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对了, 夜斗你会来这里，是有人向你祈愿了对吧。”
看夜斗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少年就知道对方仍是想要劝说自己, 他眨了眨眼睛，将之前一直置于手上把玩的，雕刻着精美纹路的金色徽章放回怀中, 驾轻就熟地开始转移话题。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魅力让堂堂一位神明特意来找他, 肯定是夜斗在出行途中偶然遇见的缘故。再一想那一周五次的频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说他们「有缘」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对啊，今天可是大丰收, 一共有四个信徒向我许愿，四个哦！”
一提起这个话题, 夜斗的眼睛就bilingbiling亮了起了, 也不知是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标着刻度一升，里面装满了五元硬币的大酒瓶, 晃动间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如果一天有四个, 那就是二十元，一个月就是六百元，一年就是......反正就是好多好多钱, 再继续努力下去, 很快我就能建立一座属于自己的神社, 成为了不起的有名神了, 哈哈哈。”
越说越兴奋的夜斗忍不住叉腰大笑起来。
“哦, 厉害厉害。”
少年十分捧场地鼓起了掌，只是语气却依然十分平淡。
“哪里哪里。”
嘴上虽然说着推拒谦虚的话语，夜斗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所以，你有没有兴趣......”
“没有，很抱歉。”
少年微笑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
之前充满自豪的笑容顿时一垮，夜斗目光哀怨地看向少年，仿佛是在无声控诉着他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好啦好啦，”少年忍俊不禁地拍了拍夜斗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虽然不能成为夜斗你的神器，但如果只是帮忙的话我还是很在行的——所以，他们向你祈愿了什么？”
“一个小女孩把她最喜欢的玩具熊落在这里了，希望我能帮她找回来。”
“玩具熊啊，它有什么特征吗？”
“就是一只穿着公主裙，系着蝴蝶结的泰迪熊，应该挺显眼的，再加上这个儿童乐园又不大。”夜斗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半小时内就我夜斗大神就能轻松解决。”
“......那个玩具熊的裙子，是不是粉红色镶蕾丝的，蝴蝶结是白底蓝色斑点的？”
似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少年的目光不自觉地偏向夜斗身后，语气变得颇为微妙。
“没错是没错......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下意识地点头承认后，夜斗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看你背后。”
顺着少年抬起的手指向后看去的夜斗正好撞进了同样仰着头打量他的橘色大猫溜圆乌黑的大眼睛。
视线往下，被它叼在嘴上的，赫然就是那个小女孩委托他寻找的，穿着公主裙的泰迪熊。
一神一猫对视半晌，夜斗勉强挤出了讨好中带着少许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步伐，逼近橘猫。
“来，小猫咪，不要跑，到夜斗哥哥这里来~~乖乖把嘴里的东西放下哦~~”
似乎是被夜斗古怪的言行给惊吓到了，正当夜斗准备扑上来按住它的时候，橘猫浑身的绒毛一竖，身体比原来还要膨胀了许多，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当然，它并没有忘记带上玩具小熊。
“啊！可恶！！小偷猫，放下我的熊！！”
功亏一篑的夜斗抓狂地怒吼了一声，哇哇怪叫地追了上去。
望着夜斗绝尘而去的背影，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很难想象对方哪天真成了有名神后会是什么样子。
对于信徒而言，有这样的神祇大人还真是辛苦了。
从原地站起身，少年此前一直浸泡在湖水中的双足却没有任何湿意，不曾着鞋赤/裸地踩在柔软的绿草上，如同两片雪白的莲瓣。他静默地伫立片刻，好似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侧头看向了儿童乐园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飘来了烤鱼的香气。
****
“喂！别跑！”
因为不想伤了橘猫，很多攻击的手段都不能用，单单论速度和敏捷，与猫相比夜斗又没有多少优势，所以任凭他一路上紧追慢赶，各种跳脚，却仍是没能把玩具熊从它的嘴中夺下。
就在他又一次积蓄力量，打算跃起一个飞扑，彻底解决问题的时候，此前一直在不停奔跑的橘猫忽然动作一停，转动着小脑袋不断打量四周。
“什么？！”
因为没预料到橘猫突兀的止步反应，夜斗径自飞过了它所在的地方，重重撞在了地上。
捂着自己生疼的脸恨恨看向那只臭猫的夜斗在看清眼前的场面后，顿时表情一楞，一脸懵逼地盯着拿手持熊玩偶和他打招呼的亡灵少年，在他的身后，那只他追了一路的橘猫正乐滋滋地用爪子按住一只烤鱼，吃得正欢。
“你...这...那鱼...”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的夜斗结巴了。
“委托你的小女孩可能是把什么食物的汤汁洒在玩具熊上面了，流浪猫闻到了香味，还以为这也是能吃的东西，自然会把它叼跑。要引开它的注意力，用真的食物来交换就可以了。”
确认小熊身上的蕾丝裙的确沾了一大片颜色浅褐污迹的少年把它递给了夜斗，打趣道，“喏，献给神明大人的祭品。”
“就拿这东西当祭品啊，神明大人可是会发怒的。”
知道少年是在开玩笑的夜斗装模作样地沉下脸，抱着胳膊，摆出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
“啊啦，不满意吗，那我就收回来了。”
还拿着玩具熊的少年见状，顿时停下了手上递交的动作。
半晌的沉默后
“我非常满意，真是再完美不过的祭奉了！请务必把它交给我！”
轻易便为五元钱而折腰的夜斗眼也不眨地将自己刚才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
——今天的夜斗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身为神明大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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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被橘猫叼着的地方沾了些许口水，裙缝有些开裂，以及一早就沾上的食物污渍外，玩具熊看起来还是相当完整可爱的，又完成一项工作的夜斗正志得意满地打算回去找那个许下愿望的小女孩，却又隐隐地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眉头紧蹙的夜斗不经意间瞥见拿着不知从哪折来的狗尾巴草逗弄着那只贪吃橘猫的少年，顿时恍然大悟，旋即生出的，便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是怎么拿到玩具熊，还有烤鱼的？！”
沉迷吸猫不能自拔的少年闻言一怔，十分纳闷地歪了歪头，迟疑地说道，“emmmm......用手拿？”
“我不是这个意思。”被这个回答噎到的夜斗嘴角一抽，“我是说，这不科学。”
这下，无语的人却是换做了少年。
“本身就代表着一部分普通人眼中「迷信」存在的夜斗你说出这种话才有点奇怪吧。”
“什么迷信啊，神明大人明明就是真实存于世上的！”
“将现今科学无法解释的统统归类到灵异迷信的范畴，身为这样目光浅薄的生物还真是抱歉了。”
“啊啊啊，又来了，这种好像老头子一样故作深沉的话，明明还是个小家伙就不要在这里装成熟了好吗？”
夜斗彻底眼神死了。
“......小家伙？”
少年颇为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对方——夜斗明显没比他大到哪去。
“神明的年龄哪里是能从外表来判断的......算了，话题越扯越远了，转回先前所说的，按照常理，身为亡灵，尚未成为神器的你，应该根本无法触碰且影响到此岸的实物。”
“欸？”
“果然，果然你是不一样的！”
就在少年因为夜斗的解释而陷入沉思，大惑不解之际，却见夜斗猛地一捶手心，笑靥分外单纯爽朗，“像你这样独特的灵魂，和我这样注定成为万民敬仰之神真是太相配了，所以——”
还不等他把日常安利的话语说完，下一瞬，伴随着一声声充满绝望的求救而来的异样气息，两人心中俱都一凛。
这种感觉是——
妖魔！
“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被它盯上了！”
夜斗抬手按住亡灵少年的肩膀，轻轻推了推，示意他快走。
“你要去消灭它么？”
“当然，这可是作为神明的职责。”
夜斗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你现在没有神器。”
“......”
再一次被戳了伤口的夜斗悻悻地抓了抓头发，“你是在质疑神明的力量吗，少年？没有神器我也能把那见鬼的妖魔揍得找不着北——快走吧，回见。”
说罢，他便朝着那股不详气息的方向快步赶去。
只留下少年一个人在原地有些出神地凝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种危急时刻，本来是趁势要求他成为神器对抗来敌的大好时机，可是那位一直抱着这个目的的神明，却完全遗忘了这一茬，只想着让他尽快远离危险的地方。
真是意料之外的温柔啊。
只不过......
少年摇头轻笑一声，并不曾按照夜斗的指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反而沿着他的脚步，同样走向了妖魔所处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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