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纸上探戏

    这疯子倒不是很重, 只是略微有点压人,仿佛故意使了劲朝她身上压,丝毫不留情面,贴得乌娩之走了片刻, 她觉得自己都要汗流浃背了。

    在管事的指点下, 大力乌娩终于将人送到时九卿特地为他准备的小院中,管事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院子的意思。

    根据他这几日对这位竹公子的了解, 他好像及其不愿别人进入他的院子,便是连时公子也不可, 即便有事相商, 也只是派人远远的在院外给这位公子远远的递个信。

    当了司马家中的管家这些年, 自然是不会让可能危及他地位的事出现, 他停在院门口,拂拂衣袖对乌娩道“你将这位竹公子送进去歇息。”

    乌青肩上搭着这疯子的手, 遏制得她难得动弹, 她奋力抬起头,咬咬牙“我只是来刷碗的, 怎么还要做这样的活?”

    管事轻轻颔首微笑,一脸我晓得的意味“放心好了,这公子喝醉了,你好生照顾,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管事说罢扭了个腰,将院中的门推开, 却没有要进入的意思。

    司马家的活计果然不好做,洗碗的还要负责照顾醉汉,按道理来说便好似一个人白白做两份工,却只领一份工钱。

    乌娩叹了口气,将肩上搭着的男子顺着管事的开的门进入院中。

    管事见这小婢女倒还是挺识趣的,又顺着手将院门关上,心中思忖,既然是那个小婢女自己自愿,那么明日起来之时无论发生什么也与他毫无干系。

    他还需赶紧为小姐去配药,小姐虽一夜之间被治好了,但新姑爷时九卿还是让人觉得十分不妥帖,他照料小姐这些年以来,总是让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都说最底层的小人物的警觉性十分敏感,他也就是靠这个才照顾得小姐这些年皆安然无恙,如今小姐既然好了,更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管事脚步匆匆拐弯去了前厅。

    “呼~”

    乌娩终于将人送到房中,手一摆将人狠狠的摔到了床上。

    拍拍肩膀,揉揉脖颈,不小心触到昨日那处被床上人咬到的伤口,“嘶~”乌娩眼眸微眯,又小声呼了一声。

    她真的很怕疼,本来说只是一具皮囊而已,

    可她就是敏感的要死,一点点小小的伤口,都能立马哭出来。

    祖师叔说她呀,是上辈子没哭够,全部留到这辈子哭了,她听后本想反驳的,不过她既不晓得过去的事,也无从下口,只好阴森森的盯着祖师叔嘲笑她,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低头见床上的罪魁祸首正睡的香,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只是想混进司马府,然后再问一问时九卿是不是真的要成婚了。

    如今却被这个疯子困在这府中,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遇见时九卿。

    乌娩靠近床边,一双眸子盯着床上的人,盯的仔细,没有分神。

    细细看来,床上的男子实在是有那话本子里唇红齿白的公子模样,乌娩一时看怔了,无意识伸出手,轻轻抚在他的额间,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划至唇角。

    最后又停留在他眼下摩挲。

    指腹在摩挲间渐渐生烫,她一时怔了。

    只觉得哪里空落落的,指便滞留在那,却并未离开。

    那双丹狐眼缓缓睁开,带着慵懒与疲惫,眼睫触过了乌娩的指尖,她回过神,惊慌下要将手收回来。

    被一双冰冷的手拽住手腕,很用力,用力的要将她的手腕都捏断的意味全然表现在那只手上。

    二人的眼眸交织在空气中,便如一场对垒般,乌娩很快就落下风,她急促收回目光,有些讪讪然“公子还是将我的手放开。”

    竹笙见她如今满身刺头的模样,觉得不舒服,只想伸出手将她的刺全部拔掉。

    “不放。”男子清冷漠然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退让,说罢,那只冰凉的手一扯。

    乌娩毫无预备,被扯到床头,离眼前人仅有几尺,一双眼中尽是疑惑。

    竹笙将她的手扯到眼下,眼神享受似猫儿轻轻蹭了蹭,再睁眼时却掠过一丝杀意。

    这人既像廖无眠,却又不是她......

    一只听话的鸟儿逃离了掌控,她飞出去,变了,是要杀还是要留在身旁.......他并不会有太多的双向抉择,有了念头,只会赶尽杀绝,一点点的慈悲、怜悯.......便是对他自己最大的不慈悲、不怜悯。

    自从吞噬了沧澜寒珠之后,对廖无眠莫名的厌恶转化为依恋,却又每每在深夜格外厌恶自己,泡在浴桶中发恨的擦拭肌

    肤,每一处都是与廖无眠接触之地,极肮脏又向往,这样的感情屈辱他在克制,他在竭力克制......

    可还是阴魂不散......难以割舍......

    “你来见我了”竹笙按捺此刻心中的莫名其妙涌入脑中的念头,轻轻对她说出这句话,眉底里满是欢愉。

    他故意的,只要骗过自己,那么话听在别人耳中是或是假又有何区别。

    乌娩一直都晓得世上总归有些痴男怨女的戏码,但没幻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理一理思绪,对上竹笙目光,神情坚定道“我只是天山城的乌娩,并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我虽不知你们有什么干系,既然别人将你忘了,就是故意的,故意是什么意思?故意就是再也不想记起与你有关系的一丝一毫,不想在与你有什么干系,你懂了吗?”

    乌娩的大道理都是由祖师叔那些话本子里听来的,戏词虽是戏词,但便是人世纠缠的最真实的反映了。

    “你与我有何干系,你晓得吗?”竹笙听后并没有反驳,反而面露讥诮“他原本捏得极紧的手腕也松开“你以为你是谁?”眉间一挑。

    乌娩面不改色,将手收回来旋转揉捏,轻声笑两声“既然与公子没有干系,那我先离开了,也不便再打扰公子歇息了。”说罢就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没有干系最好,她也不在乎以前他们有什么干系。

    “你只需多走一步,我便将时九卿碎尸万段。”竹笙语气淡淡,他本只是想试试,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

    他无意识问了一句“时九卿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乌娩喜欢时九卿,这种淡淡的喜欢像是喜欢了很久,又像是怜悯,可她一个一穷二白的人有什么好的理由去怜悯一个比她还要有钱的人。

    她其实也仔细想过,莫约是因为时九卿唱的戏,让乌娩中觉得他是个弱者,想伸出手去护住他。

    乌娩本来也只是踏出了一步,停住脚步后,站得挺直,一头乌发垂在腰间,遮住极好的腰身。

    她没有回头,想了想才开口“喜欢时需要值得才去喜欢的吗?”一开始这个问题就有漏洞,难道一定须有某些特质才能去喜欢一个人?

    “我就是喜欢他,没有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

    说完这句话,竹笙望着她的背影晃了晃,撑在塌上的指节几乎要将被褥揉碎。

    不过他很快就将心中的怒火掩在温柔缱绻上勾的唇角下,他正坐慢条斯理理一理衣袖,月色掠过他的面容,此刻的笑并不让人觉得亲和,反而迫使屋中气息极低。

    “时九卿要和司马玉成亲了。”

    乌娩又一次听见这句话,并有太难过,只是略微有些失望。

    “哦。”她淡淡回答,没带有任何表情。

    *

    管家特意抄了小路,走的快些,只片刻就走到了膳房,他盯熬药盯的紧,为的就是盯司马玉身子好的快些。

    他从小便在司马府长大,司马氏族唯一的女儿,除却受家中长辈的疼爱,司马府中的仆人,也没有不喜欢司马玉的。

    她就好似一块珀玉,洁净无瑕,如果非要说出一处错,便是她爱戏如痴,竟然连命也不要了。

    管事想起前几日,司马玉以为自己大限将近,便想听时九卿唱戏,那一场戏唱了几近三天三夜。

    红袖添香,软踏凝玉,朱唇绛眉。

    司马玉没有喊停,时九卿便没有停。

    唱到嗓子都哑了,揽月台的声音却不止,司马玉却......

    “唉~”管事轻轻叹了口气,他家小姐的命也太苦了,不过是爱听戏罢了,老天又何故要将她早早的收了去,好在熬过了昨夜,但他心中还是隐隐的害怕。

    “这是小姐的药,已经熬好了。”药童将手中的药递给管事,由管事亲自将药端到司马玉跟前,亲眼瞧见她将药喝下。

    堂木上,黑汤浓汁,药盅的苦腥熏得管事眼角泛红,他稳当将棠木接过,出了膳房。

    乌娩轻巧出了那疯子的院子,只淡淡答了个哦,那人便直接让她走,宛若方才的威胁不是他说的一般,可此人灵力充沛,便是连师父也不一定打得过,他要是想杀时九卿,不过是点头片刻。

    想到这里乌娩还是放不下心,拐出了竹院嗅到一股浓厚的药味,顺着味倒是寻到了端着药的管事。

    药......这府中定然能让管事端药的人,应当也只有司马玉一人了。

    她如果跟着管事走,一定可以瞧见司马玉,只要瞧见司马玉,定然可以瞧见时九卿了。

    乌娩鬼鬼祟祟跟在管事身后

    ,好在她起码有纸上谈兵的能力,估计她往日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即使没有灵力,起码还能比凡世人好些。

    管事的脚步迈得十分快,应当是怕药盅的药冷了,手上却端的平稳。

    接近一处阁楼,那阁楼处于水榭之上,被托举起来便宛若一处水上的戏台,阁窗便是台上的琉璃灯盏,每一扇窗皆由斑斓的琉璃塑成,层层与水影交融,乌娩瞧见也一时被吸引。

    水榭中一声尖锐的呼唤打破此刻的寂静.......

    “阿玉!”

    这声音带着绝望的刺耳划破耳膜,水榭波澜一震,树过风散,水榭中一片仆人的啜泣之声。

    “啪嗒!”

    药盅散落一地,瓷片碎了,药味也肆无忌惮弥漫,药中的苦涩一点点侵蚀人的眼角,伴着水榭的哀怨,她竟也被这哭声感染,心中一时涌起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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