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昭雪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刑侦大队的人轮番上阵,也未能从孟凡口中套出一个字。空调早已关闭使用,审讯室内寒气森森,五六个小时男人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因为寒冷还哆嗦的手,顾云谁简直要觉得他带回来的是一具睁着眼睛的死尸。

    “晾他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要派人进去送温暖了?”

    顾云谁使用的心理审讯手法还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陈之遇提到过的。一般人在处于紧张或者放松这两种状态下的时候更容易被套出真话,尤其是面部和肢体语言上。

    对于孟凡的几番审讯皆没有结果,顾云谁又不能打他,只能棋走偏锋让人断了空调、冷言冷语迫使对方进入心理紧张状态。等情绪达到顶峰,再找人前往送去温暖或许可以突破对方心理防线,出其不意。

    顾云谁盯着单面镜中的人许久,揉了揉自己的青皮小炸毛烦躁道:“时间是挺久的,但是你看看他像是崩溃边缘么?我倒觉得他这是自我修炼,在缓缓…….”

    何山顺着视线看向里侧,坐着的人像是神归混沌,甚至于有种超脱凡尘的轻松之感,这哪像进警局,茶楼喝茶都没有他这么自在。

    “陈之遇走了没?”顾云谁不知何时已经叼上了跟烟,问话的声音不像以往理直气壮,反而移开视线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何山是个爱演的,根本无视房间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挨着顾云谁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道,都是伊白在搞。”

    “.…..”大概是这神秘兮兮的口气导致话题往不正常方向发展,顾云谁呛了口烟,一巴掌拍在何山的狗头上,“你清醒一点!”

    何山有些委屈,连着下巴上的疤痕都在控诉领导的残暴。

    顾云谁捻灭了烟火,眼光带着些许迷茫:“去找陈之遇过来,让他进去审。”

    何山在“这不合规矩吧”和“你自己怎么不去?”中徘徊了许久,才认命的拖着步伐向外面走去。

    十来分钟后,倒是陈之遇领着惨遭霸王花虐待的何山推门进来。顾云谁与两人目光相交,没说什么话兀自靠在椅子上抽着烟。

    “靠不靠谱啊?别害的我白得一身伤!”何山坐定在椅子上,“我们两个现在都在霸王花的危险边缘。”

    顾云谁还是不说话,眼光从屋内的孟凡移至刚进去的陈之遇身上,男人左手有些抖。这个发现让顾云谁蹙了蹙眉。

    陈之遇像是走亲戚似的,走门后对着孟凡浅浅一笑,兀自坐在侧角的椅子上,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

    屋外的人一瞬不瞬的盯着里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山耐不住了,张了张口道:“老大,我觉得有点困,你呢?”

    顾云谁瞥眼看过去,还没说话,耳机中响起了陈之遇那清冷的声音。

    “这里有些冷,好像是没开空调。”

    孟凡的眼珠动了动,只有一瞬将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男人看了个遍。

    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陈之遇和何山保持一样的姿势,微微低着头,画面像是两个陌生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可处于外间视角的顾云谁知道,孟凡一直在似有似无的打量着陈之遇,仿佛在确认,小心翼翼的伸出触角试探着对方是不是同类。

    “你总是看我做什么?”陈之遇轻笑,“我在想我的学生,他总是不听话,可我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

    孟凡微微磨动着嘴唇,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孟凡注意到陈之遇绷直颤抖的左臂。

    “这个?”陈之遇侧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无所谓的说道,“应该是拉伤了,我就是在想因为这个我该怎么向我的学生讨回来。”

    “处罚她么?”孟凡的声音很小,音色也同他本人一样,有种怯生生的与世隔绝感。

    “唔?”陈之遇蹙眉考虑了几秒道,“是该好好惩罚一下。”

    孟凡眼中闪过一丝怨愤:“你要打她?”

    “那可能不行,罚他…….”陈之遇想了许久才轻笑道,“不许抽烟吧!”

    此刻在外间正吞云吐雾的顾学生:“.…..”

    孟凡:“你的学生是个男生?”

    “嗯,很皮实的男孩子。”陈之遇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地方,兀自擒着抹笑陷入神游。

    新一轮的沉默又再次开始了。陈之遇这次没再挑起话题,好像真的陷入神思中无法自拔,那抹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的笑刺进孟凡眼里,他很好奇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人如此愉快。

    “我也再想事情,”孟凡说道,“和你想的不一样,它并不是很开心。”

    陈之遇被人从神思中打断,对着孟凡歉疚一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我并没有做错事情啊?”孟凡说话很是真诚,丝毫没有作假,倒真如顾云谁当时所说“天真”。

    “嗯……”陈之遇想了想,像是对待朋友那样简单说道,“我听他们说,之前有个老太太被人杀死了,你是凶手。”

    孟凡眨眨眼睛问道:“是王阿姨么?”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她和我妈妈一点都不像,”孟凡有些懊恼,“我妈妈对我很好,她不行。”

    “嗯,那阮檬呢?那个蓝眼白的小姑娘。”

    孟凡后移了身子警惕的望着陈之遇。

    陈之遇叹了口气说道:“她也是我的学生,我记得她总是被人欺负。哎,很可怜的小姑娘。”

    “嗯!我对她好,她知道。”孟凡眼光深远的盯着一角。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听你妈妈的话呢?”陈之遇像是好奇急了,疑惑的望着孟凡。

    孟凡大惊:“怎么可能!我一直很听妈妈的话!”

    “那为什么你会被警察抓进来呢?”陈之遇用尚且能动的右手有节奏的拍打着桌面,“你一定没有听你妈妈的话。”

    “不可能!你胡说,我一直很乖,我是乖宝。”孟凡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暴躁的瞪着口放厥词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瞎说!”

    “我没有啊,你想想你妈妈教你的事情你都做好了么?哦,我去过你家了,案台上放置的煤油灯已经很脏了,你连这个都没有清理。”陈之遇越说越惋惜,像是责备的看了过去。

    “我擦了,可是那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要我带檬檬走,要不然就会有人来抓我!”孟凡说完有些讨好的靠近陈之遇道,“我等一会儿就回家弄干净,我很听妈妈的话。”

    “那个人真是的,怎么能让人不打扫完家就离开呢?”陈之遇继续说道,“你妈妈让你给那些人涂上染料,你为什么也没有涂好?你怎么连这个也学不好呢?”

    “我涂好了,我和妈妈涂的是一样的,我记得,是一模一样的!”孟凡低着头回忆着,“一样的,先是用被子让他们睡着,在给他们洗澡然后作画…….”

    “不一样,你好好回忆一下,二十年前是怎么做的?”陈之遇声音放的很轻,蛊惑着孟凡往过往回忆。

    “…….妈妈和那些叔叔回家,然后用被子让他们睡着。她说,要找到让爸爸消失的办法!她总是不敢回家,我也不想她回来,爸爸总是打我们,他该死!”

    陈之遇敲击桌面的手指频率加快,配合着声音开口继续说道;“对,万幸我们将他杀死了。我们把他衣服全部脱掉放在水里,那么重的人,可真是太累了…….”

    孟凡:“嗯,妈妈说一定要洗干净,要不然是对神灵的不尊重。”

    “但是你不乖,总是拿着玩具在我们旁边捣乱。”陈之遇有些谴责,“上画是最废功夫的,我们也没有钱只能买最便宜的染料。可是那些染料总是涂抹不匀…….”

    “是的,很讨厌,所以我这次用的是好的染料!”孟凡对于此举很是窃喜,“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我按照妈妈教我的,一点一点的布置好,我怕出错,所以带了块白布坐着看了很久,好在没什么问题。”

    “谁说没问题!”陈之遇大怒,“明明祭奠神灵要用男性的,我们的仪式怎么能用女性?你真是太笨了。”

    孟凡愣了半晌,好像在思考问题的真实性,良久才回过神哭嚎起来:“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王阿姨不听话也不像妈妈,我失手在将她捂死的,我没有办法!妈妈教我们,人死了就要用来祭奠神灵,这样她才不会来找我!”

    外侧的何山目瞪口呆,甚至觉得自己耳朵不好使了,伸着手掏了掏瞅向顾云谁道:“这…….”

    “神经病,没看出来么?”顾云谁没好气的说道,“二十年前她妈杀人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于红霞处于母亲的角度就骗孩子...或许也是真的相信什么祭奠神灵之类的,结果孩子一直有俄狄浦斯情结,对母亲的话奉为真谛…….”

    “那……那你能保证猜的一毛不差的小老师不是神经病么?”

    顾云谁没有回答,宛若看个白痴一样的瞅着何山,随后冷哼一声。陈之遇从里侧出来,看着两人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遮藏的灵魂即将剥落皮囊,袒露出最初的真实。

    “还是有些错漏的,二十年不是他。”

    对,还是有错漏的,我没有分析的一毛不差。

    “嗯。”

    “阮檬怎么办?”陈之遇后退了一小步想要拉开顾云谁走进的距离,“孟凡之前听他母亲话,因为有着相似的眼睛所以应该随时移情到阮檬身上……”

    “大人犯罪牢里蹲,小孩犯罪少管所。”顾云谁当着陈之遇的面将口袋中的烟盒以抛物线的形式丢进垃圾桶,“我挺听你话的,惩罚也接受了。那么陈之遇你告诉我,接连的两起案件中你到底充当的是个什么角色?”

    顾云谁将人堵在角落,大有不说不让行的架势。他还想问,上起案件中是谁打电话给凌嫣然约他外出的?这起那个通知孟凡警察抓人的人你知不知道?还有为什么明明知道阮檬昨晚要去伤害之前霸凌她的女孩,你不加阻止的离开?

    这段时间发生的案件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决,整个事情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促使着向前发展。顾云谁心愿很小,只希望他的小老师和这一切都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性格阴暗了些,也不算太难挽救…….

    “老大,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何山牙疼的看着眼前这对差不多要贴在一起的狗男男飘忽道。

    “.……等我说完最后一句,”顾云谁知道何山是提醒他“上班时间,禁止撩骚”,烦闷的说完便蹭到陈之遇耳边小声说道,“我不管,反正我现在房子也退了,无家可归,求收留会暖床哦。”

    “.……”陈之遇只想表示:并不是很想。

    顾云谁本来也没打算听取屋主的意见,当下自我拍板决定:“何山你先带老师去找洪而立去医院看看手,告诉他等我亲自接人才能放。”

    何山:“.……”

    城市内某别墅灯光昏暗的房间内,少年坐在电脑前“吧嗒吧嗒”的打着字。价格高昂的纯白地毯上被大片水渍打湿,与墙面相接的地方一个卡通杯支离破碎的诉说着主人之前的愤怒。

    “愚蠢,你就给我安排了这么个蠢货!!!”黑黝黝的电脑页面上不断有讯息刷过,少年发的这句很快淹没在其中。

    等待了一小会儿,少年确定电脑那端的人不会给与回复了,狰狞着脸将电脑砸到对角的墙壁上。可怜的电脑降息之时,页面一条留言弹出,随即屏幕沉溺于黑暗。

    Hide:下一局,饥饿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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