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遇自上次手臂肌肉拉伤,刚好撞上学生寒假,连带着期末监考都没去在家一宅两个多星期。之前扬言要登堂入室的顾云谁,也自那日医院的不欢而散后杳无音讯。陈之遇思来想去好几天才慢悠悠的发现——冷战了。
时间大约是下午的两点多钟,陈之遇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电视中兀自响起的“滋滋”声召唤回一些神智。内地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了饭桌访谈内节目,此刻穿着平常绝对无法穿出门的花西装男主持举着红酒杯,夸张的盯着大厨手中在烤的牛排大加赞叹。
陈之遇觉得索然无味,动了动手指想要关闭电视,就听里面嗲着嗓子对着镜头的女嘉宾道:“我觉得这是引我犯罪啊。”
——陈之遇,你这是引我犯罪!
脑子里的顾云谁又“唰唰”蹦出来,这次形象尤为立体,直接将陈之遇带回到两周多前的医院楼梯间。
刚经天台救人和日夜审讯,赶过来的顾云谁无论是衣着还是脸色都不大好看。陈之遇的手臂上被医生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防崩布,吊在胸前却丝毫未损其温润形象,对着来人挑了挑眉又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模样。
“医生怎么说?要紧么?”顾云谁对着一旁站着洪而立问道,却懒得看上伤患一眼。
洪而立转着高大的身子两边看看,像背书似的将医生嘱咐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亮着小火苗的眼睛紧盯着顾云谁要讨一个口头夸奖。
“今天谢谢了啊,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上班。”顾云谁说完推着洪而立的肩膀将人请出了病房,也不看陈之遇拎着装着片子和药的袋子说道,“我们也走吧。”
年前公立医院人满为患加之冬日紧闭着窗户门,各种奇怪的气味轮番交叠发酵,还没走两步顾云谁就捯饬着口袋掏出一个邹巴巴的棉布口罩。
“干净的,我路上刚买的。”说完也不顾陈之遇的反应,就抬手给人挂到耳朵上。
底色淡黄的口罩正中画着一个卡通刀疤狼,凶凶恶恶的瞪圆了双眼也同佩戴者一样望着顾云谁。两人的距离很近,只要陈之遇微微低下头便能吻上对方的额头。显然他并打算这么做,只是仔细的看着那人。对方眼角有些红像是委屈极了坠坠的耷拉下去,以往一点机会就能占便宜的人这次却老老实实,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了。
顾云谁帮人戴好久转身向外边走边问道:“这几天不要运动,学校那边要警局这边去给你请个假期么?”
“哦,我已经和校长那边说过了。”
顾云谁耸了耸肩膀:“对啊,老师做事总是那么滴水不漏。”
“.…..”陈之遇磨了几下嘴唇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顾云谁的背影摸了摸罩在脸上的布料,很柔软还带着一点点指尖残留的那种香烟味。
医院电梯此时实属难得一上的稀罕之物,两人一站一靠等待了大约十来分钟,也不能被临幸上。
“走楼梯吧?”
“不行,再等一会儿。”顾云谁仰着头瞟了眼陈之遇的大衣说道,“楼梯冷,窗户都开着呢。”
陈之遇心想,连着夜班不休息傻小子还串着冷风爬十二楼了。看了看顾云谁,伸出尚且还能自理的右手将人走墙面拽离道:“走吧。”
楼梯间果然像顾云谁说道,温度极低还伴随着呼呼的冷风。陈之遇握着顾云谁的手腕慢悠悠的踏步下楼,两人谁也动谁也没说话,心照不宣的保持着姿势走在白日略有晦暗的楼梯间。
陈之遇想,人这一生这样漫长,如果能在这里一直走到老死就好了。
上帝着实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愿望,只能给与驳回。几个转弯,就堪堪显示出口的骤亮。
陈之遇握着的手越来越紧,隔着厚实的羽绒服在顾云谁的手腕上勒出了几道浅浅的指痕才将将撤离。
顾云谁当机立断反手牵住陈之遇的手,将手指一根根插/入对方指缝,十指相扣轻笑一声扬起头道:“陈之遇,你这是引我犯罪。”
“.…..”
顾云谁退后一步站在阶梯上强硬的将人转过身来与他对视,“警察叔叔问你,你犯过罪么?”
陈之遇心神一荡,感受着顾云谁热乎乎的手。它但并不柔软,虎口处和指腹都有层厚厚的老茧,扣着自己手指的关节强硬有力,很显然是个男人的手。他望向对方的眼眸深处,那样不容置疑牵着自己的人,眼神露骨的表达的爱意,好似自己的随意一句话就能让人备受伤害。
“你想知道什么?”陈之遇说完便感受到牵着自己的手瞬间僵硬绷直,原本不断摩梭自己食指的大拇指也停扣在虎口处。
“我问你就老实说么?”
“嗯,老实说。”
顾云谁像是受到鼓舞,拉下陈之遇的口罩生怕错过一点细枝末节,只是问出口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你为什么还不吐?”
“???”
“我都牵你手了,你为什么还不吐?”顾云谁展示般的抬起两人牵着的手晃了晃,迟疑了小会儿又问道,“还是这种程度可以,要抱着才会吐?”
陈之遇恍然大悟,眼瞅着对方真的要来个热情拥抱赶忙将吊着的手肘抵在当中道:“你不是调查过我吗?应该看过案宗吧。”
陈之遇拽着顾云谁的手转过身一齐坐到阶梯上,微微眯起双眼瞅向不远处的楼道口。
还没出去,就还是我的。
他带着顾云谁的手一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就着相扣的姿势磨蹭了几下顾云谁的手心道:“左手也能用枪?”
“唔?”顾云谁没见过这样放松的小老师,盯着对方的侧脸,甚至私心觉得是刀疤狼打破的非人结界,“两只手都可以。”
“当年我家的事情在A市几乎人尽皆知,知名心理学教授死于妻子和其情人的枪下,后其被碎尸家中。妻子失踪、情人被捕这是他们的结案。”
顾云谁听着靠近了一些,好似这样就能将温暖隔着厚实的冬衣传递过去。他没敢说话,生怕一个打岔就把这样的陈之遇吓跑。
“其实那不是我妈的情人,当年用来分尸的地下室内藏着的少年才是那个你们认为的高级知识分子、温文尔雅大学教授的……宠物?呵,”陈之遇思考了个适中的名词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顾云谁慢条斯理的说道,“他是个同性恋,又怎么会在乎妻子是不是出轨呢?物色宠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了这些莫须有而丢掉性命?”
顾云谁倏地想将手抽回却反被拽住,也连带着身体不稳冲撞进对方怀里。对方大衣上沾染了些昨夜的血腥之气,夹杂着一直以来自带的安神香薰,竟让顾云谁恍惚间看见了一个真实的陈之遇。
“别动,”陈之遇松开手揽住顾云谁的腰将人禁锢在怀里,贴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讨厌男同性恋么,嗯?”
“.……”说话时的热气喷在顾云谁耳边惹的人想偏开头去,却被陈之遇的手绕过脖子硬生生掰成仰头对视。
顾云谁惊恐的双眼像是触发了某些开关,让陈之遇很满意的抚摸着对方耳垂道:“因为看见过的那些交、娈,总让我无比恶心。”
顾云谁身体陡然变冷,听过那些话的脑子“嗡嗡”直响,遵循着警察的本能抽动着身子将陈之遇反手按压的楼梯扶手上。绑着厚实绷带的手臂撞击到冰冷的铁柱上发出“Duang”的一声响,这才让顾云谁回过神来:“老师…….”
陈之遇不甚在意,盯着顾云谁勾着毫无血色的薄唇放松着双腿靠坐在阶梯之上:“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什么?”顾云谁想将人扶起来,却又不敢碰触对方,听着人说话呆萌着脸有些害怕的望了过去。
“没有。”我没有犯过罪,至少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过。
陈之遇站起身拍走身上的灰尘想门口的骤亮走去。冬日的日光金灿灿的照亮一切,那晦暗楼道里走出来的人觑着眼漫无边际的走在大道上,刚才的一切如梦如雾,在此人身上消散的一干二净,毫无痕迹可寻。
“哇~牛排好好吃啊,外焦里嫩、满口留香!”电视内的那个女嘉宾依旧嗲着嗓子对着镜头撒娇。
陈之遇瞅了一眼,漂亮网状的心形牛排被切开两半在后期加载的多番滤镜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但是他敢肯定,这个一定不好吃!随即关了电视,室内又重归安静。他兀自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晚才拿着钥匙去解决今日的第一餐。
可刚走到小区门口,那个之前才出现在脑内的人,正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蹲在门卫处的小屋外,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指手画脚的也不知道在和警卫扯白着什么。
“大家都不容易啊,你看我再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了还不得留在外地值班!领导都是害人的狗啊,我们就是那祸祸的小野猫。”
“狗子咋地,狗可爱!我家婆娘就在老家养了几只狼狗。”门卫显然觉得将领导比作狗,有辱狗子的尊严靠在窗户边不赞同道,“我离得远,狗都是忠臣有事还能帮着我婆娘哩。”
“那倒是,要不然我也不会给狗咬过八回了。由此,就在我屁股上,整的我就差从此封屁股禅位美臀一哥了!”顾云谁说完嘚瑟的一扭头,立马变脸斯坦尼福拉夫斯基•顾,控制好颤抖的频率可怜兮兮道,“老师…..我委屈,我难受,我无家可归了。”
“.…..”
陈之遇很想表示他丝毫没看出来,然则警卫小哥接话迅速立马吐槽道:“噎~陈老师你这学生有点老气啊,毕业挺多年了吧?看着比你大不少啊!”
顾云谁演技还没乍现,一口老血呛在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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