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前途......
这话算起来倒也没错, 不管如何，成为审神者的确是一项不错的选择, 只是由这位在黄泉就任高职的大佬一说, 总觉得添了些诡异的意味。
“这就是你当着那时候才七岁的我说——以后来黄泉，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好工作——的理由？”
病床上的莫白芷闻言, 顿时嘴角一抽。
天知道如果他不是久经考验的轮回者，而是普通的小孩的话，早被那死亡威胁般的低音炮吓哭了好吗！！
“原来你还记得这句话啊，”听到这话的鬼灯先是眼神一沉, 而后才继续说道, “这说明我很看好你。”
他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着，“随着日本人数剧增，通讯和信息的发达也导致人心愈发诡谲, 各种各样离奇的罪行层出不穷, 黄泉对此也很头疼, 狱卒和辅官人数不足什么的，见到好苗子自然要先先下手为强。”
说到这里的他骤然间面色一黑，身后仿佛飘起了一朵朵幽异的鬼火, 周身气场分外可怖, “就比如说这次你捅出的篓子, 大概够你死后在地府服苦役几百年了。”
“......饶命。”
莫白芷的语气顿时为之一弱。
****
十一年前
“玩够了吗？”
抱着胳膊, 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明显先天不足的孩子用轮椅的轮胎照着恶鬼惨不忍睹的脸上来来回回轧了好几轮的鬼灯并没有厌烦, 反而觉得这小鬼越发合他胃口。
这般直接干脆【确定不是毒辣？】的手段, 以及对冒犯自己的人毫不留情的记仇作风，让他依稀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呼——”
毕竟是大病初愈，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莫白芷也觉得有些乏累，鬼灯一问，他也就顺势停下了轮椅，仰头打量着表情严肃的和服男人，“你是鬼差吗？就是那个——黑无常？”
日本这边招收鬼魂的鬼使应该也是这么称呼的吧？莫白芷心中暗自思忖着。
孩子的声音清澈甜脆，暖棕色的眼底也没有任何担忧畏惧的情绪，只有满满的好奇，鲜活而明亮。
“不是，他们的工作和我不一样。”
将方才正要投出的狼/牙/棒背到身后，鬼灯蹲下/身，让他的视线与孩子齐平，“我是地府的辅佐官，鬼灯，你好。”
因为他这份正式的态度，以及那张一看就很严肃认真的脸，莫白芷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是...这个医院里的病人，柳山白芷，你好，鬼灯。”
“病人么......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到处乱跑？”
其实就算莫白芷不说，单从他的气色和所坐轮椅来看，鬼灯也知道他的身体必然不是很好。
不过小小年纪，身体里蕴含的灵力就已经强大到能够短暂影响外物——不然的话没有实体的鬼魂怎么也不至于因为撞了几下墙而险些魂飞魄散的地步——的地步，然而可能也正是由于如此，无法负担如此磅礴力量的身体便显得无比脆弱。
“......想过来看一下。”
掌管地府要务近千年的鬼灯一旦认真起来，那气场可不是盖的，很有些被古板严的大家长训斥感觉的莫白芷视线闪躲了几下，方才支吾着回答道，“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个忙什么的，这家医院是我好朋友的家族企业。”
“胡闹。”
鬼灯蹙起眉头，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
刚刚徒手狠狠教训了一番罪魁祸首的莫白芷悻悻然地鼓起了脸颊。
“你的病房在哪？”
一手仍是以原先的姿势把那半死不活的恶鬼脸朝下地拖着，另一只手则是把莫白芷抱起，放在自己肩头坐好的鬼灯询问道。
莫白芷如今因为多病而发育不良的瘦小身材，这样的坐姿倒也刚刚正好。
“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以他一个成年人的心智，对于类似举高高般的姿势可是相当敬谢不敏。
“用你那颤得像鸡爪子一样的手？”
注意到莫白芷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疲态的鬼灯随口刺了一句。
莫白芷：“......”
——对一个小孩说出这么刻薄挖苦的话真的好吗？
“到底是哪个病房？再不说的话，我要把你扔下去了。”
又走出一小段路后，仍然没有得到回应的鬼灯明显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的轮椅。”
正巴不得解除这么羞耻姿势的莫白芷当即把目光放到了已经隔了不短距离的轮椅上。
“「扔下去」当然指的是就地——你可以选择慢慢爬回去。”
鬼灯眉头一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你是魔鬼吗？”
内心欢快地奔腾过一群神兽的莫白芷艰难地开口发问。
“具体来说，我是鬼族，魔鬼是西方地府那边的说法，和我并不是同一种族，首先，从形态上就不一样。”
鬼灯一本正经地科普了一番。
......
“呐，鬼灯，地府......黄泉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就像那些书里写的，遍地都是血，很恐怖的样子？”
说出病房号后安静了一会，仿佛已经接受这个现实的莫白芷忽然声音闷闷地提了个问题。
“这种事，时间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鬼灯并没有正面回答。
“可是，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啊，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废话，所有生人也都只能去那里一次，没去过很正常。”
“那不一样。”
莫白芷咬了咬嘴唇，突然间眼睛一亮，“小野篁呢？他不是就曾经在活着的时候去过地府吗？历史上很有名的。”
“啧。”
鬼灯嘴角一撇，抬手拍了拍莫白芷的胳膊，“他死后成为了地府的阴官，一直为黄泉工作至今，你能做到么？”
“欸？”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为你在黄泉安排一个好工作，想去吗？”
“工作的意思是......”
“小野篁可是在死后才正式成为阴官的。”鬼灯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其含义却是不言自明。
“不用了，多谢。”
莫白芷眼皮狂跳地连连摆手。
虽然穿越至今却从来不曾去过那往生轮回之所让莫白芷很有些好奇黄泉真正的景象，可这可不代表自己活的不耐烦了现在就想跑去那里「久居」。
一番折腾后，在那嘴硬小鬼的指引下来到他病房的鬼灯正要开口说话，却忽觉头侧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靠在了上面。
目光微转，鬼灯这才发觉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身体仄歪着，脸颊贴着他的头发，还不时轻蹭几下，似乎睡得很舒服放松。
这也太没有戒心了。
鬼灯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宇。
即使平日里在如何教训那些抹黑他形象的无聊家伙，对于自己的「亲和力」究竟如何，鬼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那些可爱的动物暂且不提，作为一名生者，理当排斥他身上来自黄泉的死亡气息，更何况还是一个灵感敏锐，拥有特殊天赋的幼小孩童......况且，就算他不是地府之人，这么随随便便靠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睡着同样很危险。
把莫白芷放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的鬼灯顺手取下了挂在床头的病例单，映入眼帘的长长一串记录除了让他感慨了一番现代的医学技术外，更多的却是对莫白芷逞强程度的吃惊。
这小鬼，几天前才刚刚生完一次大病，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推着轮椅满医院乱跑了？
“七岁么......”
重新把病例单放回去的鬼灯忆起了自己作为生者的短暂光阴，好像便是截止在被作为活祭品的七岁那年。
他在床边伫立了半晌，最后撩开仍在熟睡的孩子的刘海，燃起一簇小小火苗的指尖在白皙细嫩的肌肤下印下一枚小小的酸浆果图案，很快又黯淡消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黄泉的本土居民数量不多，从很早以前，为了维持鬼数日趋庞大的地府的运转，从亡者中挑选有资质的破擢升为狱卒或是管理者便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
本来这样的事务并不是由他负责，他一般只是在阅读完那些申请文书，确定对象的确符合资后盖章同意，更别提在人还活着的时候便在其灵魂上留下眷属的标记。
或许这就是阎魔大王曾经说过的缘分？
莫名觉得这孩子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合自己心意的鬼灯收回手，身形逐渐从病房里淡去，留下了最后一句平静的，似是祝福般的话语。
“慢慢过完你未来的人生吧，不需要来得太早。”
****
曼殊这次前来探望，自然也带了给病人的礼物。她从中拆了盒包装精美的甜点，分给了病房里的众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七岁的草药啊......一定很可爱吧。”听完故事，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她啃了一口栗子羊羹，感慨道。
她脑补了一下脸上还带着少许婴儿肥，大眼睛水汪汪的，说话还含含糊糊带着软绵绵童音
的小草药，只觉得一颗怪阿姨的心在蠢蠢欲动。
“可爱吗？”对于自己那时候的样子已经记不大清的莫白芷歪了歪头，“病恹恹的小萝卜头，能好看到哪去。”
“不对不对，明明主殿什么时候都很好看！”萤丸摇晃着胳膊，反驳道，“上次我们去旅行的时候，不就因为十年后火/箭/炮看到您小时候的样子了吗？简直就是小天使！”
一群刀剑男士们纷纷表示认同。
“哈哈哈，真是让人想藏起来的可爱啊。”回忆起自己当时抱着软绵绵的，手感好得不行的主殿喝茶的画面，三日月一脸蜜汁微笑地点了点头。
“就是那种瓷娃娃的感觉，连恶作剧都不敢太过火了。”鹤丸抱着胳膊，煞有介事地形容着，“总觉得好像碰一下就会碎掉。”
“要供起来！”长谷部捏紧了拳头，一脸虔（chi）诚（han）。
“特别适合养成，还有幼驯染，还有唔唔唔唔......”
龟甲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宗三和碎云一个捂嘴，一个踢膝盖地KO了。
“——那种黑历史，拜托请别提了。”
莫白芷表情尴尬地捂住了脸。
“幼年期的这家伙啊......”
鬼灯虚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脸嫌弃地咕哝道，“比现在更能惹事，小麻烦精。”
莫白芷：“......喂。”
人艰不拆啊，至少在我家的付丧神前给我留点面子吧鬼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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