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之前从法证部拿回来的资料,我和小洪已经看过了,你们先传阅重点我说一下啊。”顾云谁奔波忙碌一天,临晚时间才堪堪将队里的人员凑齐,开了个小会,“衣服被子都是重新清洗过的,法证那边在被子里侧的棉絮上,检测出死者的口腔DNA,还有鸡汤样本残留。而被套上沾染的物料痕迹,均属于在嫌疑人床头柜中出现的母亲的衣服。”
上午拜访过孟凡老家的几个小干事原本听着话还挺高兴,这是要破案的节奏啊!等顾云谁将最后一句话慢条斯理的吐出来,脑内闪过那些早已过时的衣裳,没来由的身子一抖。
“那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认凶手是孟凡?”伊白倒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手中的记录本,“他当年才七八岁?如此......天赋异禀?”
顾云谁撩了下眼皮道:“往先天犯罪人方面考虑也不是不可能,按照当年记录来看,行凶过程 并不一定要太大的力气,如果这个孩子心理素质过高,后续工作交给母亲来处理完全可以解释通。”
“那需要向上面申请借用一下犯罪心理师么?”
“这个我自己处理。”顾云谁随口将问题挡了回去后简单梳理几下案情,安排好值班人员就将人请了出去,“你们三个先等一下。”
被留下的人是伊白、何山以及小太子洪而立。三人瞅着顾云谁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早上的SAP后遗症,还是连日的加班操劳出来的。
等办公室内的人员呼啦啦的出去以后,顾云谁还是铁青着脸靠在四角椅子上审视的看着三人,也不说话。
被盯着的伊白、何山早已经习惯领导这习惯性放空状态,倒是第一次接受会后谈话的洪而立局促不安,仿佛屁股下面的软面椅子上唰唰唰的长出参天仙人掌。可是领导没发话,他也不敢动,坐直了身子恨不得来个人体悬空术。
“啊,”顾云谁像是刚从太空观光旅游一趟回来,仰着脖子古怪的叫了一声,“这几天有没有我的鲜花?”
领导思维涣散,三人料想不及:“......”
“干什么这么看我?我帅我知道,”顾云谁挪着身子,臭屁了几句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出发去找孟凡那天,我收到的是蓝色妖姬,本尊亲自送的。”
何山反应迅速,接上话茬道:“我之前也考虑过,孟凡为什么会在我们到达的前几个小时走了。不是会算,就是有人通知。”
“如果孟凡真的是凶手,赵氏为什么要和他合作?开发项目的拆迁基金是需要政、府部门统一协商定下的,死了个人也对他们应该没有好处吧?”伊白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顾云谁继续说道,“还有,虽然前期案件线索近乎于零,但是现在物证样本都取到了,可见凶手也不是一个细致的人。他并没有将这些东西处理掉,和这样的犯罪人合作未免也太容易暴露了吧?”
伊白没有将话说全乎,对于怀疑赵氏勾结凶手杀人,她更倾向于一有案件就突然出现的陈之遇。
顾云谁对于这个观点压制不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们之前对于案件嫌疑人根本就没有指向性的人选,凶手并不需要将这些亡母遗留的旧物处理掉。我们之所以去调查孟凡,是因为出现了一个bug。”
“我老师在检查当年案件讯息中看到于红霞本人也是个蓝眼白患者,而刚巧他失踪的那个学生也是。所以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孟凡......说到阮檬,下午小白去给她做口供,她这么说的?”
话题岔的十分不高明,可是人家是领导你能怎么办?伊白翻了个白眼,死气沉沉的说道:“能这么说?那孩子说是自己离家出走的,看着挺内向的,实际是个有主意的人。我已经让人盯着了。”
“那成,以后你的人你盯着,我的人——我盯着。”想起这软硬不吃的陈之遇,顾云谁一顿烦躁,口中却还是将“色令智昏”的渣领导形象维护了个齐全。
陈之遇今晚下班的时候由于之前阮檬的反应多留了个神,等到整个学校的学生大部分都走光了才看到阮檬背着黑色的帆布书包往校内宿舍走过去。虽然以往这孩子也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但是不同的是此刻的阮檬像是相当兴奋。她一路上避开人群,漫无目的的走在小道上,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周遭的树丛,像个急于等待惊喜出现的孩子。
就这样被同化了么?陈之遇这样想着微眯起桃花眼,目光沉沉的越过女孩的背影看向前方,最后对着教学楼角落的地方撇了撇嘴才转身离去。
顾云谁手底下的人可真不是跟踪的料。
变故紧接其后发生,教学楼和女生宿舍当中的小道上,连声发出几个女孩凄厉的惨叫。黑帽遮颜的男人动作迅速袭倒几人,像是舞台上答谢观众似的对着不远处的摄像头眨眨眼。
被扑倒的几个女生反应不及,等有人闻声赶来才惊慌发现那个一直撺掇要去修理阮檬的姑娘早已不见了。
江城市冬日的夜里,被抓走的女孩叫齐笑,此刻的她正站在市中心的高楼之上,脚下的街道上拉出一条条橘黄色的暖光,合着川流车辆的红色车灯很是漂亮。
可惜她此刻无暇顾及,被高高吊起的双手已经开始肿胀。她拼命的哭嚎着、哀求着,声音却被带到风中飘散在远方。
“阮檬,你放开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求求你!”
她喊叫的人并没有再出现,绳子随着挣扎一点点断裂。她开始变得安静,几乎连着呼吸都要忘记了,她不敢在动,却也不敢看一眼脚下。凌空的感觉像是要将她撕裂成两半,也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上,她触及到的死亡变成古代刑场上的腰斩,呼啸的西北风像是那把明晃晃的屠刀霍霍的向她袭来。
对角的墙角边,那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他就那样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齐笑想起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是怪物杀死了我。
腐朽的人心会将人吞化为——怪物。
厄恁俄克勒(十七)
刚刚出现的阮檬再一次失踪了,顾云谁接到校方带来的电话,急忙联系之前安排过去跟着阮檬的小干事,也音信全无。他坐在副驾驶对着忙音的手机低声骂了句,车厢里的几人也未敢开口。
警车一路狂奔,等顾云谁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陈之遇正半蹲在地上安慰两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别怕,你父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要不要喝点水?”
“什么情况?”顾云谁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沉沉的投向温声细语的陈之遇道。
“这几个学生遭到袭击,一个被带走了。”陈之遇身子没动,抬手推了了镜框回复道,“因为不见的还有阮檬,所以我让保安报警的时候先打了你的电话。”
顾云谁低头打量着瘫坐在地上的两个小姑娘,发现有点眼熟,越发觉得事件走向毛骨悚然:“伊白你来做笔录,我去监控室看看。和上级汇报要求全城搜索,就说有个警员被犯罪嫌疑人绑架带走了。”
监控室的录像上,绑架者一目了然,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从身形框架来看,还是和之前村民描述的孟凡所差无几。画面被定格在孟凡逮住其中一个小姑娘时对着镜头眉眼含笑的地方,顾云谁无限放大,生怕错过一帧细节。
身后不知何时跟过来的陈之遇轻声说道:“他在笑,当时阮檬应该就坐在你这个位子上。”
顾云谁好像对这番说词不太感兴趣,转看其他格的监控录像漫不经心的问道:“然后呢?”
“学校监控室没有看管人员,平时也处于仓库状态,有学生溜进来也是常有的事情。”陈之遇盯着那张放大到模糊的双眼继续说道,“学校社会定位是安全地带,就算平日里出现一些霸凌现象,只要不触动警察,都不会拿监控说事。这是社会墨守成规的颜面。”
顾云谁眼光略过某段阮檬一个人走在小道上的画面,眼神沉了沉,移动着鼠标加快了画面倍速。校门口的监控盲区中开出一辆普通的面包车,车辆右侧的倒车镜中黑帽男人一闪而过。
“何山,重点排查车牌号wu4431,往市区方向去了。”顾云谁将画面定格联系着场外奔波的何山。
顾云谁依旧调着监控,状若随意的说道:“之前的案子也没见他这么粗心,这和当众行凶有什么区别?要是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这么天真,我们警察可就能少了不少麻烦了。”
“或许可以归结于——爱情都是盲目的?”陈之遇动了动和顾云谁并排坐下。
“老师这么貌美可真的算耽误了我不少事情。”顾云谁说着没给陈之遇回应的机会,指着某帧画面说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阮檬和孟凡勾到一处去了?”
“也许吧,”陈之遇没有正面回应,“大部分的事情不都是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么?”
顾云谁的手机“呜呜”的响着,可是主人却只顾盯着身旁的人,电话那端的人锲而不舍终于在接通后听到来自自家队长的一句低声轻呵:“陈之遇,我觉得狱警和嫌犯的二三事很快就要上演!”
在科技发展的现代城市找一辆已知牌照车型的面包车并不是什么难事。市区的高楼之上,帮着齐笑双手的绳子已经无法支撑起一个人的重量。不过好在天台下设置了铁栅栏,从空中垂落的冲击让女孩一只腿卡在缝隙里,将身体折叠成诡异的姿势。
最可怕的从来就不是死亡,而是猎、枪、上膛后的分分秒秒。
顾云谁爬在天台之上,地下的消防正在给气垫充气,围观的人群仰着头微微晃动着。女孩已经晕厥过去了,被卡住的右腿白森森的骨头从膝盖下方的皮肤中戳了出来。顾云谁伸长手臂却还是里人有些距离:“你们过来拽着我的腿,来不及了……”
冬天的风吹得顾云谁的外套鼓起,从背后看不清面容。陈之遇叹了口气,侧开拉扯的人群揽住顾云谁的腰将人拽起来:“我来。”
陈之遇扶着围栏将手伸到女孩断裂的腿上,用力的挤捏着,鲜红温热的血液迅速流淌沾满那只作恶的手。
“啊……”巨大的疼痛让女孩清醒,她抖着推身子想要逃离却被此刻的高度冲击僵持。
“齐笑,把手伸给我。”陈之遇的眼镜坠落在铁栅栏上发出“嘭咚”的撞击声,双眼像是蛊惑人心的妖魅紧紧地盯住底下的女孩,“你想活对不对?乖,把手递给我。”
陈之遇声音不大,语气不见焦急反而像是寻常日子里的一句随口的话。顾云谁拽着陈之遇的小腿,探着身子往下望去。
齐笑惨白着脸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听着陈之遇的话将视线投到前方血红的大手上。她动了动颤巍巍的伸长了手臂,断裂处血液奔涌不止,慢慢伸出加长的骨头“咚、咚”的敲打着铁栅栏。
顾云谁怕孩子支撑不住,在陈之遇顺利拉上齐笑手臂时,侧着身子站在天台的边缘探出一只脚踹上已经不太坚固的铁栅栏。
“啊……”
“顾云谁,你找死啊!”
周围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响起,原本耐心盯着齐笑的陈之遇腾出那只抓着栏杆的手伸向顾云谁。
“等一下就好,你拉住孩子。”顾云谁语气有些急,当下的感觉总有一种陈之遇会立刻放开拽着齐笑的手。好在没费什么事,铁栅栏在顾队长的两三脚下彻底松动,连着齐笑一起呗拖回了地面。
顾云谁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还没得起发话就被陈之遇单手提溜了起来:“都已经拽住她了,等消费拆铁架会死么?要你多什么事?”
“那是人命,我怎么知道那孩子能坚持多久!”顾云谁瞅着陈之遇就想起刚才那人捏住齐笑伤口的模样,顿时心中凌然梗着脖子没好气道,“我可没陈老师这么心大,你知不知道刚才如果齐笑反应过激,很可能会挣扎下摔下去!你就这么为人师表的么?”
顾云谁喊出这句话,让天台上匆忙照顾一伤一晕的众人瞥眼看过去。伊白瞪了眼拉住她的何山,甩开手就冲了过去:“陈之遇先生,我代表刑侦队想请您今晚和我们回去,关于这个案子可能需要您提供线索。”
“伊白……”
“你闭嘴,都给我下楼上车去!”伊白打断了顾云谁的话,粗暴的将人推搡出去,“你别告诉他一点问题也没有!”
“……”顾云谁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就算现在没问题,就他那心狠的样子以后也难保!”
为期两周多的凶杀案凶手落网,刑侦大队当晚忙的人仰马翻。陈之遇已经被安排在之前那间审讯室,只是对面的人从缠着自己的小队长换成了冷脸霸王花。
“伊警官想问什么?阮檬和齐笑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陈之遇端坐在椅子上,手臂大抵已经拉伤了,丝丝的痛感换回些清醒。没有了眼镜的遮掩,那双深沉的桃花眼格外冷冽。
“没什么想问得,就是带你回来告诉你,以后离老顾远一点。你们又不是一类人,老混在一起也不像那么回事,总不能当真一个蹲监狱一个看大门吧!”
陈之遇料想不及,刑侦大队的人都如此让人猝不及防,思拓了半晌勾了个礼貌的浅笑。
伊白翻着陈之遇的档案,撩了下眼皮瞅着这祸国殃民的长相说道:“我不吃这一套啊,你收收你含苞待放的演技。”
陈之遇吃了个大惊,原来“含苞待放”意义如此深远……
转而那头顾云谁的审讯生涯首次惨遭瓶颈,任他东西南北风,孟凡就是不说话。本来就因为陈之遇而暴躁的小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了,不带丝毫压制的将桌上的东西摔的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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