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别墅外面已经清理干净了。
要回来吗？
江雪顶微微一怔，旋即手机再次响起，来电号码上方显示名，正是高攻玉。
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你好。”
“转身。”
低沉的男声透过话筒，仿佛夹杂了丝丝电音，显得更为磁性。
江雪顶下意识便转了个身，长而略显狭窄的弄堂口，身穿米棕色复古长风衣的男人手握电话，笔直而立，正远远看着她。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怎么会，知道她父母的位置。
转瞬就想到他之前更匪夷所思的举动，江雪顶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现如今竞争对手之间挖角，都这么拼的吗？
她挂断电话，看了眼小院半掩的门，江妈江爸依旧在忙活，比起吃倒更像是在享受制作的过程。
江雪顶弯了下唇角，再次看向高攻玉。
他大步如风已来到她身边。
“就在这里说吧，里面有监控。”她声音轻柔，面色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差，反倒有着令人困惑的平静。
“我知道。”高攻玉眼眸深邃，“周开名下所有私人账户以及‘风铃’的公开账户我都命人查过了。”
江雪顶：“……”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像这样面不改色的说着这些违法乱纪的事？
大约是没料到他效率奇高，江雪顶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尽管知道他出手帮忙是出于公司角度考量，可是如此大阵仗，依然让她有些懵。
“那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周开他并不好对付。”
她斟酌道。
诚如她手握音频资料，却依然没有在一开始就同他翻脸，不是不敢，而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中，说不定还会被周开反咬一口，逆转风向。
八年多时间，足够造就一个圆滑世故的他。
相比起人脉资源约等于零的江雪顶而言，他手中握着的关系网足可以笑着将她玩弄于鼓掌间。
他相比起她来说太强大，而她在很久以前乃至今天，都只是一个善于码字的普通人罢了。
何况，如果不是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即便把录音丢出来，杀伤力也会大打折扣。
周开会在第一时间反扑和抹黑她，把这一切变成另一出“当红作者日益膨胀不满老东家”的撕逼大戏。
她江雪顶，没有丝毫欲望作陪。
高攻玉眸色微深，好不好对付，说实话还真就看人。
如果是江雪顶这样与社会半脱轨式的存在，那的确要棘手些，可谁让周开运气不好，惹到了他呢。
打老鼠怕伤了玉瓶，若不是出于对她跟周开之间微妙关系的考量，他根本不会给周开放肆的机会。
“西流市那边，我会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高攻玉垂眸看她，线条分明的脸庞透出几分冷峻。
“事情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
“至于周开……”
他顿了顿，眼底蒙上一层阴翳，却又飞快消散开。
江雪顶睫毛轻颤，蓦地将一只手递到他面前，摊开，掌心一样东西攥住了他的视线。
“这个东西，可能放在你那儿会好一些。”
“是录音资料，还有一部分保存在别墅我的手提电脑里。”
“你那么大张旗鼓的出现，周开肯定已经在调查你的背景，如果有必要，他会连同星芒一起拉下水，把整件事彻底做大好从中谋利……”
“音频资料一旦曝光，他必定会反咬一口，借此剑指我居心不良早有去意，说不定还会弄出一两段似是而非的合成音，来彻底把水搅浑。”
她不紧不慢说着，吐字清晰柔润，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情感外泄。
高攻玉从她手心接过东西，慢慢握成拳。
他以为她会惊讶，会愤怒，会失落恐惧，会抑郁更甚至难堪，然而种种情绪他从未在她眉梢眼角察觉到。
她看起来柔弱温吞，实则却锐利冷静，早将对手的一切招数都看透了。
只是很显然，周开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分毫。
这一认知瞬间愉悦了高攻玉的神经，他甚至没忍住翘了下嘴角，直到江雪顶目露狐疑，他才轻咳一声：“唔，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来来去去，左不过靠舆论操纵人心那一套。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
正事说完，江雪顶听到院子里江妈的唤声，客气的问高攻玉：“要留下吃个便饭吗？”
他看起来很忙，像是脑子一刻不停在运转的商业精英，来去如风的行动力与单刀直入的谈话方式，跟周开天差地别。
不过是客气多问一句，预料中的婉拒却没有出现——
“好啊。”高攻玉道，“如果你不麻烦的话。”
江雪顶：“……”
其实还是有点麻烦的。
两人默不作声朝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江雪顶蓦地反应过来，顿住脚转身说道：“还是算了，监控那里如果——”
声音戛然而止。
跟在她身后的高攻玉步距本就比她大，又全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猝不及防撞到他胸口。
脚下错乱中，他似乎踩到了一块活络的石板，身子不受控制朝前近了一步，江雪顶被他逼的这么后退一步，脊背不觉靠在了门边墙壁上。
陈旧的农家院墙，乌瓦檐上爬满了秾绿动人的常青藤，由上而下卷曲蔓延，在两人头顶上方打落出一片阴影。
高攻玉两条手臂在方才片刻的混乱中，不自觉伸出抵在了墙上，恰恰好，将她娇小的身体圈在了中间。
身前是他距离不足三公分的胸膛，鼻尖甚至能嗅到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混合着琥珀与淡淡的麝香，尾调中还藏匿有一丝朗姆酒的清冽，徐徐在鼻尖舒展开来。
身后是冷硬的墙壁，两侧是他的双手，头顶是他幽深浓郁的眼眸。
有那么一瞬间，江雪顶只觉自己像被围堵的猎物，结结实实落入了对方陷阱之中。
“你……”
“我……”
竟然异口同声。
高攻玉浑身僵硬，只觉心跳骤停，血液达到沸点后便开始燃烧肌肤，令四肢百骸都禁不住发出战栗感，呼吸也随之凝固。
江雪顶扬起水泠泠一对眸，似乎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仍轻声解释道：“我刚才是想说——”
“顶顶？！”
诧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姿势暧昧的一男一女瞬间愣住，齐齐看过去，是江妈妈在门口探出半边身子，手里捧着只青花小碗，一脸愕然。
高攻玉如同被火舔了一般，意识顷刻回笼。
他竭力平复心情，收回手臂的瞬间，江雪顶抬脚向着头发银白却面容和蔼的女性走了过去，口中唤：“妈，怎么出来了？”
“你讲什么电话讲那么久，你爸都要把好东西吃光了你还不过来，那我肯定要来找你嘛！”
江妈嗔了她一眼，爱怜的捏了捏她的手背，目光不自觉落到男人身上：“这位是——”
江雪顶不自觉咬了咬下唇，编贝小齿一触即松，愈发衬得唇瓣樱软粉嫩。
她正在犹豫该怎么解释高攻玉的身份，说他是别家公司的老板，依自己亲妈的敏感，怕是顷刻间就会感觉到不对劲。
极为短暂的迟疑下，高攻玉已然走上前。
他面色舒缓，朝江妈妈微微俯身，彬彬有礼道：“您好，我是顶顶的朋友。”
……顶、顶？
江雪顶懵了一秒，为这猝不及防的称呼。
她眼中一闪即逝的狐疑被高攻玉捕捉到，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江雪顶立刻意识到这是他的托词。
她只好配合他演戏，揽紧了亲妈肩膀，温声道：“是啊妈，他是我朋友。”
江妈想起刚才那一幕，视线颇为怀疑的在两人脸上打转：“只是……朋友？”
江雪顶：“……”
高攻玉：“……”
男朋友。
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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