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是久违了......不过很合适, 不是吗？”

    陆生抱着胳膊，打量着莫白芷的眼底闪烁着莫名的神采。

    对于这位一门心思想着让他加入奴良组的挚友，莫白芷也是相当无奈。他一言不发地整理了一下身后披着的，绣制着奴良组章纹的羽织, 旋即温声提醒道，“时间快到了。”

    他已经换上一套崭新的和服, 款式和陆生身上所穿的那套一模一样, 只是颜色不同, 一者纯黑, 一者月白。

    数年以前他们两人还在共同致力发展奴良组, 征战多地，讨伐了不少或是不尊命令, 亦或是干脆当了叛徒的违逆者，闯出赫赫威名的同时, 也得到了「黑白双煞」这么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外号。

    “我知道。”

    轻轻颔首表示认同后, 陆生一把拉开了房间的拉门，皎洁明亮的月辉霎时便将室内尽数填满。

    午夜时分, 逢魔之刻。

    一早便在屋前的庭院中尽数聚合, 眼神幽幽如跳动鬼火的众妖们在陆生出现后, 全部微微俯身，姿态恭敬而欢喜, 似是在迎接统率他们的王者降临。

    当他缓步走到队伍正中时, 原本因为数量众多, 实力差距巨大而驳杂混乱的妖气似乎得到了无形的调理, 变得相当纯净，几乎快要凝成实质，溢散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强大压迫感。

    妖气浓郁凝实到了某个极限之刻，群妖四周忽然飘起了一团团火苗。

    底层为红，中段为黑，最外层为紫，由至纯的妖气孕育而生的昳丽火焰环绕着整个百鬼夜行的队伍，燃烧跃动着。

    惊人的美丽，以及，难以言喻的妖异。

    “掌管着众生之「畏」的魑魅魍魉之主啊......”

    莫白芷低声感叹了一句，侧头看向身侧因为这副画面而怔愣的长谷部，扬唇轻笑，“走吧。”

    高大厚重的宅门无风自启，以奴良陆生为首的队伍，迈出了西行的步伐。

    ****

    “呜哇，好冷，哪来的风？”

    一群深夜仍不归家，在街头厮混的醉醺醺年轻男女莫名地打了个冷颤，酒意顿时散了大半。再一看四周，空荡荡的街道再没有多余行人的踪影，刚才穿身而过，直入骨髓，让人如坠冰窖的诡异寒风倒好像只是他们的幻觉一般。

    “......真晦气，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家了。”

    一个染着一头绿发的男人悻悻地吐了口唾沫，搓着自己炸起一片鸡皮疙瘩的胳膊，骂骂咧咧地扭头就走。

    剩下的几个男女面面相觑一阵，有个起头人，再加上心中也觉怪异，很快也都做鸟兽散 ，各回各家去了。

    他们的眼睛无法看到，细小的微薄黑气即将附着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一道淡淡的柔和光芒后发先至，提前将其消融净化。

    与此同时，百鬼夜行队伍中的莫白芷甩了甩右手，手指间夹着的一张绘着奇怪花纹的符纸忽然无风自燃，很快便化为飞灰。

    “回去会生一场大病吧，那些人类。”

    长谷部回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身后，那群倒霉人类的身影早就看不清了。

    “重感冒吧，躺在床上多休息几天就好了。”莫白芷耸了耸肩膀，他已经为那些人驱逐了最危险的妖煞之气，不过冲撞了百鬼夜行队伍的代价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真是，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有人类出现在这里，夜晚不应该是属于妖怪的时间吗！”

    雪丽忿忿不平地鼓起脸颊，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轻柔如柳絮的细雪纷纷坠落。

    “没办法，人类就是这样贪心的种族啊。”抬手接住了几片碎雪，感受着它们融化在自己掌心的沁凉温度，莫白芷不禁摇头说道，“霸占了白日的世界后，再将目光投向夜晚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哼哼，人类。”

    闻言，雪丽皱了皱秀气的鼻子，摆出一副厌恶又忌惮的小模样，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场的百鬼夜行中还有一位血统纯正的人类，以及人类与妖怪混血的半妖，当即俏脸一红，尴尬地用袖子掩住大半的面容，连连躬身道歉，“对不起，我说的是那些讨厌的贪婪人类，绝对没有瞧不起少主和白芷大人您的意思！！非常抱歉！！”

    “哦呀。”

    位于队伍最前方的陆生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啧。

    “少主，怎么了？”

    作为百鬼领头人的他的情绪稍有波动，便尽数体现在四周愈发飘忽不定的妖气火焰上，引起所有妖怪的注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黑羽丸传来消息，我们此行的目标那边，好像出现了一点变故。”

    “变故？”

    “整个营地都发生了骚乱，好像是他们的首领出了意外......等一下——黑羽丸，黑羽丸？！”原本还在按着额头仔细倾听着另一头黑羽丸朝他报告消息的陆生蓦得脸色一变，语气明显变得焦急起来。

    “加快速度，应该是有势力先我们一步袭击了那群妖怪的营地，黑羽丸被波及了。”

    “什么？！”

    此前一直飞在陆生身侧的鸦天狗身体一僵，险些从空中直接掉下——黑羽丸是他的长子。

    “不用担心，黑羽丸的实力不弱，还有能够飞行的优势，敌人就算想伤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现在只是暂时中断了通讯......他不会有事的。”

    拍了拍手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的莫白芷眨了眨眼睛，表情严肃而坚定。

    “所以，不要自己乱了阵脚。现在我们最该做的，是尽早赶到他身边。”

    ****

    “滴答，滴答......”

    深红的血液顺着背上狰狞巨大的伤口不断涌出，滑落，滴在散落一地的黑色鸦羽之上，缓缓渗入地面。

    因为过于沉重的伤势而眼前阵阵发黑的黑羽丸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锡/杖，指节泛白。

    “哦呀，到了这时候还有反抗的念头吗？勇气可嘉，哈哈哈，甚好甚好。”

    在他身前不远处，一位美丽到超脱性别，可以用风华绝代来形容的男子嘴唇上扬，绽开一抹浅淡的弧度，倒映着赤红新月的眼眸微弯，分明是在微笑，却无端让人感到心底发寒。

    他的背后，是一片熊熊燃烧着的火海。

    无数骨刺横生，面目狰狞的奇怪妖物穿行其间，每每火海之中有幸存的妖怪逃出，他们就会想发现食物的饿狼般一拥而上，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其彻底杀死，然后再度扔回不断跳动着的火焰之中。

    “你...你到底是...咳咳...”

    艰难地挤出简短的质询问题，然而突然爆发的剧烈咳嗽却牵扯了背上的创口，黑羽丸持着武器的右手因此不断颤抖着，再没有紧握的力量。

    锡/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当啷”的轻响。

    “我啊，只不过是一个愤世嫉俗，想对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的老爷爷罢了。”歪了歪头，稍长的一侧刘海划过脸颊，这位来历不明的男子手中美丽的长刀毫不留情地挥落，彻底失去反击能力的黑羽丸认命般地阖上眼眸，静待生命的终焉之时。

    “啧，到时间了么......没有道标的情况下入侵现世果然很麻烦。”

    闪着寒芒的锋锐刀光就这么止于半空，感受着时空另一端不断传来的拉扯感，男子面色微沉，颇为遗憾地扫了眼瘫倒在地的黑羽丸，轻叹了口气。

    少顷之后，男子，还有他所带领的那群全是身布满骨刺的妖怪的身形便全部从原地消失，除开那边依然不曾熄灭的火海，以及满地淋漓的血液以外，再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

    许久之后也不曾感受到任何疼痛的黑羽丸试探性地将眼睛睁开了小半条缝，万分惊愕地发现那个在自己侦查途中突然出现，一刀斩在他后背，几乎夺走他半条命的杀神竟然已经无影无踪，那群怪模怪样，既像妖怪又有点微妙异常的生物也尽数不见了。

    “黑羽丸！黑羽丸你这臭小子，在哪里，说话啊！回答我！！”

    黑羽丸还处于云里雾里的呆愣状态的时候，一道从远处飘来的，饱含忧心与焦急的喊叫声重新将他唤回了神。

    这是......

    父亲的声音......

    他本能地直起了身子想要做出回应，却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重新倒在了地上，唇舌几番启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冷......

    明明四周的火焰仍然熊熊燃烧着，热浪滚滚，席卷着地面，黑羽丸却觉得身体的温度在不断降低，像是被封在无形的冰层中，冻得他的牙齿都在上下打架。

    我这是，要死了吗？

    脑海中恍惚闪过这个念头的黑羽丸心中扬起了无奈的苦笑，眼前的黑暗愈发扩散，最终将他彻底吞没。

    他陷入了昏迷。

    因此，他便错过了之后的发生的一切。

    几乎是在他昏迷的同时，有什么极明亮，甚至超过了火焰光芒的东西乍然亮起，隐隐约约竟似是门扉的模样，与他所处的位置极为接近。

    “可恶！又被他跑了！！”

    从光幕中走出，披着白色滚金边羽织的美丽女子有着一头相当显眼的酒红色长发。

    映入眼帘的狼藉场景让她瞳孔骤缩，可是罪魁祸首却不见踪影。

    确认这件事后，她无声地咬着嘴唇，满心愤怒地踢飞了脚下的一颗石子。

    “大将，那里还有一个活口！”

    女子身侧以护卫的姿态伫立着的黑发紫眸少年扫过黑羽丸所处的地方时，两眼顿时一亮。

    “这是......鸦天狗一族。”

    很快就从黑羽丸背后的羽翅判断出其种族的女子眉头微蹙，“鸦天狗一族，是奴良组的眷属，不可能投效这群外来妖怪......难道他这是在卧底？还是在侦查的时候被袭击了？”

    口中不断分析着其来历，女子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她先是取出了一张符纸贴在对方背后的伤口上阻止血液继续流失，再之后紧急处理，便交给了精于此道的药研。

    “大将，这个伤口，一定是相当锋利的长刀造成的。”

    身为本身即为短刀的付丧神，对于刀剑造成的创口，药研当然再熟悉不过。

    “我知道......”女子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侧头看向吞噬了一切痕迹和线索的火海，“绝对是部里一直在通缉的那个家伙——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我们刚刚从神宫樱那里敲出了一点东西，他就已经提前跑来毁尸灭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