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晴朗的夜空,缀满了繁星。
夜深,杨府掌灯通明,内院前偶有婢子路过,好似不敢停留片刻,匆匆离去。
闺房内,何念懒懒的趴在贵妃椅上装死,时不时得打声响嗝。
“嗝!....嗝!...”
端坐在一旁的杨希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收了书,迈步走向何念,对准后背便扬起手作势要拍下去。
何念察觉着身旁有人,一睁眼瞥见身影,顿时瞪大眼睛敏捷的翻过身,一脸惊吓,“你,你,你要干嘛?”已经是无语伦次了,谁叫杨毒妇老抽她,心里都蒙上阴霾了。
“偏方上说,打嗝不止,拍下后背便能治好。”杨希萍说的一本正经,好像是有这么个偏方的,有没有效,一试便知。
何念连忙摇头晃脑,摆动着双手,“不!不行,”突然想到什么,复而道:“喝水,对,喝水就能好的。”
何念心里实则害怕极了,杨毒妇这一掌下去,还不得将她五脏六腑震出来!
“你就别犟了,我不会伤着你的。”杨希萍那肯依,说着便要抓住何念。何念见机不对,以矫捷的身手逃离开来,赤着脚踩在地上,拎起桌上茶壶仰头咕咚咕咚的豪饮。
杨希萍见此阴沉了脸,宁愿喝茶水也不肯让她一试,何顽固是专门与她作对的是吧!
忽然,嘴角微微一杨,目光如炬,悄然无声的靠近,啪的一掌打在何念背上。
“噗…!咳咳咳…”
何念被措不及防的一掌震的挺胸向前倾去,一口茶水生闷下去,从口鼻内涌出,呛得也不轻,半天顺不了气。心里那个恨啊,抬起手就将茶壶狠狠地砸在地上。
紫砂茶壶就这样“哐当…”清脆震响,摔得粉碎,杨希萍惊呼出声,连退两步,地上一片狼藉。
“咳咳…”何念连拍平坦坦的胸脯,慢慢平息下来,稍稍好受些,瞧见杨希萍气就不打一出来,一时既委屈又愤怒。
“杨希萍,我何念到底哪儿得罪你了,要这样接二连三的欺负我,羞辱我,是嫌我同与你有老姑娘的美名吗?行!…”
不等杨希萍说话,何念抢先疾步至里间,抄起挂在墙上的宝剑,于是,拔剑出鞘,在烛火下明晃晃的一片。
“来,拿着。”将利剑放在早已呆愣的杨希萍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杨希萍楞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平时轻便的利剑此刻有些灼手。
“你不是讨厌我嘛,我们来做个了断吧,来,麻利点,往着砍。”何念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伸长脖子指着洁白修长的玉颈。
“你是不是呛傻了,说什么胡话呢?”杨希萍将剑背在身后,十分警惕,虽不信何念的苦肉计,但也怕她鲁莽的冲上来,误伤她。
“与其这样被你欺凌,还不如爽快点一刀抹了脖子,你为夏县除了一害,非但不会受罚,官府还会嘉赏有加,皆大欢喜啊!”
何念见杨希萍将利剑藏在身后不爽的上前,抢着利剑,两人夺来夺去,半响后,杨希萍拗不过她,也怕伤着她,松了手,利剑就这样被何念抢了过去,握在手里。
何念自个将利剑架在肩膀上,在杨希萍的惊愕下,牵起她的手,抚上剑柄,急不可耐道:“来,爽快点,拿出平时抽我的威风劲,我信你,刀快,不疼!”
“别闹了。”杨希萍顿时不淡定了,看着架势不像是假的,心不由得一慌,奋力的夺过利剑,这姑娘怎么就被她欺负傻了呢?
何念闻言,委屈一时涌上心头,鼻子酸涩不已,略带哭腔道:“怎么就是我闹了?行,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两就好好缕缕,从抛绣球那日起,我何念就像入了地狱一样,受尽折磨。”说着便热泪盈眶,微仰着头倔强的忍住泪水,抬手捂着脸,这幅模样不想让杨毒妇瞧了去。
分明就是这人无止境的羞辱她,竟还理直气壮的吼她,她这是遭的什么孽,碰上这么个死对头。
杨希萍见状心莫名的抽疼,想来与她从小便被外人绑在一块议论,及笄后更是如此,‘县令之女无人愿娶,杨商贾的女儿无人敢娶。’这两句可谓是朗朗上口。
可怎么也料不及会嫁于她,此后便一直纠缠打斗,处于弱势的何念,想必也不好受。
今日这番举动,虽鲁莽,但也在情理之中。哎,这下可如何是好?
何念在心底默默的安慰自己,不能轻易认输,倔着性子蹲坐在地上,偷偷的抹泪。
“不哭了。”杨希萍柔和的安慰道,看了看满地狼藉,呼了口气,将利剑放在桌上,又伸腿把碎片远远的扫到一旁,生怕何念一激动,伤着了。
何念不语,低头看着地板,手指轻轻的划着圈圈,这模样,好似被黑云盖顶般,无比凄凉。
“好了,不委屈了,往后我不会在欺负你了。”杨希萍说着便轻抚上何念背上,谁料何念微微一震,别过脸往旁边挪了挪,很显然不喜她亲近。
杨希萍的手尴尬的收回来,索性卷着衣裙也坐了下来,单手托腮,就这么瞧着何念。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氛越发奇怪,道不出的异样感。
良久,何念腿麻了,撑着身子便要起身,忽然,被杨希萍扶住胳膊,当下就嫌弃的甩开,冷淡的道:“别碰我。”
“何念,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杨希萍受不了现在的处境,当然,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谈谈?我们俩还有什么好谈的,我甚至怀疑你砸我做夫君就是一个局,为的就是折磨我,毁了我,拿我泄愤...武功高强了不起,是,我是打不过你,但我也是人,活生生的人,与其这样被你当畜生一样欺负,还不如死了算了。”何念语无伦次的说着,眼泪又要涌出,今儿是怎么了,老忍不住。
杨希萍越听脸色愈发难看,“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诶?你疯了!”说着便见何念抄起碎瓷片就要往手腕上划,立马飞速奔去抓住拿着瓷片的手腕,用力的掰过,抢过瓷片扔的老远。
“想死也别死在我房里!”杨希萍怒吼。
“呜...又欺负我。”何念随即奔溃,热泪滚滚落下,全身难以控制的抖动,哭的伤心极了,“既然...不许...我去外边死...”
“行了,还嫌不够累吗?”杨希萍一把扯着欲要起身的何念,搂在怀里,轻拍着后背,“夜深了,不许再闹了,一会把护院引来,不是让他们看了笑话吗?”
“嗯...” 伴着抽咽,何念轻声的应下,她本就被折腾的不轻,但也不愿被杨毒妇搂着,想想都渗人,随即推开杨希萍,一脸委屈。
杨希萍见何念安分下来,随既松了口气,不假思索的扶着何念坐在贵妇椅上,抽出丝帕递给何念。
“不要。”何念挪过身子,不与她相对,抬起手来,却被杨希萍抓住,又将丝帕塞在她手里。
“别弄脏衣服,用这个擦。”杨希萍想要改造这个顽固女子,首先就是要纠正她邋遢的习惯。
何念没法,只好揉着丝帕抹着泪。
杨希萍瞧着何念粗鲁的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她从小便没了娘亲,被衙门里那些铁铮铮的汉子带大,性子自然也随男子一样,再者,县令大人的疼爱宠溺,造就了现在的何顽固。
哎,在她身上,丝毫瞧不出半点女儿家该有的模样。
“何念。”杨希萍轻声的唤着,慢慢的缓和气氛。
何念闻言扔掉丝帕,摸摸鼻子,没好气的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杨希萍闻言,微微一笑,自顾自得开始徐徐道来,“何念,你与我是同一年生的吧,恰好都是女儿,这事还被外人津津乐道,都盼望着县里能出两位美人,谁料,这美人不假,却一位成了顽固,另一位是...霸王,呵呵。”说到霸王时,明显的一顿,尴尬的笑了起来。
何念像是见怪物般瞧着她,“你笑什么?”旁人说的又不假,何止是霸王,简直就是辣手掐花,不然怎么就掐走了她这朵黄花大闺女,呜...想来,心里难受的紧。
“那日用绣球砸中你,并非有意为之,而是来应接全是乌合之众,其中不乏屠夫,樵夫...”
“噗!屠夫?”何念瞬间破功,想着杨毒妇配上肥头大耳的屠夫,心里乐开了花,捂着嘴憋笑。
“不许笑。”杨希萍嗔了何念一眼,姣好的的容颜上染了红云。
何念转过身,面对杨希萍,道:“你那日就该招了那屠夫做夫君,因为...耐打啊!”
“你!”杨希萍瞬间变脸,怒瞪着何念,眼眸里冒着火花,欲要将何念焚烧。
何念心儿一颤,尴尬的憨笑两声,慢慢向后挪去。
“你躲什么,坐过来些。”杨希萍说着硬生生的扯着何念,何念不受控制的滑了过去,两人又贴在一处。
何念很震惊,练武之人都是力大无穷吗?
“这些天,你受苦了。”
杨希萍温和的轻抚她额头,眼眸里柔情似水,何念有些恍惚,不信邪的揉揉眼睛。
“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诶?什么?”杨希萍不解。
“咳...其实你...不发火的时候,很好看的。”何念顿时红了脸,眼神飘忽不定,掩饰着心虚。
杨希萍反复琢磨着何念所说的话,随即恍然大悟,承诺般道:“那我往后就这样如何?”
“你是在逗我玩吗?就你这样三天大抽,两日小打的,能忍得住才怪,反正我不信。”何念打心底不信杨毒妇会变成温婉贤惠的女子,准是跟她一样,说说而已。
“那,你不是好赌吗?我们打赌如何?”杨希萍想着降了何顽固,就得拿捏恰当,随她的喜好而言,想是拒绝不了的。
果然,何念一听打赌,便两眼冒金星,“赌什么?”
杨希萍见状一挑眉,严肃认真的道:“从今日起,我便不会在对你动武,要是输了,就赔你三万两。反之,你也要应我,把一身恶习给改了,不然,我就将你吊起来打。”
“就这样?”
杨希萍怔了怔,点点头。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呢,这个赌啊,我准赢了。”何念此时洋洋得意,她自感觉良好,哪有什么恶习啊,好赌和上百花楼,那都是爱好。
此刻,她已经在无比遐想着三万两该如何花。
“既然如此,那便从明日起生效。”杨希萍觉着此招可比纸上承诺有效的多。
“梆~梆~梆~”三更锣声响起。
两人不由得想到一处,杨希萍垂下头,羞红了脸,“夜深了,歇了吧。”
“同你一起睡吗?”何念显然很兴奋,同床共枕诶。
“……”杨希萍闻言,懒得接话,起身就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拆珠,乌黑亮丽的青丝如瀑布般顺滑的垂在背后,杨希萍轻轻一撩动,青丝抚上姣好的侧脸,道不尽的妩媚动人。
“咕咚…”何念双眸冒火,艰难的做了吞咽动作。
杨希萍转过身便撞上何念灼热的视线,脸随即火烧的很,却又狠狠地道:“何念,在你没改变之前,我们就已姐妹相称,不得越礼。”
“哼!这样最好。”何念哼的别过脸,其实心里痒痒的很,但杨毒妇不愿,她也奈何不了。
“行了,歇了吧。”
良久,杨府渐渐融入黑夜,闺房也难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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