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喜儿的病在服过太医院的药之后,没几日便见好。只是小竖又心急得不行,偏又不等他好全乎就拽着他要去京营点校。
西陵皇朝所有兵力建制之中,唯有京营三大营最为实力雄厚。
京营中有三大营,五军营和三军营,以及火器营。每营内设提督内臣﹑武臣﹑掌号头官统领。各军﹑各司分设坐营官等将官和校官。
其中五军营最为人多,在皇城之外设有大小较场两个,均设五十六卫,每年会由离皇城最近的五六个都司兵甲共计十数万,轮番到京师操练,此举称为班军。
三千营则是赫连勃为克制流光骑兵而亲设的骑兵,各有三支,算下来也不过两万人,是西陵国中最强悍的突击军,只会随御驾亲征。
至于火器营,这是在白芒山之围后,由卫瓯针对着流光国的骑兵,提出着手创编的,齐聚着拥有强大杀伤力的□□手,并配以火器□□作为辅助。
平时,五军营练习营阵,三千营练习巡哨,火器营□□火器。当赫连勃亲征时,三大营环守于皇帝大营,一般是火器营居外,骑兵居中,步兵居内。
此番小竖带顺喜儿出宫,为的便是带着他去和三大营中诸位提督太监,坐营太监碰头,更为着彼此交好,方便此后的各种事务交接。
为着迎接这两个新上任的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京营中各处的内官们早早的忙开了,这一日更是早早的就站在校场外面候着,远远的望过去,那门口竟是占满了不下二十人。
小竖和顺喜儿出行带的人倒是不多,仔细算来也不过五六人的模样。他两人近得校场跟前还未及下马,便是有人跟前伺候,牵马执蹬的自是不在话下,更有甚者瞧着顺喜儿瘦弱的模样,倒是以为他弱不禁风,还要亲自趴下做马凳,让他踩着自己下马的事儿。
顺喜儿虽在宫里头瞧见过那些个上前大献殷勤的,确是没见过眼下这副场面,倒是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小竖适时呵斥了这种行为,才算是解了围。
进得校场内,两人端坐在那营帐的正中,听着那面前十数人的自报家门。待到他们通通报了姓名之后,小竖才道:“火器营的萧武怎么没在 ?”
听他问到此人,下首一个白净模样的太监起身回道:“眼下卫将军回了京城,少不得有时日会去火器营巡视,所以萧武这会儿应该也还在火器营陪着卫将军吧?”
顺喜儿坐在一旁听着,打量着眼前这个说话的太监,倒是记得他方才自保家门叫连贤,是三军营里的提督太监,年岁约有四十,坐在此人身边的是个黑瘦模样的男子,看着精明异常,是与他同营的坐营太监焦贵。
“贤公公您这话儿可就说得忒那啥了。”坐在连贤对面的是一个生着倒三角眼的公公,说话的嗓音尖尖细细的,让人听着甚是诡异,“萧武那人,惯是这个德行。平日若还是花总管在,他倒是还肯来会上一会,这会儿不来,是摆明了不给小竖公公和喜公公面子嘛!”
“汪修公公,您这话说得也太过了些?”连贤说话着便是有些面色不悦,“在下只是说的不过是实情,怎么从你们嘴里就变成了如此不堪的事?”
“嘿!你这个连贤!怎么说话呢!”替汪修打抱不平,强出头的是辛力行,他与汪修两人皆是五军营里的提督太监,平日里掌管着都司兵的调度和操练一职。
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的则是他们身边的五六个坐营太监,眼下看着倒是要纷纷替汪修壮些底气来。
“诸位,你们觉得眼下这种场合,如此吵闹不堪合适么?”连贤没有说话,倒是坐在他身边的焦贵适时开了口,“不怕叫咱们新任的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瞧了笑话么?”
这话儿倒是提点了众人,于是这营帐之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众人纷纷向小竖和顺喜儿致歉,只是汪修一众人等却还是不忘数落了萧武的不合时宜。
小竖倒是笑眯眯的没说什么,顺喜儿心里确是对那个萧武多了份计较——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在旁人嘴里有些嚣张的火器营提督太监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来。
点卯之后,一行人等便是在校场之中看了一会士兵操练,五军营的步兵刀枪剑戟耍得倒是好看,校场之上只听得他们的厮杀喝彩之声,热闹至极,汪修一众人原本以为给自己挣下泄脸面看,但是瞧着一旁站着的顺喜儿一语未发不说,且还面无表情,那心中便是凉下了几分。
三千营的骑兵装备惯是好的,大驾龙旗、宝纛、勇字旗一一齐备,传令旗牌,御用监盔甲一件不少,除开厮杀队训之外,倒还多了些排兵布阵在其中,只是顺喜儿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瞧不出到底是赞许还是不满。
操练完毕之后,一行人又统统去了营帐用饭。顺喜儿跟小竖坐在一侧,对于来敬酒的诸位管事太监倒是客气,酒也喝了不少,只是话却是真少。
待到一切事毕,两人准备回宫时,汪修拉了小竖在一旁,问道:“小竖公公,您给说说,这位喜公公到底是怎么个态度啊?我怎么瞧着有些高深莫测的模样啊?”
小竖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新官上任,难免有些不熟悉,所以面上冷一些是自然的,你倒是不用在意。今儿个我也只是带他过来寻些个门道,这日后他是少不得与各位接触,就全凭各位的扶持了。”
汪修笑着道:“这是自然,咱们这里的哥儿几个,自然是把这位喜公公当作小竖公公您一般伺候的,毕竟这位可是皇上和太子跟前的红人,咱们可不会做出怠慢的事儿。”
得了他承诺,小竖自是笑得开心,两人又凑到一处私下说了不少话之后,小竖方才翻身上马,冲着这一行人拱手抱拳,策马离开。
回去的路上,顺喜儿依旧是一语不发,待到两人都回了值房。小竖坐在他身边,方才叹气道:“平日你也算得上是个机灵的人,知道不管什么场合都挂着笑脸,可着怎么到今儿个就这么硬生生的板起脸来了?”
顺喜儿瞥了他一眼,那脸上的表情还是之前的模样,嘴里道还是回了他的话,说:“我也知自己今天脸色不好,不该如此。只是今儿个瞧见那三大营中的两大营操练,实是让人气恼不过,好好的五军营和骑兵营,怎么到他们手里就变成了杂耍班子了?”
小竖听他这一句,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这话,要是让樊尚书听见了,可是要跟你急了。”
顺喜儿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过了点,毕竟他所提及的这两营,都还是数着樊尚书管辖,那两营中的外臣都是有着樊尚书一手调度,只是,想起那曾经由赫连勃一手调度起来的最强突击骑兵变成了那副花架子,他那心里就不免有气。
小竖也不管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笑着道:“所以你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和萧武合不来了吧?”
“因为火器营是卫瓯带出来的?”顺喜儿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小竖笑了笑,“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话来,萧武这个人和卫瓯走得近,所以他那办事风格是和这两营的人靠不到一堆儿的。”
小竖的话,让顺喜儿皱起了眉头:卫瓯那个人他倒是清楚,平日里性子冷峻,沙场之上也是戾气十足,手下的兵将也是个个了得,所以,那火器营的兵,也必定跟他一样,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好汉,是可以以一当十的猛将。
“我在这里跟你多说这些都是无益的,总之你这以后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打交道。”小竖说着便是拍了拍他的肩,“至于那两大营的事,你也不要多操心了,绣花枕头也罢,花架子也罢,你且还得给樊大人留些脸面不是?”
饶是顺喜儿心里有些不适,却还是不得不认同小竖的观点。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准备各自睡下时,顺喜儿确是没有来由的冲着小竖问到了花季睦的事儿,话里话外无外乎说的就是花季睦何日回宫的事儿来。
对于这件事,小竖确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则是花季睦没有跟他透过这件事的底儿,二则也是自从上次回龙观游春之后,他和花季睦见面的时候就少得可怜,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顺喜儿道:“花总管归期未定,眼下你把这京营提调的差事给我,倘若他回来问起该如何应对?”
对于这一点,小竖倒是不担心,他道:“这京营提调的差事,不过是看起来名头响亮罢了。各营之中,有监管的内臣和外臣不说,职权还大多落在兵部身上,所以严格说起来,倒是不如司礼监下的东厂独断专行来得顺心。”
“东厂的事确还没落到你手里?”顺喜儿倒是对此产生了好奇。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小竖叹了口气,“司礼监之职位不外乎钱权两则。所谓钱,一则是便是朝中各处皇庄,二则便是掌管可以驱使锦衣卫的东厂。只这两件,花总管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顺喜儿看着他,想起了曹安,于是又追问道:“曹安在燕丘查出些什么了么?”
小竖却是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推着他说自己乏了,便闭门谢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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