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通讯器在我的枕头底下震个不停，我半梦半醒，手伸进去摸了两下又昏沉地要睡过去，然后突然就听见女声几乎贴着耳畔响起来。
“我知道你在家，凯拉。”
我听见陡然出现的声音顷刻就清醒过来了，从床上弹起来快速拿起通讯器把免提关掉，但身旁的女人还是被闹醒了，她半眯起棕色的眼睛如同一只餍足的猫，凑过来在我的颈间蹭了蹭然后给了我一个不着情色的亲吻。
“是谁？”她问。
“家人。”我叹口气，坐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对着通讯器说，“罗伊刚给我更新了系统，你又给黑了。真不愧是你，‘神谕’。”
对面轻快地嗤笑了一声：“你只能乞求着这辈子都不要与我为敌了。”
“找我什么事？”
“你忘了？今天要回庄园，阿福已经为我们准备好甜饼和青瓜三明治了。”芭芭拉说，“我在你公寓门口，还有约翰。”
我挂了电话，裹好一件长款睡衣就往外走，我真担心再慢两分钟她就会直接拆了我的门，这对她而言当然轻而易举。
门打开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张开双臂扑了上来，甜腻的童音大声喊道：“凯拉婶婶！”
“早上好呀，我的小超级英雄。”我热情地把因为太着急而差点摔倒的男孩抱起来，笑意止不住地爬上眼角，“你的爸爸呢？”
“爸爸不乖，爸爸不起床。”他嘟着嘴，奶声奶气地说道，边眨巴着那双蓝色的大眼睛。
他才三岁，但已经是个任凭谁见到都会惊呼漂亮的小天使，他完美继承了迪克蓝色的眼睛和芭芭拉的红发，而性格方面，只能说没人会不爱一个格雷森。
红发的年轻妈妈跟在我身后走进客厅，无奈地解释道：“迪克昨晚回来得太晚了，他需要休息。等下午他就会回去。”
“布鲁斯会理解他的，他可是一直都是布鲁斯最喜欢的那个。”我把沙发上散乱的衣服捞到肘间给两人腾出空位，小天使体贴地跑来问我要不要帮我泡咖啡。
芭芭拉摇摇头：“你总这么说，要我看来他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最多。”
“如果不是今天，我真的不想回去，也不想见到布鲁斯。”
“为什么？”
我把衣服扔到盥洗室，一边大声说：“你知道原因的。”
很快客厅里传来回应：“好吧，如果你是指你的外貌的话，没那么糟糕，你不像她。”
“我当然像，我体内有一半她的血，而另一半大恶魔的外貌基因显然隐性为主。”我不经意地抓了抓自己的银白色短发，说，“自己抚养长大的女儿成了昔日情人的模样，这得有多怪。”
和以往一样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的小约翰认真地说道：“但我觉得你很漂亮，你是最漂亮的，凯拉婶婶。”
“谢谢你，亲爱的，不过这么坦诚你妈妈可是会吃醋的。”我笑着蹲下身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
这时主卧室的门被打开，身材高挑的拉丁裔女人走出来，她已经更换好公务员的裙装制服，大波浪卷的褐发披在肩上，精神面貌一扫刚刚在床上的慵懒。她走到我面前时给了我一个亲吻，然后先一步向有些惊讶的芭芭拉自我介绍。
“嗨，我是安德琳娜，朋友们都叫我安妮。”
“芭芭拉，”她回过神后冲我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唇，“我是凯拉的姐姐。那是我的儿子约翰。”
安妮亲切地微笑道：“她向我提起过，她总说你是家族里最聪明的那个。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凯拉婶婶的女朋友吗？”约翰好奇地问道。
“是的，小可爱。我很爱她。”安妮转向他，微微俯下身用故意有些甜腻的和小孩子说话的声音说道。
“我也喜欢凯拉婶婶，我们都喜欢她，所以我们有共同爱好啦！”他喜滋滋地咧开一个笑，“那样我们是朋友了。”
我们都一齐笑起来，安妮边笑边连声应和，最后她因为赶着上班从我这里拿过一杯速溶咖啡就先行告别。我送她到了门口。
“你迫不及待见我的家人了？”
“你总挂在嘴边却从来不主动去找的家人们？”安妮歪了歪头，“没错，我迫不及待了。”
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靠着墙柱笑了笑：“芭芭拉会在一瞬间把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你不知道神谕的信息网有多厉害。我猜不到两分钟罗伊就会来质问我为什么没告诉他我每天提前回家的原因是有个漂亮女友在等我。”
“哦，你昨晚是凌晨两点回来了，为了不触发门上的警铃你还翻了窗户，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这点上罗伊可没什么好抱怨的。”她机敏地反驳道，随后叹口气，一只手伸过来抚上我的脸颊，“我听见你在客厅和芭芭拉说的话。她说得没错，你不像塔利亚·奥古。”
听见这个名字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后苦笑：“我们没道理不像，我一天天看着自己变成她的容貌，每一次照镜子都会错觉自己回到了十年前，成为了十年前那个将一个无辜女孩囚禁与摧残的恶魔之女。”
“你是凯拉·陶德，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你都坚强地挺过去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家人，朋友，还有我。”她温柔地轻声说道，热度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仿佛力量也渐渐充盈，“我会一直爱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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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星云日报，我是记者艾迪·布洛克。下面播报一则晨间新闻，今天凌晨红头罩与军火库破获了一起军备型机器人的非法过境交易……”
芭芭拉将广播电台切换到音乐台，边问：“所以那是一个惊喜？不打算再多介绍一点？”
她检查了一眼后座安全座椅上安静玩魔方的约翰，然后启动汽车驶离这条街区。今天布鲁德海文的天气很不错。已经快要入夏了，这一周都是的天气预报都是晴天。
我无奈地笑笑：“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查到不少了，你可是神谕。”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她说，“还有我早就做回蝙蝠女了，虽然迪克总希望我能够在生下约翰后也继续后勤工作，但果然那不是我的型。”
“她是个普通人，但知道我的身份，她很聪明，善解人意。也懂得保护自己。”我试着回答芭芭拉的问题，就好像小时候去用半生不熟的公式解一道数学题，“还有，嗯，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有打算结婚。”
“你认为她值得信任？”
“是的。”
十分意外的，也许是因为我回答得很笃定，她没有再追问，而是满意地勾起唇角：“祝贺你。不过最好在讨论结婚之前先和家里说一下，好多人之前都以为你在和军火库拍拖。”
“饶了我吧，我们都认识了十年了，要真有些什么早该发生了。”我抚了抚额。我当然知道有这样的误会，但并没打算解释，罗伊也就将错就错。他在拿我做他和柴郡猫恋情的挡箭牌。我劝不住他和一个超级恶棍纠缠不清，也没打算多费徒劳，爱情有时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然后我问道：“布鲁斯最近怎么样？”
“连续蝉联了十多年的哥谭最有价值的单身汉的榜首。”她说，“另个方面，没了小丑的哥谭当然少了不少乐趣，但也没能让他歇着。前阵子他在和贝恩一战时受了重伤，迪克还去顶替了一段时间蝙蝠侠，导致小的那个愈加急躁地要求换位。”
“达米安还小着呢。”我不经意地笑了，想起那个逐渐英气起来的少年。
“要是达米安叔叔当了蝙蝠侠，我能做他的罗宾吗？”约翰这时插入话题。
芭芭拉皱了皱她挺翘的鼻子：“你现在考虑这种事还太小呢。”
“但提姆叔叔说了，每个蝙蝠侠都要有一个罗宾，爸爸当过，凯拉婶婶当过，提姆还有达米安叔叔也当过——所以我以后也要当罗宾。”他手舞足蹈地要向我展示手里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拼好的各面色块的魔方，笑容灿烂——如果再过十年，他也许真的会成为罗宾，还会是最好的一个。
我从后视镜里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说：“所以要好好吃蔬菜喝牛奶，你达米安叔叔很严格的，他不会喜欢太瘦弱的罗宾。”
汽车沿着城郊公路一路向前，驶入哥谭后并没有朝着市区的方向，而是背离港湾到达了西边的郊区。
我们停在一辆黑色的慕尚之后下了车，不远处是一片树林遍布在低矮的山丘之上。我牵着小约翰的手，他一边叫着“格雷森俯冲”一边从座位边上蹦跶下来，有些趔趄但还是努力站稳了，对我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我笑着牵着他的手沿着一条土石小径走过去，没走多远就见到了依靠在一棵树旁等候着的少年。
“达米安叔叔！”男孩热情地冲过去，但对方不会像我那样回应，他只是皱眉放下正在打字的手机，用那副和他母亲一样凌厉的绿色眼睛扫了我们一圈。
“你们差点迟到了。”
少年正是身高体格疯长的年纪，上次我见到他还比我矮些，而这次我却得稍稍抬头才能与他平视了。他穿着一身素色的衬衣和黑色西裤，高挑而英俊，袖口随意而整齐的挽上臂弯，露出小臂锻炼紧实的肌肉。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殿下。”我在几年前告诉过达米安自己为什么这么称呼他，说起我们初遇时候我以为他上雪山是要去拯救公主，而后他就拒绝让我叫他殿下了。但我喜欢这么叫他，就像罗伊曾经常挂在嘴边的“杰鸟”，都不是想想就能改掉的习惯。
达米安皱眉看着我，转身时却似乎嘴角上扬，他嗤了口气：“懒得等格雷森和德雷克那两个家伙了。走吧，父亲在等待你们。”
这是家庭聚会，每个家庭成员都必须参加。
我跟在他和芭芭拉的身后，一步步向山丘上方走着，明明很矮，却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步都感受到寒意盈上后脑。
哪里不对劲。
布鲁斯是蝙蝠侠，依旧守护着哥谭，而达米安走上正道，成为了他的罗宾。
迪克和芭芭拉结婚五年，并有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他们在布鲁德海文安家立业。
提姆正如我最初向他保证的成为了罗宾，而后是红罗宾，领导着少年泰坦。
而我……
等等。
我止住脚步。前面两人发觉到这一点，都疑惑地转头看我，问我怎么了。
“杰森在哪儿？”
一切都完美无缺，一切都充满希望。
他们的眼神更加困惑，甚至对我所提的问题感到难以置信，因而一时惊愕都没有回应。
我不能理解他们的反应，这时自己的手被人扯了扯，我低头看向牵着的小约翰，他眨巴着天真无邪的蓝眼睛，说：“杰森叔叔在等我们啊。我们不就是一起来看他的吗？”
他的另一只手指向山丘顶端。
我呆呆地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座墓碑，周遭荒草萋萋，几乎很难辨认上面的字迹。或者说别的什么模糊了我的眼睛。
——杰森·陶德。
——亲爱的儿子。
——挚爱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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