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和董丽站在宿舍楼下等轻音。
轻音拉着行李箱一走出宿舍的大门就看到了楼梯下站着的两个人。
“妈妈，”怯怯地朝着董丽叫了一声，轻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晃悠。
两个人站在一起，平和而诡异。一瞬间轻音心里生出一丝期盼，会不会是妈妈已经同意了她和江野的恋爱？
“走，跟我回去。”董丽把轻音的小背包接过来，放在自己行李箱上面，冷淡地转身就走，从头至尾没有看江野一眼。
轻音踌躇不前，站在江野面前挪不动脚步。
“跟阿姨回去吧，没事的。”说完伸手一如既往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神态轻松，好似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似的。
轻音吸了吸鼻子，怎么也压制不住心里的酸涩。
“音音，快过来，你还在和他说什么？”董丽突然大喝一声，路上几个行人都朝这边投过来好几眼。
江野推了她一把，轻音踉踉跄跄地跑到董丽身后，垂着头，走两步就往后看一眼，江野一直站在原地，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挥手朝她笑。
轻音更不忍心走了。
“走我前面来，”董丽回头说道。
“上了大学胆子一下子就这么大了？这件事我回去再好好和你说，现在赶紧跟我去机场。”
直到母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转弯的地方，江野才收了目光，看了眼面前就是的A大女生宿舍楼，白砖粉墙，一个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女生自信优秀。
脑子里不由得闪过董丽对他的质问。
“我家音音念了 A大，我不是贬低你，你自己看看你，你同她合适吗？”
“我也算是带过你的老师，看着你长大，就当我恳求你，别来祸害音音了好吗？”
“你要真喜欢她，就应该让她成长，让她变得优秀，而不是拖住她，把她从半空中拉下来。”
……
董丽说得太多了，印象里她一直是个话少严厉的人，江野没想到这回她能对自己说这么多。
更没想到一句句都被他记了下来。
他说会复习一年，争取考上A大。
董丽扬着下巴看他：“有学习的心意是好的，那就等你考上了再说吧，现在不要再纠缠我家音音，”
江野怎么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明着给他留了一线玄机，实际上还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倘若自己一心要和轻音在一起，董丽的态度是坚决的，不同意，他只能答应下来，愿意和轻音分开，分开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好呢？
自己考不上A大，彻底断绝了两人的后路，就算是考上了，董丽笃定了这中间的变数。
小孩子心性，能喜欢多久？
——
飞机落地，董丽带着轻音打车回家，两个人并肩坐在驾驶座后排，董丽沉着脸一言不发。
轻音坐得端正，沉默地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也没有说话。
“下车吧，”还是董丽提醒，她才发现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屋子里一片冷清，董丽把行李放在桌旁之后，开了客厅的灯，对轻音道：“你爸出差去了不在家，最近忙得很。”
轻音点着头。
“你爸还不知道你做的错事。”
轻音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董丽：“我没做错。”
董丽拿着杯子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女儿会和她顶嘴，放下杯子，脸色难看得很。
“没做错？到现在你还死不承认，和江野谈恋爱难道不是个错误吗，你到底多大了还要我和你爸操心？”
轻音不服输地反问她：“为什么是错的？”
这是董丽头一回看到女儿在自己面前坚持到现在，心又陡然沉了沉，也不知这段时间江野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你长大了，要是真的告诉我和你爸你谈恋爱了，我们不一定会拦着你，但是你看看你找的是什么人，江野，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们合适吗？”
轻音没说话，董丽喘了口气接着道：“我从小就告诉过你，不要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买玩具没有意义，看动画片没有意义，江野也是一样，你们在一起能有未来吗？你是打算以后和他一起喝西北风？”
轻音不明白她的结论从何得来。
“我们不会没有工作。”
董丽冷笑着：“你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有工作，那你想过江野没有，他辍学，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们相差这么多，以后要怎么过？”
轻音有些失望。
“妈妈，你是江野的老师，可是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很优秀。”
董丽承认是不了解江野那个学生，否则也不会知道他还有这种迷惑小姑娘的本事。
“音音，”董丽疲惫地叹了口气，语气略有和缓。
“你还小，妈妈也承认，上学的时候江野是很优秀，但是他现在不一样了，他辍学了，没有工作，社会很复杂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他没变。
轻音在心里小声地说。
对上董丽的目光，轻音什么都没说。
因为知道，她的妈妈不懂的，并且也从未想过要尝试着去了解那个男生。
时爸爸出差回来还想着看女儿一眼，一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坐在沙发上的董丽。
他都不晓得什么时候自己乖巧的女儿有胆子和素来强势的妻子对抗了。
“我看她是被人教坏了，不然下学期我看能不能申请调到A市工作，顺便能管着她。”母女俩头一回冷战，轻音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了，虽说到了学校之后还给她发了短信报平安，董丽还是放不下心。
一直到她离开家，都没听到她说要和江野分手，哪能让人放得下心？
时爸爸走过来坐下，语气轻松。
“你真的是管得太严了，大学谈个恋爱我看挺好的，江野那孩子以前就住咱们这栋楼，你之前不也说过人孩子挺不错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你看看他又是辍学又是混网络直播的，哪一点不错了！”
时爸爸无奈，又不好开口教训自己的老婆，只能叹着气笑：“我看你啊，就是太狭隘了。”
董丽坚持着冷战，连轻音主动打电话回家也没有什么好语气，单方面断了轻音的生活费。
当然也只是表个态，怎么舍得饿着自己从小精心培育的女儿？生活费用那边变成了时爸爸操心。
唯一能让董丽感到安心的是江野回来了，就在她们学校旁边的复习中心里上课。
暗中观察了一个多月，发现建业一直在学校里学习，没有去过A市，董丽总算是放了点心，但还是没放松对江野的监督。
A市天高皇帝远她不能时时刻刻管着，只能在这边牵制住江野，免得他又去祸害自己的女儿。
轻音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江野了。
两个人只能靠着手机联系，可高三复习有多吃紧轻音经历过自然明白，更加不想在这种紧要关头打扰到他。
国庆假期过去一个半月，晓慧就重新搬了回来。
“别以为是我想和你们住一起，辅导员劝了我好久，没办法我才回来的。”拖着大包小包进来的时候，晓慧冷眼对着寝室里的三个女孩说。
蒋艳只顾着看书，全然没有听进去。
明玉的注意力放在了晓慧挎着大大包小包上，里面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啊。
晓慧这是发了什么大财？
晓慧笑了笑，原本消瘦的脸如今也圆润了好几圈，这么一笑，青涩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些许妩媚，撩了撩自己耳边的碎发，让明玉看到自己刚打不久的耳眼上那只耳钉。
碎钻闪着光。
“都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说完扭头问轻音：“对了，你那个男朋友给你送了什么，不会一个项链就把你给拿下了吧，这也太寒碜了！”
轻音望着那只耳钉发呆，突然想到了那天下午她去拿快递，遗落在寝室的手机，还是原本在寝室睡觉却突然消失的晓慧。
轻音猝不及防地问道：“那天是不是你接了我妈妈给我打的电话？”
明玉不明所以地来回看了看两人。
晓慧的脸一僵，不自然地勾了勾自己的头发，扬着声辩解：“什么电话，我不知道，你可别冤枉我。”
轻音翻出通话记录给她看。
“那天就你一个人在寝室，难道不是你接了我的电话？”
晓慧死不承认，嘴里嘟囔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边往自己的桌子走过去，放下大包小包，出门打水洗漱。
明玉探了探头：“怎么回事？”
轻音把自己对晓慧的怀疑说了出来，明玉听完以后脸色就变了。
“以后出门记得带手机，东西都上锁，她也太恶心了吧，照这样下去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早知道就应该我们联名告诉辅导员，让她换寝室，或者搬出去。”
明玉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随便说的一句，比生日愿望灵多了。
A市的天渐渐冷了，轻音早早洗漱完了爬上床，明玉和蒋艳还在图书馆奋战着。
十点，这个时候高中应该已经放了晚自习。
江野没给她发消息，轻音怕打扰了他也没有主动，打开了游戏软件。
记得上一次玩还是高三假期那会，自己连枪都没射出去一发就被打死了，之后就一直没再玩过。
原本只是想登陆上来看看，没想到他竟然在线。
轻音有一点生气，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把柄似的，立刻给他的手机打过去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轻音想到之前看到的一段话。
男生打游戏的时候千万不要给他打电话，他很会生气，不亚于你给了他一巴掌。
轻音有些不安。
原本的气愤也烟消云散。
声音听在江野耳朵里猫儿似的。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江野看了眼屏幕上的自己惨死，对着电话，语气温柔。
“没有，刚刚放学没多久，准备直播一会。”
“啊，那你继续吧，我……我挂了。”
江野赶在她前头阻挠住她，一本正经道：“已经停播了。”
只剩下屏幕里的一群观众目瞪口呆。
轻音还是要挂电话。
“那你去学习呀。”
江野合上电脑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眼睛干涩。
“我正在学习。”
轻音不信有人能一心二用，就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沙哑声音。
“女朋友两天没有和我打电话了，我要学习了解她的48小时。”
轻音张嘴说不出话来，脸在被窝里憋得通红。。
哐当一声门响，震得她耳朵疼。
“怎么了？”江野立马在电话里问道。
说了几句之后，轻音才发现有些冷，掀开帘子一看，原来是门打开着，冷风刮了进来。
聊了几句轻音就督促着江野去学习，自己下床把门关好，然后又进了卫生间打算上个厕所。
厕所垃圾篓里有几张卫生纸，还有一个露出一角的验孕棒，被卫生纸盖住。
上面有两条线，清楚明了。生理课上老师说过，轻音记得。
今天早上的时候还没有看到，一整天只有她和晓慧用过卫生间，这个东西是谁的，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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