鲜红。
他盯着一脸无辜的乌娩,一只手摩挲她眼下,即使没有那颗墨痣,他还是好欢喜......真的好欢喜......
却没有想将她拆开吞入腹中的感觉,他想做那个“施恩者”,他要可怜她,要施恩于她。
“我欢喜你。”低沉的声调带着绵延的悠长,带着无数次暗夜的妄想,带着身体的禁忌,带着他左边活跃的跳动。
他安静了许久,半晌说了一句。
“是真的。”
说罢俯身去咬女子光滑的颈部,这样的香甜的血,这样对他来说致命一般的罂粟,他伸出舌尖轻轻吸吮一口,引起女子轻哼一声,尾调的勾人,让他咬得更深。
颈部的疼痛加上肩膀的疼痛,她奋力推了他一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反而很轻松推开。
竹笙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床帘上的青帐,一连笑了好几声。
上扬的唇角混着血渍,在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疯子!”
乌娩捂着脖子,瞪着她狠狠骂了一句“疯子!”
动不动就咬她,她是吃的吗?
“你再咬我,我们俩就同归于尽!”她放了狠话,是想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决心。
那人笑够了,止起下颚“好啊。”
来了兴致一般,拉过她的捂在脖颈的手,表情认真“葬于一棺,可好。”
乌娩被握住的手一抖,心也跟着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村庄里没什么乐趣,家家户户熄灯都比较早,据说是为了省油灯,可竹笙每晚都会点一盏油灯,倚在床边看手中的书卷。
“不过在梦中,你难道真要出去之后也当个教书夫子?”乌娩承认自己嘴欠,没事都要给自己惹点事。
哪晓得他慢条斯理翻了一页,并不分一个眼神过来,还是淡淡的“也并非不可。”
“教书夫子可穷了,每日都吃不了好吃的,那日后你妇人给你做什么你都要吃,可不能挑食!”乌娩哼哼唧唧背过身,懒得跟个疯子说话。
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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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脸色为什么苍白,解释下。
其实是过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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