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顺喜儿心里很清楚,眼下太子妃才进宫,花公公就着找着自己来说这事儿,可见他的确是着急得不得了的事儿,不过就着太子妃的身体而言,他担心的恐怕是未及自己下手,这太子妃自己先行流产,那事出意外的宫闱隐秘曝光,就超脱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所以还是及早下手为上。

    “我是能够了解花公公为着此事儿焦心的心情,可是眼下在我瞧来,过早动手不是上策。顺喜儿如事跟小竖说道。

    “依着你的意思呢?”小竖是个人精儿,他也闭口不谈什么时候动手的事儿来,就等着对方开口。

    顺喜儿何尝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横竖这事儿是自己揽下来的,所以倒也懒得与小竖计较些什么。

    “眼下只需要花公公那儿跟太医院打好招呼,逐日记载问诊,不出月余的时间便是可以将此事定了,合着有太医院的病情记录,病至身亡,倒也不是什么特别让人起疑的事儿来。”顺喜儿说道,“只是要劳烦小竖公公你,到时要把那致人于死地的汤药给不露声色的换了。这样儿,咱们才能在后来的丧礼上暗度陈仓。”

    “这话儿说的是了。”小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还是你小子心眼儿活泛。曹家一家老小的命就指着你呢。”

    顺喜儿笑笑,道:“小竖公公,我这是为着您做了这些掉脑袋的勾当来。今儿您也是听着花公公说的那些话儿来,而今你我也算得上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倘若他日,我或是者也,小宴儿,我们三人中的一人,因祸累及,还得指靠小竖公公您出手相救不是?”

    小竖哈哈大笑:“莫说而今你我这样的关系,这事眼下就指着你我和太子三人知晓,只要曹家人不说,便是旁人说破天去,也是对咱们起不了什么威胁。而今你指着这事儿就要一部登天做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去,这日后是前程无量的事儿,哪里还需得我替你说什么?”

    对于他的调侃,顺喜儿只是面上笑笑,并不予以回应。

    两人又说笑了一番,瞧着那时日也不早了,顺喜儿便是说自己要回东宫去,小竖也说自己要去旁的地方,倒是可以于他同行一程。

    从司礼监出来的这一路上,那些路上遇见的小太监,甭管是认识的还是不是认识的,只瞧着他两人身上那大红的织金曳撒袍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行礼见安。

    “顺喜儿,咱们别的不说,这太子爷对你可是真上心。你跟小竖我交个底儿,合着你这心里,到底装的是谁?”好不容易走到僻静处,瞧着没什么人过往,小竖突然没头没脑的在顺喜儿身边来了这一句。

    顺喜儿瞥了小竖一眼,没有说话。

    “虽说你今天能够站在这儿说话,是拖了花公公在皇上跟前儿的游说,可是若是皇上那儿心里有意要杀了你,就算再是有十个花公公,恐怕也说不动他去。所以可见皇上那心里,除了太子,还是有着你的。”

    小竖这话儿倒是实打实的,顺喜儿自己心里也是很清楚的,但是他还是没有打算回小竖的话,只是将手拢在袖子里,一心一意的往前走着。

    瞧着还是他不回话,小竖又继续道:“太子爷那边嘛,如此不顾身份的私下约着见你,你受伤之后,更是忧心如焚。所以这眼下,是父子皆为着你伤神,所以我实在好奇得紧,你这心里究竟是装的是谁?”

    顺喜儿停了脚步,转身看着他,那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小竖公公,你这好打听八卦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若是长久这样下去,我看你怕是要把命折在这上头。”

    小竖倒是不怕他嘴里说的这些话,只管搂了他的脖子道:“昨个儿晚上,你去了东宫。我瞧着太子爷上次跟你见面的时候,那神情可是喜欢你得紧,昨晚可着他没法儿跟太子妃亲近,你老实跟我说说,昨晚你跟太子有没有……”

    虽则昨夜有些尴尬的事儿,可是严格算起来,也并不算有什么。可顺喜儿觉得,那话从小竖嘴里蹦出来就听着好像跟真有什么事儿似的,饶是他现在也练了些铜墙铁壁的厚脸皮来,那脸上也不免多了些尴尬。

    “赶明儿,我真要让花公公把你这舌头拔了去。”顺喜儿啐了他一口,那心里却是在感慨,还好在小竖还会碍着太子身份,不会追问到赫连仲绶身上去,不然就照着赫连仲绶那十六岁薄薄的一层脸皮来,少不了要闹个大红脸,到那个时候,就少不得有些个风言风语从小竖的嘴里传出来了。

    小竖听着他的骂,瞧着他脸上那些一闪而过的尴尬,心里便是有了些主意,嘴里只道:“哎哟,我的司礼监随堂大人喜公公,您可得饶了我去!”

    两人说笑着走了一段便是各自去了。

    顺喜儿回了东宫,果然那太子正是坐立不安,瞧着他回来了,那面上立刻是带了些欣喜之情,更是顾不得身份,就上前抓了他的手。

    眼瞧着这宫里里里外外的都有仆从盯着,顺喜儿想要抽回手,却总是被他拽得紧紧的,怕是连条缝儿都扯不开,也就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由着他去了。

    只是在暖阁里,两人凑一块儿说话的时候,顺喜儿还是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强调在旁人面前如此失仪是不合适的。赫连仲绶虽则嘴里说着,但是那手还是未曾松开他。

    至夜里入睡的时候,赫连仲绶还想着跟他同榻而眠,顺喜儿确是说什么都不肯了。瞧着他不肯做任何退步,赫连仲绶也只得放弃,然而却并不准他离自己太远,于是当天夜里,顺喜儿就着被子褥子躺在了软炕旁的一侧地上。

    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会东拉西扯的聊会天,到后半夜,那话就逐渐的少了,顺喜儿最后根本不搭话,只闭了眼假寐。

    赫连仲绶在试探的问了几句之后,以为他是真的睡了过去,便从床上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然后蹲到顺喜儿的身边,用像是瞧着什么宝物的眼神一般,直愣愣的看着顺喜儿好一会儿,然后又伸出手来抚摸过对方的眉骨,眼睑,乃至鼻梁,最后停留在唇瓣之上。

    顺喜儿闭着眼睛,根本没有睡着,察觉到赫连仲绶的举动,他惊得那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一般,只庆幸着这入了夜,暖阁里只剩着外首的灯还未熄,这里头光线昏暗,对方瞧不出自己面上的不安。然而那连呼吸确还是不敢乱了一丝,唯恐有什么差错惊扰对方,从而引起更大的麻烦来。

    然而,那指尖,最先是轻柔的碰了碰唇瓣,在确定了对方不会醒之后,便是稍稍的用力,用着揉搓的力道摁压着唇瓣。

    那微妙的触感是如此直抵内心,撩拨着心底,仿佛连着那呼吸都要滚烫起来一般。

    最后是更加柔软的东西取代了那指尖,紧跟着的是更为湿润柔滑的东西滑入唇间,顺喜儿越发的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只能任由对方更深入的侵占。

    耳边传来的浑浊呼吸,有那么一瞬间,让顺喜儿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愣了半晌,才察觉到那并不是。然而他还是不敢睁开眼,对方的牙齿开始轻咬着他唇瓣,那从唇上透过来微微的刺痛,陌生却并不令人生厌。

    “顺喜儿……”

    浅且急促的□□响彻在耳边,比这更令人尴尬的还有某种湿滑的声音。

    那声音在这昏暗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是如此的清晰而又刺耳,撩拨着顺喜儿的心。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红,他只知道心如擂鼓。他在心中祈祷,祈祷这时间快一点过去,因为,这于他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在一阵更为急促的呼吸声之后,殿内便是瞬间安静了。

    慢慢的,那原本混沌而又有些慌乱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归于平缓。

    顺喜儿听见身边响起簌簌的衣服摩擦声,跟着就是有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脸,像是唇,却有着更为冰冷的触感,有东西跟着滑落到唇边,微咸且带了些苦涩,充斥在口中。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想要伸手抱住对方的冲动,他想要吻过对方的唇,告诉对方一切真相,然而他那仅仅是在他脑海里闪过,他终究还是躺着,只是闭着眼睛躺着,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直至那一切的冲动,在黑暗中最终趋于平静。

    赫连仲绶自那天夜里也没见任何不妥,仿佛那一夜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顺喜儿也当作全然不知道一般,两人相处起来,也一如往常。

    吴沉水每日在固定的时间来问诊,并没有开什么药方,偶尔只是提到心情郁结,对身体不好,让曹月娘多多的笑笑,哪怕只是在这见方儿的院子里多散散步也是好的。

    于是,顺喜儿又张罗着让人给安排软榻在院子里,好让曹月娘在院子小坐,赏花。有时候赫连仲绶也会陪着在院子小坐一会儿,跟曹月娘说说话。

    只是入冬之后,雪也下得越发的勤了,更多的时候,三人是猫在暖阁里一起说笑着。这日里,瞧着那雪又下了起来,用过晚饭后的赫连仲绶越发的不想动弹,半倚在软榻上翻着书,确是连着那书里的半个字都瞧不进去。

    曹月娘坐在他跟前绣着孩子要用的肚兜,瞧着他那百无聊赖的样子,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雪花裹着风吹了进来,很快就又被锁在了门外,顺喜儿正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顺喜儿担心曹月娘的身体,又唯恐她旁的东西吃不惯,所以这日里的一切糕点食品都是他托着甜食坊的小品子给做的,尤其是那些个小品子做的鲍螺什么,曹月娘又甚是爱吃,这宫里头会做的也没几个,所以他少不了每天要在东宫和甜食坊往返几个来回。

    瞧着他回来,赫连仲绶面上顿时多了分生气,他忙道:“你可算回来了,来来来,陪我下会儿棋来。”

    顺喜儿叹了口气道:“想要下棋,太子妃不是在这儿么?怎么就非得等我回来?”

    曹月娘抿着嘴笑了:“太子殿下他可不想跟我下,因为我的棋艺可是比不过喜公公。”

    这话儿倒是把赫连仲绶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来,他道:“也不是那样,只是我连着输了好日给顺喜儿,今儿个一定要赢回来!”

    顺喜儿把手里的糕点一一的摆到了曹月娘的跟前,方才道:“下棋也不是不行,只是可得说好,今天不管谁输谁赢,只一点,不准悔棋!若是谁悔棋,这棋就别下了!”

    曹月娘听他这话儿,噗嗤一声就乐了,赫连仲绶面有难色的瞪了顺喜儿两眼,却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的道:“行,不悔棋。”

    得他这句,顺喜儿才连忙招呼着宫婢去把那棋盘拿出来摆上,然后又吩咐她们不用近跟前守着,才和赫连仲绶开始切磋起棋艺来。

    窗外是风深雪重,暖阁里确是温暖如春。

    炕几的棋面上,黑白棋子纵横往来已占大半,赫连仲绶坐在那软炕上,眼睛直盯着那走势颇为诡玄的棋局,不停的揉搓着手中的棋子,犹豫半晌始终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棋究竟是该下到何处。

    他抬头瞧了一眼在一旁看着的曹月娘,只是曹月娘确还记着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话来,只将视线挪到别处去,而不敢在在这棋面上吱声儿。

    瞧着对方也不跟自己通气儿,赫连仲绶终将手中的白玉棋子落到了自认为最为妥帖的地方。只是棋子刚落到棋面,尚未离手,就瞧见坐在跟前的顺喜儿那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于是他又赶紧的将那手中的棋子拿了起来。

    “太子殿下!”顺喜儿高声儿的嚷了起来,“刚刚咱们不是说过么!今天这一局棋!落棋无悔啊!”

    “我~我~我~这手还没离子呢!”赫连仲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收了回来,那手中还紧紧的攥着棋子不妨,嘴里也直嚷嚷道,“所以这棋还没落定!”

    “昨儿个您也是这样说的,前天您也是这样!怎么就这么赖皮呢!三番五次悔棋不说!现在还着落定了棋还要往回拿的!”顺喜儿话说着就探过身体去抢他手里的棋子。

    赫连仲绶涨红着脸往里躲着,死活不让他碰着自己,两人最后竟然是拉扯着就倒在了软炕上。为着让赫连仲绶松开手里的棋子,顺喜儿最后还不得不使出挠咯吱窝的损招来。只是赫连仲绶宁死不屈的模样,哪怕是自己痒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只能在角落里弓着身子躲着,却还是死死的攥着棋子不松手。

    曹月娘在一旁看着瞧着,不由得乐出了声儿。

    这两人没事儿就凑在一起下棋打发时光,可不管什么时候,那位太子殿下就没有赢的时候,这输的时间长了,那面上就挂不住,左右来去的不是悔棋就是悔棋。最开始顺喜儿还让着,最后瞧着对方实在是耍赖太多,说什么也不让,所以到最后往往变成全武行,两人扭在一起打闹,谁也不让着谁的局面了。

    曹月娘原本以为这位太子爷面上瞧着挺温文和善的,却没想过骨子里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喜欢打闹,而且还没什么架子,跟着宫里的小太监一起疯闹,于是不免得那心情比着那刚来的时候又好了很多。

    眼下又瞧着两人跟孩子一样的扭在一起,让曹月娘想起家里的那两个时常闹在一起的弟弟,不由得开口道:“你们两个,好得跟兄弟两儿似的。”

    顺喜儿原本正压在赫连仲绶的身上,伸手要去抢他手里的棋子,猛的听到曹月娘的话,低头正好对上赫连仲绶望过来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来,顿时觉得面上像火一般的烧了起来,手里的动作也冷不丁的就停下来了。

    于是赶紧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站到地上忙不迭的整理着身上的贴里。赫连仲绶咳嗽了一声,也没有说别的话,而是从软榻的最里处挪了出来,端正了坐姿。

    曹月娘瞧着两人突然就变得生分了起来,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来,倒是明白了几分。合着这终究还是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太监,自己怎么就说人家像是两兄弟一般的话来?这话儿若是传出去让什么有心人听见了,怕是惹出些乱子来了。

    于是她赶紧道:“刚刚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赫连仲绶摆了摆手,正想回她的话,确是冷不丁的听见外头似是有什么动静,于是高喝了一声儿:“谁在外面!?”

    外头没有人说话,赫连仲绶想要起身出去瞧,却被顺喜儿拦住了。

    “我瞧瞧去。”

    顺喜儿说话就往外走,夜黑风重,外头正是雪下得紧的时候,院子里没有掌灯,顺喜儿只瞧着那窗棂下站了一个人,觉得瞧着眼熟,于是凑了上去,待到瞧清楚那人的脸的时候,惊得顿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是赫连勃,不知道站在那窗棂下多长的时间了,头上,和肩头上都落上了雪,然而比起这些雪来,此刻他的脸瞧上去更加冰冷。

    “奴才……给皇上请安。”顺喜儿喊了一句就跪下了。

    里头的曹月娘和赫连仲绶听见他的声音也赶紧的跟了出来,瞧着赫连勃的确是站在外面,于是也赶紧要跟着下跪。

    赫连勃皱了皱眉,道:“太子妃身体未见康泰,就免了礼了。”

    “父皇,这外头风寒雪重的,还是进殿说话吧?”赫连仲绶小心的回着话,心里确像是做贼被人瞧见一般,觉得七上八下的甚为不踏实。

    赫连勃撇了一眼挨跟前跪着的顺喜儿,道:“好啊,就进去坐坐,说说话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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