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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东宫蜜史 作者:筠悠
    樱儿冲过来要拿巴掌扇她:“我先撕了你这个贱婢的嘴巴!”

    落在外人眼里,谁先动手谁理亏。年纪大点儿的簌簌见状领着沛儿过来拦樱儿。樱儿哭着挣扎了几下,嘴里骂骂咧咧也不肯停。辞辞正好闯进来,也来帮忙按着人。

    “让她打!让她打!有本事打死我!”映红冲过来叫嚣,“打死了我,咱们老爷叫她偿命!打啊!打……”她说着就要上扯人头发抓人脸的损招。

    辞辞挡在樱儿面前,冷着脸推她:“你纵使有气,闹成这样也该够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沈辞辞你这个狐媚子!”映红吸着鼻子冷笑。

    被指名道姓骂狐媚子辞辞还是头一次,她目光一凝:“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狐媚子!妄图攀龙附凤整日爬床的狐媚子!狐狸精!呸!”

    这回辞辞终于觉出味儿来。这映红惯会攻击旁人的“短处”,口中所说无非是某些人眼里她和知县大人的关系。从前府里有风言风语,她尚能以一句清者自清一笑而过,如今大庭广众被人提起来,感觉着实微妙。

    她性子绵软,从不跟人正面冲突,此刻晃了晃神,抿着唇慢慢放下了冲动扬起的手。算了。

    倒是樱儿看不过去,挣脱桎梏冲过来给了映红一巴掌:“叫你胡说!叫你胡说!府里谁都知道她是为就近照顾县尊的饮食……”映红不甘心地捂着脸,很快两人便扭打在一处。

    在场的几人合力将她二人分开。辞辞簌簌几个相好的赶紧围过来查看樱儿的情况。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了声前头来人了。

    听到风声,人群很快散开。映红脸上挂着数不清的彩,眨眼的工夫踩着鞋跑得无影无踪。樱儿被人围上来龇牙咧嘴地立在原地,晨起用心梳的头已经乱了,身上倒看不出有什么损伤。

    “留了三个月的指甲,便宜她了。”樱儿看着窜掉的映红得意道。

    辞辞看着她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没忍住红了眼睛:“对不住。连累你了。”

    樱儿摆摆手:“是我连累你了才对。说来也真是晦气,也不知管事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祖宗,咱们以后该见了她就躲,可不敢再有交集……”

    “你也真是的,她成了那样,你就不怕她去告你一状?”沛儿担忧地看一眼樱儿。

    “放心吧,她不敢的。”辞辞意味深长地安慰,“众目睽睽之下诋毁县尊,从此也该夹着尾巴做人了。”

    沛儿想了想,噗嗤笑了:“说的也是。”

    ……

    午后辞辞去到三堂送点心,正准备转到小隔间布置,知县大人忽然叫她近前来。

    “眼睛怎么红了?”端详了片刻,叶大人问她。

    自己明明没有为先前那件事过多伤神,又怎么会在人前显露出难过的破绽呢?辞辞知道叶大人这是知晓午时后院发生的事了,寻个由头问她话罢了。

    辞辞笑笑:“不过因为一点儿女孩家家之间的矛盾。不碍事的。”

    她若是真的顺着知县大人给的台阶下了,岂不坐实了狐媚子的说法?无论她对叶大人是否有意,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搭上她自己的名声,不值得。

    辞辞这样想着,便又补充一句:“大人放心,我能处理好的。”

    叶徊嗯了一声,算是将此事揭过了。

    他再护短也不好出手干预女孩子之间的矛盾。她都如此说了,他哪里还有再插手的道理。这府里的人手是到任之初细细筛过的,立场上的大问题根本不存在,寻常的也赚不到他眼前来。罢了。

    见她仍是恹恹的,他有意博她一个开怀,便道:“明日随我出府一趟,我将今日背书的奖励给你。”

    辞辞果然眼前一亮,赶紧谢过他,就此心心念念起那层奖励来了。

    ……

    翌日午后。叶大人信守承诺,带她出门。马车自县衙后巷驶出,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在得喜楼停了一会子,而后径直往城外去了。

    街上各种叫卖声不停。辞辞放下帷帘,也不问去哪里,只满心欢喜地期待接下来的独处。知县大人待她这样不同,她能入得他的眼,这就足够了。贪心是后话,这里她还不想提。

    二人挨着坐着,一个看公文,一个浮想联翩,浮想联翩的那个还要时不时偷眼瞧专注看公文的人,各自维持各自的乐趣,倒也和睦。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鼎沸的人声渐渐止息,取而代之是摧折万物的呼啸风声。这股嚣张的风只来得及吹起帷帘一角,便被外边赶车的人拿扬起的马鞭狠狠压制过。

    “驾——”

    帷幕之后设一道宽厚的屏风,车里的人并不受影响。行到中途,马车突起一阵巨大的颠簸。辞辞身量轻又没有定力,便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倒。

    “小心。”叶徊丢开公文赶来稳住她。

    虽然他很快就松开手,但是隔着秋冬衣料触碰的这阵温度被保留下来,甚至还奇迹般地转移到她的两颊。

    辞辞微垂着头,拿手遮掩嘴角遏制不住的弧度,顺带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注过来。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叶大人又换了封公文看。他的那双手白皙修长如玉笋,骨节分明,透出隐隐的青筋,轻轻一握就能将她的手整个包住……

    辞辞忍不住看看自己的手,趁机掐了一把掌心肉,阻止自己继续这样的胡思乱想。她从来将心思藏得极好,但这也太不知羞了!

    叶大人成日教授规矩守礼,她却总是阳奉阴违,有朝一日叫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吧。辞辞无不黯然地想。

    秋末冬初的郊外有些肃杀和空旷,太阳出来才回复一点久违的暖意。一沾到寒凉的意思,枝头的梅花早早地绽放开来,和其他不畏严寒的花木一起,总算带来几分娇艳和生气。

    下车之后,辞辞发现花糕居然也被带出来了。

    小马驹花糕还认得她,悠悠地走过来兴奋地撒蹄子清鸣。辞辞摸摸它的脑袋,惊觉它长大了许多,蹭着它说了好些话。在场还有另外一匹潇洒的高头大马,辞辞认出那是知县大人的坐骑行风。

    “今日无事,便教你骑马。”叶徊走过来,见人和马儿这样亲昵,亦受到感染,眼中冰雪化开,牵出融融笑意。

    这便扶她上马,将女孩儿稳稳当当地护在身前。说了教骑马,当然不只能是简单地牵着她领悟。必要带她策马奔驰一回,切身感受过才行。

    两个身躯接触的那一刻,叶徊错愕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原样,有力地圈住这具馨香柔软的身子,缓缓向前,渐渐提速。

    十一十二骑着马护卫在身后不远处。行风扬蹄行动,后面的花糕立即跟上来。

    马背上的辞辞没有半分不自在,她紧紧地攥着双手,不想叫方才肌肤相贴的温度溜走。原来叶大人的手心里也有一层薄薄的茧啊……她顾着回想方才的接触……

    叶徊只当她是紧张,温言安慰几句,叫她害怕便低着头,控制着缰绳,策马奔赴前方。

    辞辞开怀还来不及,哪里又顾得上害怕。骑马又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当然不会是虚伪的叶公好龙。

    她毫不畏惧地抬起头。行风如风一般地掠过梅林,途径各种未曾衰败的美景。辞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只觉得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这种无一不美的情形下,她蓦地想起前几天读过的一句诗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叶徊过去的人生里从未载过女子,此刻眼里猛地闯入姑娘家妥帖柔软的发,摇晃的钗子,还有秀丽颀长的脖颈……她不知用的什么香,这样引人舒适,又叫人无所适从。何其矛盾!

    “如何?”知县大人心情复杂地别开眼,使行风的步调慢下来。

    不一样的美景缓缓凝固在眼前。辞辞微微喘息,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心上人,眼中兴奋不去:“这下我更想学会骑马了。”

    叶徊盯着她红润的侧脸半晌,移开眼睛,道:“好。”他翻身下马,微笑着朝她伸出手:“下来走走吧。”

    “嗯!”辞辞点点头,飞快地在裙子上揩掉手心里的汗,顺着知县大人的手下了马。

    一路美景看过来,眼下身处的山坡便显得空荡。辞辞眼中的天地头一回这样广阔。当下她惬意极了,递出帕子,随着走出几步。

    叶大人肩头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梅花,她心神一动,受到蛊惑般地到他面前踮起脚来。

    四目相接,她极镇定地拂落那片寒香,也借此看清了对面梅林里的形势。

    锋利的箭头正在阳光下散发寒光。

    53.挣扎

    “大人小心!”

    看清形势, 辞辞脸色变了变, 惊呼出声。她张口的瞬时, 离弦之箭破空惊了在场的马匹。受惊的几匹马儿仰天长啸,狂奔至不见。唯有行风见惯了这种场面,飞快地掠回主人身旁。

    箭矢飞来, 但被打落, 深深钉入地下。

    十一十二早已停了说笑, 神情冰冷地持剑护卫在主君身侧。梅树后的两个黑影闪身不见。十一急忙追出去。

    叶徊张开手臂将辞辞护在怀里, 按住她颤抖的肩膀,道:“别怕。”

    见她不抖了, 他便松开手,扭头看一旁的十二一眼,制止他请罪的动作:“不必愧疚。此二人能够避开探查一路尾随,来历必不简单, 继续警惕便是。”

    十二应是,一刻不停地查看四周。

    辞辞脱离那个突然的怀抱站定, 心中一点都不平静。若是因为她的缘故使得知县大人遭遇危险, 这罪过怕是万死都难赎。

    岂料知县大人仿佛知道她的心中所想,偏在此时望过来,道:“跟在我身边。不必多想。”

    辞辞定了定心,噤声不再添乱。

    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他们被迫在此处停下。再往前还不知会遇到什么, 不如静观其变。

    “公子, 前方有些不寻常。”十二道。

    他的话音刚落, 原本静得可怕的前路便露了端倪,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从正面冲杀过来。显而易见,这是一场浑水摸鱼腹背受敌的局。

    刀剑乱飞,鸣声嘈杂。

    “公子先走!”十二肃然持剑对敌。

    辞辞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人一把扯到身前,坐下行风飒踏如流星,颠簸地带着她左突右冲。她狼狈地往后倒,终于碰到一个叫人安定的胸怀。

    她身后的叶大人一手持剑,一手环着她,挥剑结果了一个又一个歹人。鲜血喷出的声音盖过了扑面而来的风声。被人这样庇护着何其有幸。辞辞闭上眼睛,不敢乱动。

    鲜血涌动的声音渐渐消停了,很快拼杀声也没有了,又有收剑入鞘的声音……最后只剩下了风声。犀利的风声一阵接着一阵穿耳而过,刀子似的割在人裸露的皮肤上。

    辞辞似乎在一路的奔袭中失了痛感,转而从心底涌出一种难言的错觉来。这样跑着跑着,天地间就好像只剩他们两个似的。

    “吁——”

    行风得令停下,用鼻子和嘴巴发出哼哼的喘息,慢悠悠地跨过眼前这条小溪。时下溪水清澈寒凉,一走动一扑腾。扑腾过便见两个突兀的山坡,山坡上生长寒树,寻常见了只觉得萧索。

    然而离开纷乱,便觉得是到了仙境。

    辞辞被送下马,先去溪边蘸湿帕子擦脸。经过了方才那一场,她总觉得有恶意的血溅到了脸上,黏黏糊糊的,叫她什么也看不清。

    凉水浸脸后她恢复了一些神智,走回一直护卫着自己的人身边,看清他完好无损,便什么都没说,只陪他站着。从这里往外看去,看不见杀戮。

    “难为你了。”顶头的人忽然叹了一声,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行风的背囊里有斗篷,你穿上吧。”

    今日之事不会只有一拨人。她在市井中长大,亲历再多的人心险恶,怕是也及不上今天这样的阵仗凶险。这是受了他的连累。

    辞辞没有推脱,走过去翻出了斗篷,套在身上。斗篷很大,足够将她整个人都包在里头。她慢慢踱回他身边,还是沉默。

    叶徊瞧见她的样子便笑了:“怎么不说话?可是吓着了?”

    “谢谢大人今日救我。”身处这样的严寒里,辞辞却觉得春风拂面,“有惊无险,不算什么。”

    “我记得我说过,不必总是对我言谢。”

    “大人总教我讲礼,缘何自己又不守礼?”

    叶大人摇摇头,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好笑道:“是我失察,将你教得这样牙尖嘴利。”

    辞辞默默地低下头,她潜意识里觉得知县大人一直以来对她的教导和包容很奇怪,偏又细想不出来,只能别扭地享受这样的亲近。

    她正恍惚着,张张嘴想回句什么,眼前忽然闯入一道雪白刺目的光。

    而那道光亮的来源,一枚锃亮的箭头已经失了掌控,直直飞出。对准的是叶大人的后心!

    发现晚了。辞辞想也不想便扑过去拿身躯去挡。她紧紧地抱着他,脑海中是一片可怕的空白。

    顷刻间,箭鸣铮铮冲入人的耳膜。

    “胡闹!”叶徊反应及时,紧急将她抢回来护在身下。尽管如此,锋利的箭矢还是不可避免地划破斗篷擦过她的肩膀,洇出血花。

    他没有来得及拔剑,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箭雨,只能携着她一齐滚下山坡。

    辞辞只记得那时天旋地转,他和她一同跌落。她埋首在他胸前,仿佛能借此汲取勇气似的。

    ……

    再度醒来是在一个昏暗阴冷的山洞里。

    右肩被勒得生疼,额上攒了粘糊糊的汗,仿佛经历过无数个不愿回想的恐怖梦境。辞辞猛地睁开眼睛,看清面前人的轮廓,挣扎着想要起身。

    这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她面前枯坐的人。也不知他在那里坐了多久,盯着她看了多久。

    叶徊倾身将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放在她手边。这点儿光亮足够她看清他的脸。

    “别动。伤口会裂开。”他制止了她,又飞快地同她解释,“今日闻风而动的人太多,我们先在此躲避,等着县衙的救兵来。”

    交代完这些,他皱皱眉头,惊觉他对她说不出一句重话来。对上她的眼睛,他便将先前酝酿好的质问和训、诫尽抛了。

    “嗯。”辞辞慢吞吞地答。

    “还疼吗?”

    “疼。”辞辞疼地轻轻哼了一声。从山坡上滚下来,不止肩上,身上各处应该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此刻隐隐地疼,细微但却非常折磨人。

    “疼便记着,以后切不可如此。”叶徊沉下脸来,趁机说教。辞辞躺着看不清他完整的神情,只觉得他此刻约莫是懊恼的。

    “疼就睡一会儿。”他将她身上盖着的斗篷掖好,安抚她道,“睡醒就到家了。”

    “疼的睡不着。”辞辞刚刚从噩梦中脱身,哪里肯再睡,“还有,好冷……”

    这样的情形实在太难得,她忍不住想同他撒娇,完全地依赖他。只当是做了一场美梦吧,等到回家了,她肯定潇洒地从这梦中醒过来。

    叶徊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圈在怀里:“不冷了,睡吧。”

    “睡不着。想听故事。”辞辞无赖道。

    叶大人叹口气:“想听什么故事?”辞辞想了想,认真道:“狐仙和少年将军的故事。”

    叶大人:“……”

    “好吧。”叶大人果真尽职尽责地讲起了狐仙与少年将军的故事,“一日一位少年将军路过狐仙寡妇的家门,向她讨口水喝……”

    “狐仙爱慕将军少年英才,将军意外遇见狐仙这样的女子也很是惊艳,被她的姿容折服。少年将军娶了狐仙,从此他们二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叶大人面无表情地讲出这一段。

    辞辞沉默片刻:“没有狐仙和书生的故事好听。”

    但凡故事,讲究的是一波三折,荡气回肠。眼前这个好像过于平淡了。叶徊想了想,便来添补:“狐仙和将军原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一日皇帝诏令忽至,要召将军领兵出征,原来是那方外异族来势汹汹……”

    “将军领兵与异族作战,兵败,被俘虏了。”叶大人冷酷道。“可那狐仙神通广大,难道就不帮自己的夫君?”辞辞提出质疑。

    叶徊摸了摸她的额头,收回手:“狐仙怀了孩子,用神通对胎儿不好。”

    “将军被俘虏之后呢?”辞辞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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