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撒在她脸上, 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兽的,或者是他的血......
竹笙手拿着一把软剑,剑软却灵巧锋利,与没灵化的兽打确实占上风, 身形避闪不与之正面对上。
乌娩爬起来, 捂住肩上的伤口,避开斗争。
打斗好几十招,兽倒是没什么感觉, 但竹笙的手中软剑出招渐渐迟钝,好几下被兽扑来的爪子抓伤, 衣衫划破渗出斑点血渍。
竹笙翻身避过, 只后背被狠狠拍了一掌, 身躯一顿, 唇角涌出鲜血蜿蜒。
乌娩将手中的鱼网朝兽背后撒去,许是这鱼对兽有格外吸引, 鲜美之味立马引了兽的炯炯有神的眼, 竹笙趁机执剑勾身一划,连着兽的四爪挑断经脉, 软剑之快在他指尖旋转。
“砰!”刚才还叫嚣的兽,四肢啪落于地面,掀起一片尘土。
哽咽呜呜了几声,一道闪影划过兽颈部。
那兽霎时没了气息。
乌娩站在一旁瞧着,心中赞叹,果然还是个狠人!她可要好好巴结巴结, 到时候掐死她不就是一手的事。
“你好生厉害!”
这是她能想到此刻能拍的唯一马屁,既不会太谄媚也不会太不识好歹。
竹笙沉着脸望过来,那双眸子虽然是王生的,她却瞧出了一个书生不该有的佞气,手默默缩回身后,堆了个笑脸。
“你看完戏了吗?好看吗?”
女子弯弯眉,杏眼含笑,白皙的小脸沾满血渍。
竹笙将袖中的罗帕丢到她脸上,淡淡道“将你脸上的血拭干净。”
“好呀。”她将罗帕从脸上扯下来,胡乱擦了一同,却越抹越糊,整张脸都抹的红彤彤。
“给你,我擦好了。”
竹笙接过罗帕没有收回,指尖拂着罗帕拭在她肌肤,每一下都轻缓又悠长.....小心翼翼生怕眼前的人消散。
“你......生气了?”乌娩喉中一噎,头皮发麻,罗帕接触之地尽是滚烫的炙热,他的指腹与她的肌肤仅隔一片薄薄的纱巾。
竹笙忽的将手收回,垂下眼帘,语气刻薄“为什么要乱跑。”
没想到下一刻,眼前女子抢过她手里的罗帕抹抹眼角,带着委屈和哭腔“我来给你抓鱼,怎么就乱跑了!”
她总觉得的哭果然是最靠谱的,
竹笙语气没那么凶了,却还是怼了她一句“你抓这么多鱼,却一条也不放给那鱼兽,难道要带下山去卖吗?”
乌娩突然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不敢接话,开始哽咽“我......我.....我不是怕那兽都吃了,你就没了。”
然后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呜咽“我就想给你补补.....要不然大晚上的我也害怕。”
她确保一字一句都让竹笙听的一清二楚,以罗帕掩面,竟然真的哭起来,可能是因为肩膀上的伤太疼了,又或者心疼捕了一下午的鱼打了水漂。
好了,到头来什么也没了。
竹笙听得脑袋都疼了,廖无眠以前可没这么难缠,就连接骨的时候,他故意使劲,她也只会淡淡答一句“还好,我不觉得疼。”
现在......地上这个人除却有她的七魂四魄,所有的一切都是反的,她便不再是从前的她。
竹笙莫名其妙蹲下,将她抱起来。
乌娩一惊,手里的罗帕险些没握稳,杏眼微怔,结结巴巴才想到一句话“我应该不怎么重......”
竹笙没理她,下颚映逆着月色的弧度投在女子柔和的脸上。
一路上,乌娩总想将头埋到他肩上,为的就是能看不见他这张臭脸,不过受伤的肩膀刚好抵着竹笙胸口,她只要一动,立马揪着骨头疼。
也只好唯唯诺诺低垂头,刻意不与他对视。
手闲不住,攥着罗帕绞了半晌,离开树林,借着月光,她摩挲到罗帕上一处刺绣,定睛一望。
与她......与她给王小翠的罗帕一样的刺绣,可这方罗帕更旧,许是由于长期拿在手里,边角已经起了小球,还有些暗红泛白洗不掉的血渍。
“你的罗帕与我绣的好像。”她脱口而出,忽然有点慌张,生怕他不信又将罗帕展开。
“嗯?”男子低沉的嗓音,喉结伴着出声颤动。
“你看。”乌娩另一只手举起罗帕,指尖触在刺绣地方“这地方,我也绣了一模一样的,只是我不晓得它是什么。”
罗帕上的刺绣本是青绿,可能是浆洗太多次,依稀还能瞧见刺绣上的血。
“这是笙。”
“嗯?”乌娩抬头见竹笙开口,也认真跟着念了一遍“笙.....”女子娇软的声音念起来又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
是竹笙的笙吗?”女子眨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柳眉微微一挑,却见人家压根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乌娩将罗帕收回怀里揣着,走了好一段沉默的路,他才开口“笙之悦冕,鼓瑟鸣鸣。”
抱着怀中女子的指尖微微一动,一时失了神。他与她说这些做什么?有什么可说的,他又被沧澜寒珠控制了,他乱了......
“砰!”他松开手将乌娩丢下来。
乌娩与地面撞了个满怀“咳......咳......”吓死了!
“你又犯病了!”意识里脱口而出,实在是收不回来。
“自己走。”
他又开始阴阳怪气的,不就是灵力比她强点嘛~抱都抱了,还缺这几步路吗?
眼看着快到村口了,远远的都能听见几声犬吠,乌娩捂着肩膀,一撅一拐跟在他身后,村子里家家户户皆睡的安稳,家中富裕些的便在门口点一盏灯笼,不富裕的门前便是空落落的。
这些灯带着昏黄的烛影,摇曳在步履边。
“汪汪汪!!!”犬吠的厉害,一阵风带着凉意吹过,乌娩缩缩脖子,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望,暗处一双发着幽碧光的眼死死盯着她。
“竹笙!竹笙!”乌娩也顾不上肩膀疼,腿瘸了,不要命的追上前面的人,一把扯过他的衣袖,拽着他不放手。
“你看......”小心翼翼指这方才那个方向。
他低头望女子飘散的发丝自然垂在鬓边,嘴里念念叨叨,扯过自己的衣袖掩住眼睛,又试图再望一眼。
他答了一句“梦境里不能用术符。”
所以他的意思是如果遇见精怪就赶紧跑的意思吗?乌娩怔住了,怪不得刚才在山上,他拿着软剑拼杀,全程没有用一点灵力。
乌娩见那双眼微眯,就好像盯上她,缓缓从暗处要出来。
她拉起竹笙的衣袖,奋力跑,朝着王生家的院子奔去,烛火被风带得摇曳......
月色很美,撒了一地银霜。
他活了大概快五十载了,鲛人一族可以活上万年,这十年以来海底无尽的寒意侵蚀骨髓,他学着如何从一个人当回一只鲛。
如今又要学着如何从一只鲛,当一回人。
人有七情六欲,鲛也有七情六欲。
他原先当人的时候,沉迷与如何去剖别人的真心,现下当鲛的时
候,又沉迷于刨一刨自己的心。
若单单是一颗沧澜寒珠可以控制的,他便是那场悲欢,既觉得自己是那戏台上的人,又觉得自己是那看戏的人。
每一步都踩在乌娩被月色映在地上的影子,他踏得极其用力,想让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完全被暗夜吞噬。
他神情扭曲,眸中带着偏执,轻唤“阿眠,我将你吃了,好不好。”
“什么?”
她跑的耳边嗡嗡作响,既怀疑是自己被那山上的兽给吼聋了,又怀疑自己跑的太激烈了,导致竹笙说话的时候,她侧过头,只瞧见他一张一合的口。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那口抿成一条线,不再答她。
即使拖着病体,她还是跑的很快,可能由于师父经常总是莫名其妙看她不顺眼,拿起剑就开始追杀她。
她是真的除了没有灵力以外,全能的人了。
“哈......终于摆脱了。”刚入院子,她就深深吸了好一口气,才唤过来。
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竹笙的衣袖,她有些过意不去,又松开了,见他一直低头不晓得在沉思什么,也没有打扰的意思,离开的很爽快。
“为什么松手。”
她还没走两三步,手腕一扯,将她扣在身后的树干上,干枯的树皮贴着衣衫,十分难受。
竹笙阴沉着一张脸凑近,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扣着手腕的虎口缩紧,逼问“为什么松手?”
离的很近,她能瞧见男子薄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杏眼眸光微闪,太压抑了,她试图朝后缩一缩,脖颈抵在树干上,退无可退。
他厌恶被人放开的感觉,上一次在铸仙台,明明是她先捂住他眼睛,凭什么每一次都是她先放手。
他伸出手将女子的鬓旁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俯身贴近她耳畔,低喃。
“阿眠,我要将你吃了。”
你成为我,我成为你。
谁也别想再抛弃谁。
乌娩能感觉耳边的男子说话传来的温热的鼻息,但真的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她聋了.......
她不会真的聋了!一双杏眼越瞪越大,完全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竹笙抬起头见她小脸皱起,心中渐渐舒缓,很满意她的表情。
指节轻轻挑起女子的下颚,与她对视,虽然顶着王生这张脸,但相貌是不是会潜移默化,她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与他原来的模样越来越接近。
男子长而密的睫毛,流畅高耸的轮廓,眼眸中的瞳孔是黑的,神情带着兴奋,她也不晓得眼前这人到底兴奋个什么劲。
只见他唇齿开合。
“阿眠,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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