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和!?”者也抓着那个男人的衣襟,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仿佛只要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这个名叫天和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出头,身量中等,容貌清秀,一头长发简单挽与脑后,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非常错愕。他用惊诧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年,呆愣了半晌,才动了动嘴唇,用不确定的嗓音问道:“者……也?”
“是啊!天和!我是者也啊!”听到对方唤出自己的名字,者也激动得快要哭出声儿来,“你终于记得我是谁了!?”
“抱歉……这实在是太意外了……所以我并没有反应过来。”天和有些抱歉的看着他,“话说回来,你怎么回在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者也高兴的拽着他的胳膊,一步也不想离开他,“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我刚才去南城那边看了,你们没住那边了?”
天和的脸色闪过一丝忧郁,他提议道:“难得你来朔方城,不如去我家坐坐吧?”
“好啊!”者也说着便是松开了他,伸手拉过了身边的顺喜儿,“我这个朋友,也一起去可以么?”
天和打量了顺喜儿一番,眉头微微的皱了皱,然后道:“可以。不过你得先等等,我得和这里的掌柜告个假。”
“告假?”者也有些不太明白他的话。
“我在这个酒楼给宾客弹琴助兴,赚钱养家。”天和说着越过他去,径直走到掌柜的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便见掌柜犹豫的看了看他身后的这两人,然后点了点头。跟掌柜交代完的天和回到两人身边,继续道:“走吧,我带你们去我家。”
者也和顺喜儿出门的时候,酒楼的伙计正牵着他们的马过来,天和看了那马一眼,又看了他二人一眼,问道:“你们……看上去过得不错。”
者也苦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上了马,坐在自己身后,让他指着路一同奔着他的住处而去。
一路行去,三人走过南北的大道,转过西市的背街,终于到了天和的住处。这里看上去似乎远比南城的房子更为破败,听见有马匹的声音,这里的住户似乎都有些惊慌,他们纷纷紧闭了房门,唯恐生出什么意外来。
天和下了马道:“别介意,不久前,这里被流光国的士兵侵扰过,所以大家都有些怕骑马的人。”说罢,他又指了指门口的一个木桩,“你们把马拴在这里就行了。”
者也和顺喜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两人分别栓了马便是跟着天和一同进了那看上有些破败的屋子。
天和的家并不大,但是收拾得非常的整洁,他们进屋的时候,天和的娘子正在给家里的孩子做早饭,一瞧见天和回来,她是满脸的意外。
“当家的……你怎么会来了?”
“嗯,碰上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就带回来说说话。”天和说着挥了挥手,“去去去,去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客人。”
天和娘子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人,但是还是转身去了后堂。趁着这当口,天和招呼着他二人坐下,不多时,就瞧见天和的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盯着顺喜儿和者也看。
“这都是你的孩子?”者也有些好奇的问着天和。
天和随手摸了摸其中一个孩子的脑袋,露出一丝笑来:“是的,都是我的,大的已经十岁,小的才四岁。”天和说着,挨个拍了拍孩子,“来,叫叔叔。”
“叔叔好。”四个孩子齐声张口,喊得干脆无比。
说话间,天和娘子已经从后堂转了出来,手里端着大盘子,上面装着几个碗。待到她把那碗筷都放齐了,者也和顺喜儿才看清楚,那碗里装的不过是几块风肉,另外两个碗则是转着几个大白馒头。
者也和顺喜儿互望了一眼,然后各自将手中的油纸包和酒放到了桌上,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嫂夫人不要客气。”
天和娘子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倒是几个孩子闻着那肉味,有些克制不住的盯着那油纸包看,最小的一个,还将手指塞进嘴里,吮得津津有味。
者也将油纸包打开来,将肉纷纷的散给了孩子们。天和则是坐在一旁皱着眉头,默不作声。孩子们拿着肉和烧鸡便是欢天喜地的去了,此刻者也方才看着天和,拉开了话匣子。
“你们怎么不住南城了?”者也问道。
天和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道:“欠了些钱,那房子抵给别人了。”
“抵给谁了?”者也问道。
天和摇头不说,天和娘子在一旁看不下去,开口道:“抵给了御庭园的褚和公公。前几年,公公跟着别人做了些生意,却因为牵扯到皇庄的生意,所以被对方强行征了税。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便是连着那房子也一并抵了褚和公公。”
“就你这话多!”天和骂着自己的老婆,并一手将她推到了一边,“给我看孩子去,别在这里插话,也不准偷听我们的谈话!”
天和娘子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默不作声的领着孩子出了门。
等到那门掩上,天和方才开口道:“者也,燕丘大水之后,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者也看了一眼身边的顺喜儿,道:“我……进宫做了太监。”
天和猛的抬头看他,眼里的情绪复杂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哽咽着道:“……原来……如此……”
“我现在在宫里头很好,你别担心。顺喜儿他也在我身边。”
“顺喜儿?”天和有些疑惑的看着顺喜儿。
“啊,一时间没有改过来。”者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天和,你还记的以前经常来我家找我玩的那个顾家老幺么?他就是那个顾老三,顾三生。”
“什么!?”天和猛的站了起来,瞪着眼前的顺喜儿,颇有些惊骇的道,“你说他是顾家的老三,顾三生!?”
“是啊,他就是顾三生。”者也有些不太明白天和为什么这么激动,脸上也有些疑惑的神色,“怎么了?”
“他……也在宫里!?”天和依旧只是瞪着顺喜儿,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现在也是……跟你一样的……公公?”
者也想着,自己和三生一同进宫这件事,没有来得及天和说,对方一定以为他们两个都死了,所以才会这么吃惊。于是他叹了口气,将当年进宫的事儿一一告诉了天和。
天和听完那些成年旧事之后,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哎……时也……命也……也罢,而今你们也算在宫里头混出些本事来,也总比饿死在燕丘要强。”
顺喜儿在一旁听着他两人的谈话,却是有些闹不明白天和之余者也的关系,于是他拽了拽者也的衣服,咬着对方的耳朵,问道:“这位是”
者也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粗心大意,他颇有些尴尬的道:“忘记跟你说了,天和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嘉年伯伯的儿子。”
顺喜儿皱着眉头看着天和,他想起方才在天和娘子鬓边簪着一朵白绢花,于是问道:“非常抱歉,我这么问可能会非常的失礼,但是请问你家里最近是有什么变故么?”
天和叹息一声道:“不日之前,朔方城受袭,我的老父亲因此受伤而亡,下葬不过十日。”
天和的话,让者也和顺喜儿都沉默了。他二人原本就是冲着嘉年来的,却没想到这人却已经世,若是时间长一点倒也罢了,却不想也就不过十来日,那心中滋味更是百般复杂,不得与人说。
对于者也而言,则更是如此。一来是他幼年曾经深受嘉年的疼爱,二来更是因为裕王的一些旧事,除了这人,他想不到另外人可以相问。
天和瞧着他二人一语不发的样子,便又问道:“说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会突然到这朔方城来?宫里头不是不准内侍随意外出么?”
者也看了顺喜儿,顺喜儿没有犹豫,将此番出行的目的全盘告诉了天和。
天和听了之后,面色凝重,他道:“真是没想到燕丘的局势变得如此严重……”
“事实上,我们来这里并非仅仅是为了这一件事。”顺喜儿看着天和说,“我们还想跟您的父亲打听一件旧事。”
“什么旧事?”
“是……有关裕王的。”顺喜儿说道。
天和的脸色变了变,他道:“什么裕王,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的父亲,还有者也的母亲,曾经都是裕王府里的乐工。”对于他的否认,顺喜儿并不在意,他只是继续说了下去,“者也的母亲,是在裕王谋反之前就出了府。至于你的父亲,应该是裕王兵败之后,才出的府。”
天和黑着脸看着顺喜儿:“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你知道!”顺喜儿的嗓门突然拔高,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比方才更加坚决,“你和你父亲一样,知道裕王府的一切~~~~!”
在他的逼问之下,天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他长长的叹息一声:“你们既然都已经知道裕王谋反的事儿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
顺喜儿反复呢喃着两个字,却不知道后面的话该如何说,他应该说这关乎自己的出生么?然而他现在毕竟又不是赫连仲绶,只是一个曾经叫顾三生的人,只是一个叫顺喜儿的太监。
“因为什么?”天和反问着他。
“因为这关乎我的身世……”顺喜儿艰难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请务必告诉我,有关裕王的一切!哪怕你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我想要全部都听。”
天和看着眼前这个面带着痛苦表情的少年,长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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