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外公的话，洛念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她一直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却是第一次从外公口中证实。他说，原本她应该是被打掉的，她的出生即是家庭的耻辱。除了妈妈，没有人期待她出生。
外公不需要洛念的回答，他继续说道：“你想跟他走？你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吗？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孩子？去了之后，后妈会怎么对你？你想过没有？”
“没有。”洛念鼓起勇气说道：“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现在没有，那以后呢？”外公咄咄逼人地问：“他难道会为了你一辈子不结婚？”
不能。洛念心里想，但是我马上就十八岁了，成年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外公讲了很多，洛念都沉默以对，外婆洗完碗出来，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老头子你别说了，让孩子去写作业去。”
洛念以为，以外公的顽固程度，是永远不可能同意她跟宋明江走的。但是，过了几天，外公外婆突然松口，同意她去新安，还请宋明江来家里吃饭，郑重地把洛念托付给了他。
是在很久之后，洛念才知道外公外婆态度转变的原因，宋明江把一半股权转让给了洛念。因为她是未成年人，只需监护人签字即可。她以为根本不爱她的外公外婆，最终为她争取到了切实的保障，不是一个人口头的承诺，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就算以后真的有后妈，有弟妹，也不会影响她的利益。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洛念突然懂了，外公外婆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他们那一代人的爱太深沉内敛，少女时期的洛念还不懂得，只觉得像是牢笼，迫切地想要逃离。
******
从新安市区开车到榕县，只需要两个小时，他们出发得早，上午十点多就到了。
洛念和齐昭在小区门口下车，想起多年前宋明江那辆迈巴赫的惨痛经历，提醒道：“别把车停路边，找个停车场，免得被熊孩子祸祸了。”
程毅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把车缓缓开走。
洛念回头，看着这个住了几年的老小区，过了这么多年再看，房子似乎更旧了，人也少多了，进进出出的都是鬓发苍苍的老人，很少见年轻人和孩子。
“别紧张。”齐昭腾出一只手握着洛念的手，给她鼓励。
洛念深深吸口气，侧头看他，露出笑容，“走，我带你回家。”
爬上三楼，洛念敲了敲大铁门，喊道：“外婆，我回来了。”
门很快打开，露出一张满头银发的慈祥面孔。洛念一惊，才一年多不见，外婆老得多了，脸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那双跟妈妈很像的眼睛，眼窝深陷，干瘪，已经找不到相似之处了。
“念念回来啦！”外婆高兴地说：“快进来。这小伙子是？”外婆疑惑地看了齐昭一眼，洛念的婚礼她去了，见过谢清晖，跟眼前这个不大像。
“这是我男朋友，齐昭。”洛念介绍道，齐昭礼貌地叫了声“外婆”。
外婆心里的疑惑更甚，这才结婚一年多，什么时候又冒出个男朋友来？现在的年轻人对待婚姻也太儿戏了。
洛念指挥齐昭把礼品拿进去，扶着外婆的胳膊低声说道：“一会儿再跟您解释。外公在哪里？我去看看外公。”
“在房间。”外婆说道：“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他又闹着要出院，就在家里休养。”
洛念走进房间，看到床上坐着的干瘪老人，那一瞬间的冲击不比看到外婆小。记忆中，外公一直是个身体硬朗的老人，很有精气神，但现在再看，瘦得只剩一层皮，一头短发变得雪白，双眼不再有神，双臂枯瘦如柴。
“雅茹回来啦。”外公看到洛念，眼睛亮了一下，“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洛念的眼眶微红，转头看向外婆，问道：“怎么回事？”
外婆解释道：“医生说，脑子里血管堵了，影响到了记忆和其他一些什么功能，之前都好好的，没想到会把你认成雅茹。”
“外公，我是念念啊。”洛念在床边坐下，“你还记得我吗？”
外公却像根本没听见一样，继续追问：“雅茹，你去哪里了？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过得很好。”洛念强忍住眼里的泪水，说道：“我结婚了，这是我的丈夫，他很爱我。我们还生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你不用担心。”
外公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齐昭，显然不太感兴趣，继续问道：“我的外孙女呢？”
“她要上学。”洛念说道：“下次再带她来看你好不好？”
外公说道：“一定要带念念来看我啊。外公很想念念。”
外公不记得她的模样，却还记得外孙女叫念念，洛念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里滑落，她转过头，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齐昭上前两步，蹲在洛念面前，用纸巾为她拭泪。
外婆也撑不住，站在旁边默默地流泪。
外公盯着齐昭看了两眼，突然问道：“该给念念的东西给了吗？”
齐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也答应着，“给了，给了。”
外公就松了一口气似的，“算你还有点有良心。”
陪外公聊了一会儿，看他明显精神不济，洛念扶着他躺下，让他休息一会儿。
出了房间，洛念问外婆，“外公刚刚说的什么？”
外婆解释道：“公司的股份。你爸当年跟我们保证，把他手上一半的股份转让给你。”
洛念点点头，说道：“大学毕业之后，我爸让我自己打理资产，我才知道，当年我爸就把一半股权转给我了。”
外婆叹了口气，伤感地说：“你爸是个好人，当年我们怕他再娶，后妈给你委屈受，才让他把股权转给你。结果，这么多年，他真的没再娶了。可惜雅茹福薄命浅，没等到他回来。”
洛念也跟着红了眼眶，命运如此，谁又能如何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