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九月天，A大新生考学报名的日子。
A市大学生网游开发联盟的会长亲自带着手底下两个兄弟，顶着骄阳站在校门口迎接一个人，就差没拉着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江野同学入会了。
从上午九点半到十一点，愣是连江野的人影都没看到。
“小胖，你是不是打听错了，江野不是今天来报名吧？”会长在排山倒海的人群里翻来覆去地瞅着，差点把眼睛给瞅瞎，也没看到照片里的那个人。
叫小胖的男生憨憨地抓了把脑袋，纳闷极了：“会长，这不科学啊，我真的特地问清楚了，江野亲口告诉我他是今天上午来报名，不可能有错！”
“我说，”会长盯着小胖的眼神让他害怕得发颤。
“你该不会没告诉他我们在正门口迎接他，给他开了席吧？”
小胖梗住了，顶着会长大人如炬的目光，艰难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不是会长你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吗？”
“那你觉得，本会长亲自来迎接，难道不是惊喜吗？”会长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西服，倍儿骄傲地说道。
小胖只敢在心里摇头。
会长身份是高，那再高也就是他们学校社团的老大，江野是谁，那是网游圈的大佬啊。
会长说完了就直起身，对身后两个兄弟道：“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走啊！”
“老大，那不等了？”
“等个锤子！”会长气得想把两个人掐死。
“让你们俩约个人都做不到，没有提前说好江野他会来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当成宝贝似的女朋友是咱们学校的，开学第一天，咱能约到？”没被人给打一顿就算客气的了。
——
江野杂七杂八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对电脑配置要求高，索性直接把家里的那台给寄了过来，还有几大箱子东西全部寄过来，恰好今天到了，从快递点往宿舍门口搬。
轻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弯腰搬起一箱一箱的东西，光看着都沉。
“我和你一起搬吧，还有很多呢？”凑上去按住他的手。
一只手宽厚黝黑，一只手白嫩纤细，阳光之下的对比更为强烈。
江野没动，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从手里抱着的盒子里翻翻找找，挑出来一把遮阳伞塞到轻音手上。
“打着伞。”
轻音有点奇怪，但还是照做着把伞撑开，艰难地踮脚举过江野的头顶。
江野好笑地放下怀里的纸箱子，低眉看她，指尖带着薄茧擦过轻音的脸颊，酥酥麻麻的触感。
“你看我这样还需要打伞吗？”
手背赫然挡在轻音面前，让她看清了。
不是很黑，但绝对和白沾不上半点边。
轻音有时候也纳闷，明明他这一年就是上学复习和打游戏，怎么会晒得这么黑呢。
打着伞跟在他身后来回跑了不下四五次，虽说不远，但到底来来回回好几趟了。
“这些都是要用到的吗，为什么寄过来这么多东西？”轻音从后面戳了戳他的背。
江野猛然僵住，缓缓转身，捉住那只做乱的小手，捏在自己的掌心里，看着轻音笑，笑得莫名。
“这些，你不知道是什么吗？”
站在男生宿舍门口，江野把纸箱上贴着的透明胶带撕开，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突然就蹦到了眼前。
轻音左看看右看看，飞快地跑过去把箱子盖起来，两颊火烧一般仰头看江野。
埋怨道：“你怎么把这些都带过来了？放家里就好了呀。”
里面是各色手办海报，还有周边，轻音甚至还在最里面看到了一捆复习资料。
都是这大半年她寄给他的，没想到他全部都给搬到学校来了。
“你都考完了，那些复习资料还留着干什么啊？”轻音记得自己的很多书都被楼下收废纸的奶奶给运走了。
江野理所应当地回她：“复习。”
轻音问他还要复习什么，他的专业是计算机工程，根本用不上这些高中课本。
复习什么。
复习女朋友给他的爱呗。
望着轻音粉嫩的脸，江野没说出来，免得让自己本来就容易害羞的女朋友更加无措。
现在就已经乖得让他疼都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搬完了东西，江野满头是汗，后背的T恤湿了大半，正要上楼换一件衣服再和轻音出去吃饭，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看清上面的电话号码，江野脸上带着点笑接通。
“嗯，不去了，你们玩吧。”
看了轻音一眼，清凉的眸子里笑意更甚，对着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没有半点局促。
“对，女朋友黏人。”
轻音两只手捏着伞柄，鼓着嘴看他。
“好了，带你去吃饭，”熟练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顺便挂断了电话。
——
和江野一样作为大一新生开学报道的不止他一个人，晓慧也在其列。
刚刚做完月子，在未婚夫的陪伴下带着一大包行李就坐火车提前过来了。
晓慧想让青梅竹马的男人陪她一起去办手续，因为之前由于怀孕休学一年，现在要办理的手续繁多，绕着偌大的学校走个半圈，还是顶着烈日，她的身体着实吃不消。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去年你不就是自己一个报的道吗？”男人深深的记得以前的晓慧是多么独立能干，怎么生个孩子就这么娇气了，去年一个人坐车上大学不都厉害的很嘛，现在就非得黏着他？
晓慧穿着一身运动装，因为刚出月子见不得风，胳膊和腿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样子更加看不出原本的身形了。
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面前的男人就吼了起来。
“我让你陪我一起去怎么了？我告诉你我们还没结婚呢，你就这么对我，别以为给你生了个孩子就以为把我给套牢了，没门！”
男人听完皱了皱眉，敷衍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还不行吗？走吧！”
晓燕恶气难消地跟在男人身后。
迎面就碰上正要出去吃饭的轻音和江野。
高大帅气的男生神情漠然，右手插兜，像个小混混似的，身上穿着的T恤也是最简单不过的款式。
可越是简单，越显得对方气质卓然，浑身冷冽不可靠近。
休学的一年多，她没有什么事，偶尔刷刷手机学会了打游戏，也看到这个男生的脸。
看着他在直播里只低头打着游戏，讲解着操作，不苟言笑，公屏里一大圈女孩子叫着喊着要他的联系方式，他一句话都没提过。再多的打赏，得到的也只是相同的一句谢谢。
他走得越来越远，走的地方越来越高。
南部五省的网游大佬，靠着打游戏不知道赚了多少。
还考上了A大的计算机系，前途无量。
那个只在直播里见到过的男生神情冷淡，可左手却紧紧地牵着身旁女孩子的手，牢牢地包裹住那只小手。
晓慧认识，那是她曾经的室友，江野的女朋友。
她曾经还向董丽告过状，说时轻音的男朋友是个不入流的社会混混。
现在怕是那位丈母娘脸都要乐开花了吧，什么混混，这样的女婿多少人求不来。
路很宽敞，四个人迎面路过，晓慧瞧见了轻音投过来的微微诧异的一瞥，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走了十来步远，又忍不住回头看。
女生小声地说了句什么，男生侧过身低头认真地听。
从晓慧的角度只看到对方的半张侧脸，明明五官坚毅，可偏偏眉眼刻满了温柔。
两人牵着手，默契地往前走。
旁边的男人拽住了她的胳膊。
“不是要去教务处吗，在哪？快走啊，这都几点了！”
——
轻音保研本校，事事都很省心，除了准备论文以外没有别的事，寒假在家啃各种专业书和文献之外，闲得很。
还好要到年底了，时爸爸忙着最后一趟出差，董丽就给轻音分了个小差事，置办年货，收拾家里的东西，都规整规整。
一月份的最后一天，董丽也放假了，母女俩把饺子皮和馅料全部搬到客厅来，轻音打开电视，存着私心，调到了网络电视的频道。
这是江野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之后就会彻底关闭直播，也不再接受网游合作。
大三计算机工程的课业也不轻松，轻音倒是很希望他能放下这些的，熬夜打游戏太伤身体。
最后一场颇有仪式感，一个游戏平台得知他即将结束直播生涯之后邀请他过去，做最后一次比赛。
董丽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看电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神色淡淡。
轻音没想到结束之后还有采访。
江野穿着黑色衬衫，眉形特地修剪过，敛去了锋芒和野性，显露出几分从容和温柔来。
身后的白色的背景墙，旁边是穿着黄裙子的主持人。
说了几句有关游戏的话题之后，主持人话锋一转，问江野：“听说你已经有了女朋友，并且女朋友很霸道，经常黏着你不让你直播？”
江野扯了扯胸口的领带，礼貌地对主持人摇头。
“不是，她很乖。”
女主持神秘地笑笑：“哦，原来江野喜欢乖一点的女孩子啊，屏幕前的姑娘们看到了吗？”
话到这里，江野似乎有些收不住，打断了主持人的互动，又辩道：“有时候又坏得很。”
主持人挑挑眉，感兴趣地问是怎么个坏法。
轻音想过去把遥控器拿回来换个频道，可董丽就坐在旁边看着，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轻音委屈极了，她明明不坏的。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江野终于朗声开口。
“比如，”顿了一下：“她不喜欢我抽烟，偏偏不说，硬要送我个打火机，让我猜心思。”眼里的光彩乍现，有了男孩恋爱时才有的骄傲和欢喜，让弹幕飞快地刷过一片震惊。
就连主持人也愣了一下，平素里谁看到过这样生动的江野？
轻音看完了，一点不明白他们在震惊什么，明明江野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啊。
快到结尾，江野突然朝主持人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镜头，勾了勾唇。
“今天来这个节目还有一个目的，希望能成功向她求婚。”
啪得一声，电视黑屏。
轻音捏着遥控器，心虚地看了眼董丽。
董丽捡起一块饺子皮，在上面盖了一筷子芹菜肉馅，淡淡道：“关了干什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也没再让轻音打开电视。
昨晚飘了一夜的雪，小区外头的绿化全不见了，都盖上了厚厚一层雪。
董丽在厨房里下饺子。
手机震动了几下，轻音看了又看，又往厨房的方向瞄了瞄，正好董丽拿着筷子转过身来。
瞥了她一眼。
“妈妈，我下楼转会。”
“嗯，去吧，”停了片刻，轻音收拾好准备出去的时候，董丽叫住了她。
“叫上来一起吃顿饺子吧。”
轻音先是震惊，明白她什么意思之后，原本一直平和的小脸再也掩饰不住喜悦，推开门蹬蹬蹬地就往下跑。
推开单元楼大门，小跑过去，被门口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怀抱里都是雪的清凉，肩膀都落了好多雪花。
轻音诧异地把他拉到屋檐底下，避开风雪。
问他：“这么大的雪怎么不打伞？”
江野看了她好一会，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轻音的手，单膝跪地。
轻音拽着他的胳膊，看了看四下无人，疑惑又诧异。
“你干什么呀，快起来。”语调软得让江野想在这雪地里跪一辈子都甘愿。
“求婚。”江野言简意赅，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丝绒小红盒。
里面躺着亮晶晶的钻戒。
轻音脱口而出：“不是在电视里求过了吗？”
一边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江野没起来，一边把钻戒往她的无名指上套，一边仰头看着她笑，揶揄道：“原来你看了啊？”
轻音使劲点头，只想着让他赶紧起来，好几个路过的阿姨已经朝这边看过来了，轻音不好意思。
江野如捧至宝地把她的手捂在胸口，笑意不变。
“那只是预习，不算数。”
“要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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