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啊啦, 这不是白芷吗？”
还没走近奴良家的主宅，莫白芷和长谷部两人便在巷口遇到了一位手持菜篮, 身着黄色和服的女性。
“嗯, 若菜伯母, 我回来了。”
莫白芷眼神温柔地颔首招呼道。
这位看起来相当年轻美丽的女子，正是奴良陆生的母亲，奴良组二代目的妻子, 奴良若菜。当初莫白芷在奴良组的时候受了性开朗体贴的她很多照顾。
“回来好啊，宅子里的大家一直都很想念你呢......正好赶上饭点, 等会就让白芷你尝尝我的手艺。”
眼睛弯成新月的形状, 喜悦的心情洋溢于面上的若菜高兴地晃了晃手上篮子。
“哦！白芷大人, 您终于回来看我们了！”
“好多礼物！”
“合幸屋的甜食！那家店的羊羹超好吃的！”
正式来到主宅前的时候, 还不等若菜通知，早就有嗅觉比较灵敏的妖怪闻到了久违的熟悉气息，通知了其余的同伴。一群小妖怪们挤挤挨挨地凑在大门前, 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把这个发下去给大家吧。”
莫白芷躬身将专门为小妖怪们准备的甜食叫给了挤在最前面的纳豆小僧。
“包在我身上，白芷大人！”
个头矮小，头部是一团草束, 仅露出一只独眼的妖怪艰难地捧起对他而言相当巨大的包装袋，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脯保证着。
受到诱惑的小精怪们很快将拿着他们目标的小妖怪包围了起来。
“等、等一下！你们慢点！给我留点啊......谁在踩我的脚！！”
纳豆小僧发出了惨叫。
“怎么不过去？”
趁着这个间隙来到水池边的莫白芷一眼就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个白色「蛋壳」。
“人多, 吵。”
「蛋壳」再次往上浮了浮, 露出藏于其下的一双幽深的大眼睛。
“......嘛, 你还是这性子, 不过好像河童你也不喜欢吃甜食。”
莫白芷无奈地摇了摇头, 将手上的另一份包裹伸到他面前。
“！！”
小黄瓜！
即使是隔着纸袋，河童也一下便认出了里面装的东西正是他的最爱，素来淡漠平静的眼眸微不可查地亮了亮，他速度极快地跳了起来，带蹼的双手一把抓过袋子，将它顶在了头顶。
“谢谢。”
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举动太过激烈，重新回到池塘里的河童噗噜噗噜地在水面下吹出几个气泡，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莫白芷给河童送重逢礼物的同时，另一边也在发放礼品的长谷部碰见了一个相当难缠的妖怪。
“嚯嚯，这不是一风轩的茶叶吗，白芷那小家伙倒是有心了。”
“——什么时候？！不对，你先把东西放下！”
手上提着的包装袋被人悄无声息的拿走，长谷部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当即拔出了别于腰间的本体。
好好将所有礼物都赠送妥当可是主殿交予他的任务，胆敢阻碍的家伙——他绝不会轻饶。
“这么凶的啊，对老人家也稍微尊重一下嘛。”
正如其所言，那个依旧大摇大摆地拿着茶叶袋不断显摆，像是在挑衅般的妖怪，身形不高，面上手上皱纹横生，就连造型奇特的后脑勺上也不例外，正是一副垂朽的老年妖怪模样，不过看他躲开长谷部刀锋时的轻快动作，以及眼下那大咧咧的语气，却又显出了几许不逊年轻人的狡黠灵动。
“你！”
“欺负我的付丧神什么的，很好玩吗？滑瓢吉桑。”
注意到这边情况的莫白芷很快走了过来，拍了拍长谷部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
“怎么能说是欺负呢，我这是在测试他的实力，这么轻易就被我夺走了礼物，警惕心还不够哦，小哥。”
“......”
长谷部的俊脸铁青一片，默默攥紧了刀柄。
“你们爷孙俩捉弄长谷部的方式还真是一模一样。”莫白芷的嘴角无力地抽搐几下，“对了，陆生人呢？”
“在后院的老地方等你。”
奴良滑瓢笑眯眯地将装着茶叶的袋子背到身后，扫过奴良组小妖怪们手上的甜食，青田坊黑田坊手上的美酒，若菜的护肤品，带给毛倡妓和雪女的漂亮布料......林林总总，照顾到绝大多数人的礼品，摸着下巴感慨道，“真是贤惠啊，小白芷。”
“......”
闻言，莫白芷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摔倒在地，他哭笑不得地转过头，“任何男性都不会因为这个夸奖而感到自豪的，滑瓢吉桑。”
“是嘛。”
年长的滑头鬼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一直到他们两人从视线之中消失后，他方才幽幽地长叹一口气，“陆生这小子，真是不争气。”
“总大将，少主他怎么了？”
作为陆生控的雪丽闻言，也顾不上欣赏白芷桑送给她的布料上美丽的花纹了，当即一脸急切地追问道。
“想我年轻的那时候，天下有多少妖物精怪是被我的魅力所倾倒，自愿加入奴良组成为我的战友和力量的，再看看陆生这小子，多好的条件啊，又是自幼相识又是并肩作战的挚友——”奴良滑瓢恨铁不成钢的砸吧砸吧嘴，“像小白芷这样无论从能力还是实力上都无可挑剔的好苗子，竟然让时之政府半道给截了胡，硬生生成了什么「审神者」，不得不远离现世，没有正式加入奴良组，实在是太可惜了。”
“和白芷认识那么长时间，连交杯酒都没喝上一杯，魑魅魍魉之主的脸都快被陆生这小子丢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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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靠坐在庭院正中的樱树上抽着菸草，像是在对着月亮发呆的陆生相当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刚刚来到后院的莫白芷眉头一挑，调侃着笑道。
“才不是，你有听说过妖怪会得感冒这种小毛病吗？”陆生揉了揉莫名发痒的鼻子，表情悻悻，“绝对是那个死老头子又在说我坏话。”
“对自己的爷爷好歹也要有点尊重，死老头子什么的，太过分了吧。”
“啧啧，就那家伙，完全让人生不出尊重的感觉啊。”
陆生摊了摊手，纵身从树上跃下，大喇喇地把手一伸，“我可是闻到酒香了，赶紧拿出来尝尝鲜。”
“——滑头鬼的鼻子也这么灵的吗？”
“对于美酒，我的感觉从来都很敏锐。”
“......”
偌大的庭院中当然会有虫子的存在，蟋蟀，纺织娘许多许多虫儿，它们深潜在沾着晶莹露水的夜草中，发出热闹的鸣叫。
天幕上悬挂的月轮依旧是那么明亮皎洁，映衬得四周密布的繁星都为之失色。
“原来是这样。”
将酒水饮尽，把酒盏纳于掌中把玩的陆生垂下眼帘，表情似笑非笑，“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倒是有人的心思开始不安分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和陆生大概讲述了一遍来的路上在妖怪街上遇见的事情，莫白芷屈着左膝，姿态随意地靠坐在走廊上的廊柱上，“一个势力统治的动摇，最早都是从底层开始的。如果是有其他势力在悄悄做推手的话，就更要加倍小心了。”
“最近周边的几个地区都不怎么平静，人类政府似乎在筹划着什么大动作...也许是打算向整个妖怪群体施压？”
满不在意地将属于妖怪阶级上层的大妖才能知道的密辛说出的陆生又给自己的酒碟斟满酒液，“动荡之中，我们奴良组所处的这个「乡下」地方倒是成了难得的安稳之地，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外来的妖怪涌入，良莠不齐的实力和秉性把原本已经划定的秩序范围搅得乱七八糟，想要再度平静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水磨功夫，或者......”
“或者？”
“行雷霆之事彻底震慑。”
嘴角扬起的弧度颇有几分冷意，配合上那鲜血般猩红的眼眸，以及俊美到妖异的面容，显得华丽而森冷。
“你指的是......百鬼夜行？”
莫白芷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角。
“鸦天狗和他手下的势力已经查清了这些日子跳得最欢的那个外来妖怪聚集的地点。说起来，这还要多亏昨天你交给我的那个妖气球——那只袭击你朋友的妖怪，好像在那个外来妖怪组织里的地位不低，顺藤摸瓜，倒是让我们奴良组牵出了一条大鱼......那妖怪，来到这座城市以后，杀的人可不少。”
说到最后，陆生的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
奴良组势力范围下的妖物，不得杀害人类，更不得食人血肉，这是一条铁律。
不仅仅是因为陆生体内足有3/4的血脉属于人类，这条规则存在的意义，更是为了保护妖怪自身。
早在数百年前，他的爷爷，奴良组的创始人及初代总大将奴良滑瓢便已经察觉到，随着时代的变迁，往后妖怪的生存会受到更严峻的挑战，为此，他甚至远离了当初打败羽衣狐下战果之地京都，来到这个对于妖怪并没有多少优势和好处的势力边缘地带定居。
再之后，世道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政权更迭，信仰衰败，天地灵气减弱，文明和科技飞速进步，各种各样对妖物也能造成威胁的武器诞生......曾经活跃在历史和人类传说中的大妖都会因此而衰弱灭亡，更不用提那些本身就有实力不强，勉强在夹缝中维持生息的弱小妖怪。再加上当今的政府可不是孱弱无能的装饰品，联合了不少阴阳师、魔术师、通灵者等灵能者势力，再加上与时之政府还算融洽的合作关系，一般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真要让妖怪袭/人吃/人的消息成了社会关注的热点，他们这样的存在受到灭顶打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袭击环的妖怪么......
心头闪过这个念头的莫白芷眼眸微沉，而在注意到对面的陆生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等着他说话的模样，更是忍不住摇头。
“久违的大闹一场，要一起来吗，我亲爱的搭档。”
似乎是笃定了对方不会拒绝，陆生如同红宝石般绮丽的眼眸中蓄着自得的浓浓笑意。
盯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修长手掌片刻，莫白芷不由哑然失笑，旋即抬手握住那只手，借力起身。
“——没有拒绝的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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