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接连传来乌娩的叫嚷, 肩膀被揭开一层简单包裹的布条，血肉混着布衫撕裂的疼痛。
叫她冷汗直冒，一开始她十分义正言辞拒绝过竹笙帮她处理伤口，但是.....听不见他说话, 只瞧他微皱的眉便吓得不敢吱声了。
乌娩耐着性子, 咬咬牙，有什么的，这又不是她的身体。
看就看了！
她坐在床榻上跟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人家只拿了把剪刀和油灯。
剪刀先在火上烤得炙热，竹笙一边揪着空隙的衣缝一边用剪子将她左边的袖子剪下, 衣袖被剪断。
接着便是将粘在血肉里的衣衫强行撕下, 兽的爪子并不干净, 若是清理不好的话, 她便残废了。
关于她会不会残废，虽然是别人的身体, 但她还是不敢赌, 身体会有疼痛感，难保她出去以后也受同样的伤。
“你！”眼见着骨节分明的手就要触到衣袖, 乌娩急忙制止。
竹笙抬头望她，唇边却不似往日含着笑意，眸子清冷，很默然。
“你可轻一些......我真的怕疼。”女子可怜巴巴乞求，还默默朝后蹭了两下，将肩膀微微移开。
那只手却转而固定她的胳膊, 胳膊被抓得极牢，就跟第一次在揽月台后发疯似的，生怕她溜了不是。
“你若是想残废，便接着躲。”
乌娩眯眼，想读一读他的唇语，半天只看出了“你”，能感受到语气十分刻薄，她不再缩了，虽怕疼，却更怕死。
女子在他眼中便是只上了枷锁的鸟儿，必须一切都遵照他的意愿，鸟儿不听话了，需得好好惩戒，鸟儿听话了，他却又盼着它挣扎。
剪刀被握在手中，尖刃很快，只碰到衣衫，食指中指交叠，袖子剪的只剩下黏在伤口上的那一片布了。
他将伸出食指捻住布片，准备将它撕去，不过才掀起衣角。
“嘶......”女子蹙起眉，瞥过头。
他玩味般，捻着布的指尖撕得慢条斯理，肌肤与布衫狰狞血肉渗出鲜红让他动作一顿，却又更加缓慢.......
乌娩咬的槽牙发抖，指节弯曲扣在床榻上。
这狭小的屋子，血腥味几乎冲满她鼻尖，她冷汗浸湿了额发，只觉得这撕的太慢。
“能不能快些，我......我
忍住便是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将身下的棉被攥紧，已经做好疼死的感觉了。
“很疼？”男子语气中带着疑惑......
乌娩回头，对上竹笙，不，准确的说是王生的那双眼，眼底纯质黑夜深沉，却懵懂偏着头。
装什么可怜......
现在可怜的是她好吗！
“当......然......很......疼.......”乌娩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嗯”他慢悠悠回了她一句。
未等有反应，将什么东西塞到她嘴中，肩膀一沉，布片确实是给了她个爽快，这爽快连着经脉激得她忍不住要呕出一口血。
下意识朝口中的东西一咬，齿好似镶入了自己舌头，一股子血腥在口中散开，乌娩以为自己呕了一大口血，连忙压抑尝试自己吞下去。
舌尖轻轻一吮，只觉得这血腥味越发浓厚，还带着一丝甘甜。
乌娩缓缓睁开眼，总算看清楚自己嘴里咬的是什么了。
一只手，王生的手，也可以说是竹笙的手。
她眼角还带着泪花，却急忙松开口里的那只手“对.....对不住了......”下意识望了那只手一眼，王生许是教书匠的关系，手上除去握笔的食指指腹有老茧，其余地方皆是光滑白皙，丝毫不像干活的人。
可现在，白皙手背，赫然出现一口牙印，尤其是前齿的尖锐之处依旧得极深，方才她慌乱吞下的血，并不是她的血，而是他的血。
竹笙收回手，并没有包扎的意思，反而不晓得从哪掏出一罐褐色的药瓶倒出粉末撒在她肩膀，白净的白帕一层一层将她肩膀包裹好，本来挺疼的，这药粉撒在肌肤上。
她瞪大了眼，只有两个字。
刺激！
刺激得她攥住的棉被硬生生被扯了个洞出来，她将棉被掩在身后，试图用身体遮盖。
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看见竹笙已经开始收拾棉布和白药，只是那只手上的牙印确实很显眼，还有略微干涸的血伽子。
乌娩伸出右手抢过已经被他收入木堂的白药和白帕，颤颤巍巍将药瓶打开，准备着为他上药。
竹笙没有反抗，顺从接受乌娩给他上药，乱七八糟的包扎一通，本来纤长的手，被包裹得耸起一大片。
“你看，这样包扎好是不是好多了。”
乌娩说完立马抬头盯着竹笙望，想瞧清他的表情。
她心虚了，咬了这么一大口，万一他出去的时候不带自己走该怎么办......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她抬起那被包裹厚实的手，附上前，轻轻吹了一口气，就似哄小孩一般。
“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女子眉眼温柔，腮帮子微微鼓动又缓缓吐出，人的气息拂过纱布外裸露，痒痒的很勾人。
他垂眸瞧着，见她一直低着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你想活多久？”语气很认真，仿佛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要将廖无眠吃了。
他如果将她吃了，便不会再被莫名其妙的亲近和厌恶情感交织摆弄，他从今以后只会爱自己，只会狠自己。
如此，便不会有被拿捏的软肋。
既然有了这个念头，宛如种入土壤的小芽，破土而出。
暖意一阵接着一阵吹来，乌娩并没有答他的话，竹笙以为她在装傻，又问“你不想死吗？”
“你若不想死，为何当初我叫你不要去与公子胥决斗，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等了好久，还是没有等到那人的回答。
他狠狠抽出手，眼底蒙上一层阴鹜。
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变天了，乌娩见自己空空的手，猛然抬头，却瞧见竹笙冷着一张脸。
她.....难道错过了什么吗？
“我弄疼你了？”话一出口，十分不对劲，哪里都不太对劲。
孤男寡女的坐在一场床榻上，黑灯瞎火的，嗯.......剧情不太跟的上，谁叫她是个聋子呢。
她缓缓叹了口气，真难伺候，面露难色从衣衫中抽出一条及其肥硕的鱼，她揪着鱼尾，方才还有些鼓的胸膛，一瞬间扁起来。
二人中间出现一条莫名其妙的鱼，本来还低沉的竹笙微微一怔，乌娩急忙道“这是我在山上偷偷藏的，那兽可没吃过。”说罢将鱼领的离他更近些，力证自己的不二之心。
“这鱼本来就是要给你熬鱼汤的，我要是什么也没带回来，不就白被兽打伤了吗......”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来。
“你不肯将鱼给兽，就是为了留给我？”
乌娩真的不止聋，她还瞎......盯半天，看的仔细，就连他喉结说话颤动的频率都瞧清楚了，就是没听懂他说了什么。
羞愧点点头。
总之点头应该不会出差错.......
“蠢物。”
竹笙从她手里接过那条鱼，鱼经过这么久折腾，居然还有蹦跶的气力，被竹笙随手将鱼脑袋敲在木板上，那鱼安静了不少，估计即将迎来被炖汤的命运。
“我来。”乌娩挣扎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将鱼处理了，她这个时候还不好好巴结巴结，难道真的等着当一辈子的小绵？
竹笙只轻轻撇了她一眼，她懂了，被嫌弃了，呆呆点了个头。
坐在床上不敢动了。
竹笙将鱼带出去，过了好久才进来，看见床榻上的人睡的正香，一身沾满泥泞的衣衫，弄得床榻也脏兮兮的。
他伸出指尖戳戳女子的脸，出其意料的软糯，好奇又戳了一遍，被一只手打掉，女子呜呜咽咽喃道“疼.....好疼......”
他手又缓缓拂过她的碎发，这样柔弱的她，实在是太弱了，弱到只肖轻轻一掐，便会没了声息。
突然指尖被娇软的小手拽住，她的脸轻轻蹭，唇角微微上扬，女子像罂粟，皮囊剥开以后最诱人的还是最底部的蕊。
*
如果说在精怪身旁睡不着也就罢了，但睡在这位仁兄身边着实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
王生家的院子只有一间卧房，她醒来以后，床上虽然只有她一人。
可......也不排除昨晚是两人一同睡了。
罢了罢了，反正这身体也不是她的，吃就吃点亏。
走出院子，正好瞧见李鱼家的慌慌忙忙走进院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脸上皱起的细纹惊了乌娩一跳。
“哎呀！小绵，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
她说着说着又打量她肩膀，由于包裹伤口，衣裳微微隆起，又瞧见乌娩脸色苍白，拉起她的手就不肯放。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引你去河边，你就不会受伤了。”李鱼家的抹抹眼泪，又悄悄打量乌眠的神情。
见她微微点点头，心里一凉，以为她生气了，抹眼角抹得更勤了。
李鱼家这哭腔抑扬顿挫的，乌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翻过来拉住她的手“没事的嫂子，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听见乌娩给了个台阶以后，李鱼家的想着昨晚，本来就担心受怕的，半夜王生还来敲门，可把她吓了好一跳，她
以为小绵死了。
一般半夜敲门都没什么好事，她抖抖嗦嗦爬起来。
哪晓得是来讨要感觉的白帕和伤药，李鱼家的盯着乌娩就是滔滔不绝“你可不晓得，昨天晚上你家那口子来敲门，可把我吓个半死。尤其是你家那口子浑身都是血，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乌娩听也听不清，止着下巴，呆呆坐在院子里，等李鱼家的说到嘴干，必要时刻会微微含笑点头，表示自己的参与。
李鱼家的见天色晌午了，拍拍身，乌娩见她总算有个头了，起身就准备送她，那晓得她直奔厨房去了。
拿起昨晚那条鱼三下五除二的就给清理干净，举起处理好的鱼递给乌娩道“诺，方才王生让我提醒你晌午记得去学堂给他送饭。”
她本来也要去自家牛娃送饭，听王生说家里今日炖鱼，想着也可以蹭个一两块给牛娃也补补，才一直坐在院子里跟小绵掰扯到现在。
“嫂子这是......”乌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猜不出来她到底什么个意思。
“给王生补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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