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救命！！谁来......救救我啊！！”

    还带着少许婴儿肥的稚嫩脸蛋上充满了恐惧，踉踉跄跄奔逃着的小女孩不时回头惊慌地察探身后的情况, 在注意到那只类似蜘蛛一般, 头颅上长着三个猩红眼珠的巨大怪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皮肤甚至已经隐隐接触到那股腥臭阴冷的气息后，小女孩盈满泪水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

    “爸爸, 妈妈, 你们在哪......”

    尚且年幼的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次快乐简单的，为了庆祝她八岁生日的出行，到最后会莫名变成这个样子。

    不仅爸爸妈妈不见了踪影，在她找寻他们的过程中, 还出现了一只可怕的怪物，一直紧追着她不放，可就算她再怎么向遇见的大哥哥大姐姐, 或是叔叔阿姨们求救，他们永远都是一副漠视的态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我, 这是快被吃掉, 要死了吗？

    脑海中乍然出现的不详念头让小女孩蓦地腿上一软, 失了力道的她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放在平时本是普通的跌倒,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 却称得上致命。

    她坐在地上

    , 直勾勾地盯着那张不断逼近的, 足以将她全部吞噬下去的血盆大口, 目光呆滞，完全放弃了抵抗。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还没到饭点的时间呢，不要这么着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附近的高楼上一跃而下，灵动敏捷的身形宛如一只飞鸟，落势却极重地踩在了怪物足有一人高的红色眼珠上，因为反冲力高高弹起，而后轻巧地落在小女孩跟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嗷啊啊啊——”

    眼球这样敏/感脆弱的部位受到袭击带来的痛苦无疑是相当剧烈的，妖魔的八只触爪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带出了一片刺耳的破空声。

    见到这一幕的夜斗眼皮不由一跳。

    若是他还有神器，即使来再多再强的妖魔他都有一战的底气，可是现在，果然最好的办法还是......

    “跑啊！！”

    他眼也不眨地转身一把将小女孩夹在胳膊底下，撒腿就跑。

    他刚才在半空中可是看到了，小女孩身后不断摇摆着的，如同小猫尾巴般的绪，毫无疑问地证明了对方半妖的身份。

    如果她是亡灵，虽然太过幼小的年纪之后可能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可临时征召来作为神器还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是半妖，他可不敢保证在将她作为神器驱使时会不会毁坏她的绪——说到底，半妖这种夹缝之居民根本就不适合战斗——那样的话，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几乎等同于杀人。

    缓过劲来的妖魔发觉自己的猎物被抢，当即发出了愤怒的嘶鸣，八条腿快速摆动着，眨眼间就追了上来。

    带着似乎是被吓到失去知觉的小女孩，连最简单的反击都无法做到的夜斗只能狼狈不堪地左躲右闪来逃过它的袭击，这种被撵着跑的感觉当然不算愉快。

    “可恶啊！！”

    再次躲过妖魔一击的夜斗咬牙切齿地恨恨赌咒发誓。

    “等大爷我找到趁手的神器，一定回来把你砍成八百截，你给我记住了！！”

    回应他的，是一只长满绒毛，看上去煞是恶心的螯足。

    ****

    总归是被太过巨大的身形拖慢了速度，再加上城市之中楼房林立，电线密布，借着地形的优势，经过一番艰难的追逐战，夜斗终于还是将那只蜘蛛型妖魔甩开了一段距离。

    丢失了目标的踪影，却不见妖魔如何着急。它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它之前即将吃下的食物身上散发出的，无比香甜的气息，只要空气中仍然飘动着她的味道，它就有信心找到她。

    然而还不等重新定位到夜斗他们方位的妖魔再次前去追赶，一位施施然而来的「不速之客」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它的去路上。

    那是一个黑发棕眸，极为俊雅秀逸的男性亡灵，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至多十七八岁。他一身素净的白衣，脸上还带着清浅的笑容，漫步走出后就这么平静地伫立着，姿态写意轻松至极，好像他面前站着的，

    不是以夹缝之居民为食，由各种负面情绪和诅咒汇聚而成的亡灵天敌一般。

    虽然妖魔一般智慧不高，多是被本能和欲/望驱使着行动，可面对这样明显的蔑视——还是来自于自己视为食物的低贱东西——态度，它还是被激怒了，轻易就把被抢食物的怒火转移到了这个新出现的少年亡灵身上。

    “呀咧呀咧，好像比上次遇到的那只要大上一些，会不会比它更难对付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狰狞可怖的妖魔，少年歪了歪头，在它的攻击即将落在自己身上之前，薄唇微启，流泄出短促的几字音符。

    倏忽之间，天地灵气涌动，无形的锁链自四面八方伸来，捆缚住妖魔所有的活动。

    少年从来不曾告诉夜斗的是，就在他遇上他的那一天，也就是一周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便遇到了一只盯上他的妖魔。

    按理来说，一个没有成为神器，不曾受到神明庇护的普通亡灵，成为妖魔的目标是一件相当糟糕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很多在这个世界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放在他身上，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彼时的他，没了所有记忆，连带着连名字都遗忘了，正因为深感缺失了某些重要的事物而烦躁不已的时候，那只不长眼的妖魔就这么撞在了他手上。

    那下场——自然惨不忍睹。

    记忆，身份，名字，来历......作为亡灵的他失去了很多很多，但有些东西，是烙印在灵魂深处，无论如何都无法抹灭消失的。

    比如那个他醒来后就一直带在身边，虽不知有何作用却知道很重要的奇怪徽章，再比如说，对于自身实力的认知。

    那种自信甚至可以称得上自傲，没有来由，不讲根据。

    ——我生前该不会是个龙傲天吧。

    没费多大功夫就把眼前动弹不得的妖魔解决，感受着它身上那股叫人厌恶恶心的气息彻底消散的少年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奇怪和诡异的念头。

    即使因为失忆的缘故而对这个世界认知不清，他也很清楚自己身为普通亡灵却能轻松杀死妖魔的行为究竟有多么惊世骇俗。

    所以即使是面对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夜斗，他也没有将这件事坦露。太过独特的存在，有时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知道神明里面有没有人类中的科学怪人一般的存在，到时候要是起了把他抓去解剖——虽然他不晓得亡灵还有没有完整的活人构造——的心思，那岂不是很冤？

    “夜斗现在，应该跑到哪座神社藏起来了吧。”

    奇特的灵力波动随着自己咒文的终止而散去，确认现场没有留下痕迹，不会暴露自己存在后，少年闭目感应了片刻，最后侧头望向了西南的方向。

    “天满宫吗......夜斗那家伙还真是喜欢天神啊。”

    ****

    “哈啾——”

    城市的某座神社中，正犯愁该如何安慰醒来后便开始哭个不停的小女孩的夜斗忽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被他突兀的动静吓到的小女孩身体瑟缩了一下，哭声中断了片刻。

    可惜还不等夜斗高兴，下一瞬她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比先前还要大上几分。

    夜斗：“......”

    本身就不擅长应对女性，特别是哭泣女性的他颇有些无措地抓着头发，试图和女孩交流。

    “呐，小朋友，先别哭了好吗？你看，我叫夜斗，是传说中的神明大人哦，向我祈愿的话，什么事情都可以为你完成的。”

    “神、神明大人？”

    身后的「尾巴」由于紧张和恐惧而炸成一团的小女孩仰起头，沾满泪珠的蓝色眼睛被揉得泛红，楚楚可怜的模样极为惹人心疼。

    “对，神明大人。”

    夜斗充满自豪地点了点头。

    “可是，神明大人不应该穿着很漂亮的衣服，住在华丽的大宫殿里的吗.....大哥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神明大人呢。”

    小女孩目露迟疑地盯着夜斗身上穿着的，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黑色运动服。

    “一点...都不像......”

    胸口猝不及防地中了一记长剑，整个神都灰化的夜斗踉跄地倒退数步，身后的背景都变得阴暗，一片乌云飘了过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愈发凄凉。

    “对，对不起！”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对眼前这个奇怪的大哥哥的打击相当严重，小女孩擦干眼角的泪水，小跑到夜斗身旁，蹲下身和呈「OTZ」姿势的他对视，表情真诚，“夜斗桑刚才救我的样子非常非常帅气，运动服什么的，一定是个性啦，我不该怀疑你的！”

    “......”

    对于小女孩的安慰，夜斗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小女孩还以为自己的话还不够弥补夜斗受伤的心灵，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什么能够尽快让他振作起来的话语，却见下一秒，对方忽然原地满血复活，表情热切地捧起她的手。

    “真的很帅气吗？”

    “欸？”

    “我是说，刚才我对付那只妖魔的样子，真的很帅气吗？”

    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昏迷过去，并不曾看到夜斗登场救他那一幕的小女孩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败退在那双因为写满期待而外闪亮的蓝色眼眸下，轻轻点了点头，“......嗯。”

    “哈哈哈，我就说嘛，怎么样，那时候的我是不是特别有神明的风范，就是那种，身后都在发着圣光的那种感觉？”

    小女孩：“......”

    这个自称神明的大哥哥，真的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