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以草药的家世和其父母留下的丰厚遗产, 又有谁能够大喇喇地自称是他的「债主」？

    可是一看这位自称加加知的男人不卑不亢的态度，又实在不像说谎，满肚子疑问的曼殊顺着他的视线一道看向病床上的草药, 这才发觉后者不知何时已经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 面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

    “鬼咳，加加知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工作不要紧吗？”

    既然这位大佬用了他在现世的化名, 就代表着他不愿暴露身份, 有些小心虚的莫白芷也便从善如流地接了下来。

    “工作？”

    男人闻言, 嘴唇下抿, 那外「和善」的目光让一旁的曼殊莫名一哆嗦, 好像被什么东西冻着般，“我这次过来，就是专门为了工作，比如说——讨债。”

    “......冷静一点。”

    眼皮乱跳地看着面无表情活动着手上关节的男人，莫白芷开始庆幸还以人类形态活动的鬼灯并没有把他那根招牌的狼/牙/棒随身携带, 不然的话，眼下的画面一定会更加惨不忍睹, “能，帮我解释一下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对方的个性，可不会无端端地上门来找人麻烦，如今这副「你死定了」的抖S架势, 肯定是因为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他......隔着黄泉和现世的屏障千里寻仇什么的, 还是很符合鬼灯的行事作风的。

    沉默片刻, 鬼灯扫了眼如今还身处病房，一头雾水观望着事态发展的曼殊和付丧神们，很清楚他未尽意思的莫白芷耸了耸肩膀，“他们都是我信任的人。”

    见状，大概明白这些人身份的鬼灯也不再坚持，直接坦言说道，“你应该还记得不久前你曾经去过黄泉。”

    “咳咳——”刚刚还因此险些遭到自家付丧神们集体批/斗的莫白芷掩唇轻咳了几声，那种不详的预感倒是越发浓烈了，“......然后呢？”

    “只能说你打开的那个临时通道出现的时机相当不凑巧，”说到这里，鬼灯嘴角下拉的弧度愈发明显，“当时恰逢阿鼻地狱暴乱，有几只恶鬼趁着这个间隙......”

    “跑了？！”

    深知被关在阿鼻地狱里的鬼魂都是生前犯下十恶不赦罪行的极恶之鬼，但凡走脱一只跑来人间也会掀起巨大的波澜，造成不少无辜的伤亡，更何况这事也有自己的一分因果在，莫白芷自然更加担忧。

    “是打算逃跑，但没成功，被我抓住抽了一顿之后又扔回去了，但、是——”察觉到莫白芷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鬼灯面上的阴霾之气更重，“你知道这给我添了多少工作量吗？”

    噫。

    “那什么，鬼灯你不是，不是很喜欢工作吗？”

    “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因为某些人为因素而额外增加负担。”

    “我错了！”

    那张线条冷厉的俊脸上分明写着「再辩解一句你就死定了」这几个大字，十分了解这位大佬手段的莫白芷毫不犹豫地从了心【怂】，郑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鬼灯......那个传说中阎魔大王第一辅佐官鬼灯？！！”

    直到这时才从他们两人的对话中意识到什么的曼殊一脸不可思议地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容冷峻的男人，低声嘀咕道，“明明长得挺帅的啊，哪里像长谷那家伙说的那么吓死人不偿命 。”

    “长谷？你是指上次时之政府派来地府的外交人员，平原长谷吗？”听到曼殊碎碎念的鬼灯重新把目光放回了她的身上。

    “啊啦，原来鬼灯大人还记得他，那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吧。”

    “我的记忆力称得上不错，况且那也是难得几个在参观地狱的时候被吓晕过去的外宾之一，所以印象还算深刻。”

    “吓晕？噗哈哈哈，居然那么糗啊，长谷他那家伙一定是为了掩饰自己胆小的事实，所以才各种造谣您有多么多么可怕。”

    因为这个趣闻而忍俊不禁的曼殊笑了一阵后，忍不住摇头吐槽了一句。

    “哦？造谣？”

    鬼灯的眼睛微眯，似乎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

    “是啊，听他那描述，什么笑起来就好像让人看见了无间地狱，可怕的狰狞武器上沾满了猩红的，不断往下滴的鲜血，目光阴冷仿佛来自八寒苦狱的砭骨冷风什么的......吓得外交部门的其他人都不敢再去地府拜访了，结果您明明为人还挺绅士的嘛。”曼殊复述了一遍当时瑟瑟发抖的长谷和他说过的那些话，颇有些为鬼灯打抱不平的意思。

    emmmm......

    注意到随着曼殊的描述，鬼灯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平静」的莫白芷一时陷入了沉默。

    那位远在时政就职的平原长谷同志，祝你以后的地狱生活能够轻松愉快，阿门。

    “那边的那个，别以为话题转移了你就能逃过一劫。”和曼殊的交谈告一段落后，在一旁默默擦汗的莫白芷又被盯上了。

    “你、你想对主人做什么？！”

    心头发憷的碎云强制压下那种异样的恐惧，大步上前挡在了莫白芷前方，板着小脸外严肃地质问。

    “......”

    目光微妙地在莫白芷和碎云那极为肖似的面容上游弋片刻，再度开口时，鬼灯的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沉重，“啧，果然那时候就不应该让你和白泽那家伙见面——我记得你才刚刚成年没多久吧，已经沦落到对不同种族的异性也能出手的地步了？”

    “喂！你到底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膝盖莫名其妙中了一箭的莫白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付丧神啦，碎云是我的付丧神，长得和我相似只是由于他下意识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遗憾。”

    鬼灯摸着下巴感慨着。

    “？”

    “少了一个堂堂正正上门去揍那老家伙的理由。

    “所以，不堂堂正正的时候呢？”对于这位辅佐官与那位来自东方的神兽大人的恩怨情（？）仇，莫白芷一时只觉槽多无口。

    “那就直接找他麻烦——反正揍他也不需要多少理由。”

    鬼灯的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总觉得我好像听到了一股不正之风刮过的声音。”莫白芷彻底眼神死了。

    ****

    在碎云、萤丸外加鸣狐的小狐狸的泪目「攻击」下，对懂事的孩子以及小动物从来都很友好的鬼灯放弃了现在就算总账的主意——其实在看清莫白芷如今身体状况后，他也早有了这心思，如今不过顺势而为——眼下正被满腔好奇的小狐狸和曼殊追问着一个又一个有关地府的话题。

    而另一边的审神者同样也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包围了。

    “欸？和鬼灯他是怎么认识的？”

    不出意料的，三日月提出的问题也是所有刀剑男士们心中共同的疑问。

    “嘛，如果硬要算的话，那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那是在莫白芷七岁，也就是至今十一年前，彼时的他还是一个身娇体弱，根本离不开医院的病秧子，不过却是已经结识了凤镜夜和须王环两个好友。

    某一日，在他们来看望生完一场大病后，精神恢复了几分的自己时，偶然谈到了最近医院里接连发生的新生儿早逝的事情。

    他当时所住的医院正属于凤氏财团，如此事件频发，自然引来了外界的关注，还有一些有心之人刻意的造谣生事。

    据镜夜所说，第一起事故发生后，医院就对医护人员以及育婴箱等各个环节进行了严密排查，不曾发现任何疏漏，再之后，却是一再发生了第二起，第三起......

    那时归国不久，还对日本本土的怪谈传说深信不疑的环一脸惊恐地抱住自己，提出了「难道是有妖怪作祟」的猜测。

    结果显而易见，镜夜年纪虽小，毒舌功力却是初见端倪，轻描淡写地一阵反驳就把环喷得怀疑人生，缩到墙角种蘑菇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天生具有很强灵感的莫白芷也觉得频发的婴儿早夭事件必然存在一些蹊跷，正好处在大病初愈，新病未生阶段的他精力还算旺盛，与两位好友告白的当天晚上，查夜的护士离开后，他就偷偷坐上轮椅来到了发生连续发生好几起不幸事故的育婴房所在的楼道。

    然后，他便机缘巧合地见到一个身着黑色和服，额生独角，面目「凶恶」，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类的男人，拖着另一个脸部朝下不断摩擦地面，生死不知的男人缓缓朝外走去的画面。

    “呜哇——”

    听到这里的萤丸没忍住贴紧了审神者，“好可怕，这不是怪谈故事里最常见的情节吗？主殿您那时候一定被吓坏了。”

    “嗯......差不多是那样吧。”

    莫白芷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略过轮回多次的自己当时不仅没有被那阵仗吓到，反而还饶有兴致地等待后续的桥段，继续往下说道。

    “那个被鬼灯抓住的男鬼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生前作恶多端，自知死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躲过了引他去地府的鬼差，游荡在世间。阳世阳世，对那阴魂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可能也是在这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吧，他开始贪恋起活着时候的种种好处，便瞄上了孕妇体内灵智未开的婴孩，挤走了他们的灵魂，自己鸠占鹊巢。”

    “而天地之间自有定则，未曾前往地府受判轮回的灵魂即便借体而生，却也活不过一周，只有早夭的命。他明知如此，却又知错不改，害了数个无辜婴儿的性命，就为了活那短暂的几周时间，一直到地府发现有数名本该长寿百年的婴儿魂魄稀里糊涂地又重归轮回，觉得事情不对的鬼灯便亲自上来察探真相，抓到罪魁祸首后顺便胖揍了那不要脸的混蛋一顿，接着就要拖他去黄泉受审。”

    “再然后鬼灯大人他看到了同样在场的主殿，知道您的特殊之处后就成了朋友？”碎云好奇地开口问道。

    “该怎么说呢，中间还有一点波折。”莫白芷有些难为情地抓了抓脸颊，干笑着解释道，“你们要理解，久病的人脾气一般都不怎么好。”

    与此同时，鬼灯那边也讲到了相同的进度。

    “没想到已经被清场的楼道上竟然会莫名地跑出一个坐轮椅的小孩，那男鬼趁着我吃惊地短暂瞬间一下就扑向了那孩子，也许是打算强制附身来作为人质好让他逃跑吧。”

    “可恶！”

    ——龟甲

    “竟然敢威胁主殿！果然还是一刀压切了比较好！！”

    ——长谷部

    “接下来呢接下来呢？鬼灯大人您出手救下了年幼的草药，然后就此结缘了？”

    ——曼殊

    吃瓜群众们纷纷表现出各自不同的情绪。

    “然后，我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鬼不慌不忙地抬手攥住了打算附他身的恶鬼的脸，一把抡在了身旁的墙壁上，「咚——」，好大的一声，起码连撞了大几十下，到最后估摸着整个魂体都快撞散了才松手，连带着还开着轮椅在他脸上碾了好几圈。”

    “......”

    “当时我就觉得，”在一众人目瞪口呆.jpg的表情包中，鬼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评价道，“这孩子未来一定很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