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听着戏, 戏里戏外皆是时九卿,她含笑瞧着时九卿的一颦一笑,走两三步也舍不得回头,时九卿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来到天山城的, 她只瞧见一眼就入了迷, 就入了戏,就入了魂。
为了认真听戏,她特地在别院开了一处戏台, 提名为揽月台,意在揽九天之月于一人足矣。
她一人住在别院, 她日日夜夜皆听着戏, 上头五个哥哥都成了婚, 只有她一人还拖着季凌棠的亲事, 她定不下心思,女儿家的心思有如滔滔江水, 绵延不绝, 又似乱麻缠绕,理却是理不清的。
“阿玉, 你还想听我唱的戏吗?”
时九卿的戏服未脱,衣袖随风一撇,落飘飘荡荡落在司马玉的怀里,她晃眼瞧见时九卿的亦喜亦嗔的笑,点了点头。
“那说好了,阿玉可要听我一辈子的戏才好。”
时九卿将作势将水袖收回, 司马玉伸出去勾那片缥缈,一时将二人中的薄纱遮挡扯散,她瞧清了时九卿眼底的的暖意和眷恋。
心底漾起一片淡淡的涟漪,她......爱戏......
*
天山城悲凉气息一片,各路摊贩一连叹了好几声气。
昨夜,司马氏族的幺女儿去了,明明是喜事竟要办成丧事,城中的百姓心里或多或少有几分难过。
司马玉爱戏如痴,难得遇到了个唱戏如迷的时九卿,眼看要共结连理,不过短短两日,大喜红结转眼便成了缟素飞絮,也不得不让人觉得怜惜。
管事带着仆人一片跪在水榭之下,那宛若琉璃的阁楼紧闭,便连窗也封的死死。
“小妹!”一连五个锦服公子从大门一路闯入,眼底一片哀悼与不可置信。
管事闻声,急忙站起来迎了上去,昨夜快把加鞭送信回司马府,府中的公子都外出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公子们竟都赶回了天山城,就不难想象司马玉对于司马家来说是个多么娇贵的女儿。
“公子.......”管事只见大公子,口刚开便哽咽不住,眼底含着的泪顷刻落下,他急忙用袖拭了拭。
大公子神色一片僵硬,他刚回天山城,见司马玉的别府门口缟素一片,门口挂着她最喜爱的琉璃盏都换成了白奠灯笼。
“小妹她......”他试探性又
问了管事一遍。
管事没有开口,可垂下的头和哽咽的哭声便给了答复,大公子司马磬连退了了两三步,不可置信摇摇头。
泪便从左眼滴落,落在锦繁苏绣的衣裳上“为什么!”司马磬厉声逼问管事,妄图从找到些慰藉。
起码得有个理由!
管事摇摇头“昨晚,小姐去了以后.......时九卿将婢女都赶出来,水榭......”管事说罢望了一眼那琉璃阁楼才接着说“水榭被他封了,我等都进不去。”
他言语说的含糊不清,也是为了保命,他虽尽心侍奉和真心敬爱司马玉,但更爱自己的命,司马玉死了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干脆将责任都推给那个戏子,要不是因为他请的那人......
“命人将水榭拆了,即使一片不剩也要将小妹带出来!”司马磬的话将管事的思绪打断,他急忙点头答是。
也不知道这水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他已经强闯了一遍,但这些锤子和棒头对水榭丝毫造不成任何伤害,时九卿分明只是个戏子,难道还有通天的本领?
管事召集了府中的一众男丁,当着司马磬的面狠狠的捶打水榭阁楼,但锤下去的地方,片刻便可幻化为原样。
“大公子,这.......”管事一脸为难。
司马磬瞧着这模样,眉头一皱,戏子......手捏着指节的扳指,这人分明就是个妖孽!
司马磬沉声道“去将剑铸城的季凌棠请来!”
管家有些踌躇,还是小心开口试探了下“大公子,昨日小姐方才与二公子解了婚约。”
“什么!”司马磬身后的四个公子皆一惊,本来沉浸在悲痛中,此时却格外的尴尬。
司马玉与季凌棠的婚约是父母定下的,父母离世前才吐露真言,说是一过路的疯道士说需得找八字相合的修仙者合籍才能保住命,故而为她定下了这门亲事,这年以来司马玉接连推迟婚约,他们五人都以为小妹只是还小,还不想成亲。
却没想到她看戏竟看疯了!
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此事,司马玉自己是知晓的,即使这般,她还是要解除婚约!
五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是自己平日里没有盯住司马玉,才让她做出此等事,心中更加怨愤不以。
“大哥......”其余四人连连望向司马
磬,只等他拿个主意。
司马磬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他们司马氏族有一法,将人的魂扣住,他日投入轮回,可寄生在司马家出生,到时再将小妹接回来教养,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可此法......只在一百年前用过,还是一位不知名的先祖所用,据说是盗了修仙者的法门才创出这么个毁坏人界生死平衡的法子。
“去将季凌棠请来,就说司马氏族以一族之诺求他。”他咬咬牙,一字一句吩咐下去。
司马磬等不下去了,都说人的魂魄极其脆弱,只肖一刻,就可了无生息的陨灭。
“是。”管事急忙出府,快马加鞭去剑铸城,虽说只是邻城,可一来一回也需一个时辰。
一群人就候在水榭外,盯着琉璃阁楼,生怕出什么意外。
乌娩本来昨晚就跟在管事的身后,不过短短一柱香时刻,她就见到了还宛若星辰的水榭琉璃阁楼霎时暗淡无光,甚至这水榭古怪的术法也出现的莫名其妙。
原来时九卿是不是人,她总共听过时九卿的三场戏,还是觉得他一颦一笑都与凡世人相同,原来她以为修仙者该是像师父那般的,不苟言笑,挑刺得很,急难伺候。
那么精怪就该是相反的,喜欢笑,且笑的勾人,平易近人,极好敷衍。
如今看来根据时九卿来说,她总结的不算是十分精准。
看不下去了,她虽只见过司马玉一面,可觉得此人当真是十分软糯的女子,一个一生只痴迷于戏的女子,能有多让天妒呢~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
听司马磬说要去请师父来,应该是想重新复活司马玉,就如师父重新为她塑看个肉身一般,既然这样的话,司马玉应该还是有复活的机会的。
她偷偷摸摸跟着管事溜出了人群,绕到了水榭的后,方踏了一步,脚踏步实,被结结实实弹会原位。
乌娩指尖拂过这水榭的砖瓦,一切皆为虚浮。
是幻境......
脑中不知不觉便想到了这个词,她在细细接着往下想,竟真让她想到了如何破解此术之法。
心中一喜,不过片刻之后她又有点失望了。
乌娩没有灵力......只是个纸上谈兵的选手之一。
唉......想起祖师叔嘲笑她的话,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如若有个
人为你造个灵簪,灵力供你远远不断使用,你才算是个实心枕头。
灵簪......想起昨日一早祖师叔朝她头上插了根簪子,那簪子是根灵簪!
乌娩从衣领处伸手去掏,掏出了根碧玉簪,蕊心红的渗血。
这根灵簪灵力醇厚,是那人的灵力......不过想她昨晚还辛苦将他抬去房中,这么点灵力就当做是利息并没什么不可以的。
拿着簪子,涌动的灵力充沛体内。
她以手划符,片刻便幻化为影入了水榭中,须臾中皆为幻影,却又像实在与真物一般。
“破!”手握簪子,这灵力用了一次就忍不住用第二次,毕竟老司路,头一回。
入了水榭后,幻影片刻化为沫影,现下出现在眼中的才为司马玉真正的琉璃阁楼,一切都能实实在在的触碰。
乌娩顺着阁楼的而上,瞧见时九卿一身红袍,怀里抱着个安静的司马玉也是一袭红袍,二人宛若新婚夫妇一般,紧紧相拥。
“时公子。”乌娩皱皱眉,觉得这大红色确实格外的刺眼,但并不是让人嫉妒的刺眼,而是她觉得十分熟悉,这样的红袍子她是穿过吗?
时九卿听见声音,戒备似的望向乌娩,衣袖将怀中的司马玉遮住。
“你是司马磬派来的?”时九卿的嗓子喑哑,也不再似揽月台上唱戏时的婉转动听。
乌娩摇摇头“我不是,我只是想来问一问你,真的要与司马玉成亲了吗?”
说出这句话之前,她也有考虑过,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确实很讽刺,可怎么办了,她就是一根筋,话不问出来,不问清楚,她是不会结束的。
时九卿没有她想象中那癫狂的模样,听到后开始一愣,后来用下颚缓缓蹭司马玉的发梢,眼神温和“阿玉要听我唱一辈子戏。”
话语中都是对怀中女子的爱意。
乌娩微微点点头,她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心底一点点被填上些东西。
喜欢就是喜欢,确实是不需要什么实质性的理由。
“司马玉也许还能复生.....”乌娩刚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时九卿一瞬间移到她面前,用手遏制她脖颈,狠狠的问道。
“你说什么!”
乌娩差点喘不上气,手中用力一击,将身前的时九卿击至石墙上。
“咳咳咳.....”喘息过来后,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时九卿被这一击,也很疑惑,这人分明是个毫无灵力的人,垂眸忽见她手中那根碧玉簪,簪蕊的血是.....
竹笙!
时九卿心底发狂起来,我求你来救阿玉,你给我下套骗走浩渺之烟。此人虚伪无比,竟也有软肋,可笑至极。
今日,我便让你也尝尝人死心死的之感!
水榭台中呼震一片兽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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