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那名戴着奇怪面具的“魔术师”与其他敌联盟成员一同消失在黑雾中, 在场的所有雄英学生终是失去了心头的最后一口气力, 跌坐在潮湿的泥地上。
绿谷出久直到最后都未能从对方手里夺回自己的青梅竹马,这一次的交锋, 他输得彻彻底底。少年摔倒在地, 被潦草地绑着木板固定的双臂早已痛到麻木,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却又在某一瞬间哽住——
“——为什么,刚刚那个人嘴里,有三个珠子……”
才松散的那一口气又被聚起, 支撑着他拼尽全身力气站起来。绿谷慌张无措地朝四周看去, 大家都伤痕累累地站着或坐卧在原地,等待老师过来,他不期然与旁边不远处同样很狼狈的轰焦冻对上视线, 那一瞬对方眼里还有些许茫然。
下一刻,轰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扶着一旁的树干站直了身子。
“三个。”
他远远地朝绿谷比了个口型。
……
数分钟后老师与医护人员先后赶到,第一件事便是清点在场的学生,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四十名学生中,有十五名因敌人的毒气昏厥,重伤与轻伤者共十一名, 仅有十二名没有受伤, 以及失踪者两名。
分别是A班爆豪胜己, 以及B班不知枝夕。
在这个结论尚未得出时, 伤势相对较轻的轰便已经将人群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却依然未能看见那个熟悉身影——那个时候他便已经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测,但心底里却怀着一分摇摇欲坠的希冀。
或者说是不相信。
如果说敌联盟抓走爆豪胜己是为了将他“策反”,给雄英,给“英雄”这个职业扇一耳光,让公众对此逐渐失去信心,那么抓走枝夕的目的又是什么?
少女无论在哪方面都未曾突出到足以引起人的注意,在万众瞩目的体育祭上也未过多崭露头角,更重要的是轰焦冻根本不认为她的身上有着与爆豪一样的“非善类”气息。
直到老师将情况宣布。
轰焦冻闭了闭眼,捱过大脑在听到这一结论的那一刻产生的眩晕。
少年面上神色不显,平静得像一面光滑的盾,无坚不摧,只有他自己清楚内里是怎样的四分五裂、分崩离析。没有从敌人手里夺回自己的同班同学让他的情绪堆在胸口,压得他很沉重,而当意识到自己没有追回来的还有一个她时,轰只觉喉间有腥甜气在翻涌。
他起身追上正要离开的相泽消太,临到要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涸得几乎要说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
他张了张嘴,将近一夜滴水未进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很奇怪。
相泽垂眸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等我们救出他们后才可以得到。”
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身为老师,今晚之于他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恢复意识时,枝夕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起初以为是天色未明,一秒之后回想起自己昏迷前是何种处境,第二秒,枝夕意识到自己的双眼被蒙上了一条布。
她是躺着的,似乎在一张床上,但不知为何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枝夕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好几秒过去也只是皮肤与柔软织物轻轻摩擦了几下。而仅仅是这样短短几秒,身体便已经累得接近精疲力尽。
这很奇怪,她想。
她自然绝不是这样的身体素质,现在这般虚弱,只能说明她被注射或是被喂了什么神经抑制类药物,而手脚也未遭到任何束缚,看来对方对药效十分有信心。
枝夕索性不再挣扎,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身体其他地方传来任何疼痛——除了之前被身后的人击打的颈侧。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劈这里了,现在熟悉的钝痛感传来,仔细体会的话似乎没有之前齐木楠雄敲的那一下来得狠。
“你怎么不动了呢,枝夕?”
熟悉的人声从左侧传来,枝夕闻言浑身不可控制地微微一僵,模糊地估测出了男人的位置——离她大约一米的地方。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的感受便会被放大。少女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慢慢放松了身体,头以一个细微的角度朝旁偏了偏。
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隔着一层什么——枝夕想那应该是房门——从外传来,还依稀能听到几句交流声。
她约莫是到了所谓的“敌联盟”的基地之类的地方。
“……我在想,”
几秒之后少女缓声道,“我作为人质,待遇还真不错,不仅没被缚住手脚,甚至还有床躺。”
她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男人似乎起身走到了床边,两秒过后身边的床微微陷了下去——枝夕屏住了呼吸,使不出一分力气的手指颤抖着蜷了起来。
直到对方的手将她的左手握住。
男人的手很干燥,掌心粗糙,是一层层薄茧与伤口结痂的堆积,此时此刻正带着一点温暖,一点凉。他像是把玩一般执起她的左手,修长的手指从善如流地从指缝间穿插而过,轻而缓地细细摩挲着。
“……你可不是人质,你是我请回来的客人。”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脖颈处,带来一点儿痒意。枝夕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到他继续道:“你的眼睛太会骗人了,我把它们都遮住了……”
“你不会怪我吧?——小骗子。”
如此温柔,如此亲昵,如恋人之间的耳语。
枝夕刚平复的呼吸微微一窒。
她一直知道,男人有一副好嗓子,沉声说话时的声线含着一分凉,像是一块卧于冰封荒原之上的寒玉,被粗粝的冰粒划出了几道极细微的痕迹,所以在那平滑圆钝的凉之下,还夹杂着一分沙哑。
摩挲着自己手指的手缓缓抽了出去,一秒之后,它覆上了她的脖颈,是轻柔的抚触,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然后关节屈起,手指猛地发力。
呼吸瞬间被剥夺,尖锐的痛痒从咽喉处传来,她想咳却咳不出,大脑混沌发胀,被蒙着的双眼隐隐地感到有压力自内部朝外挤——濒死之时她终于积攒够了力气,抬起右手搭上了男人的手背。
是的,仅仅只是“搭”而已,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枝夕却不得不面对自己连握拳的力气都使不出这一事实。
颈间的力道骤然消失,她终于能够咳出来,咽喉处的痛痒与短暂的窒息感逼得她眼角溢出了泪水,被蒙眼的布料吸干,濡湿着覆在眼上。
“刚刚很害怕吧,枝夕。”
男人伸手环过她的背脊,将她扶着半坐起来,还心细地在身后垫了个软枕,“但你知道,我不会动手——对吗?”
枝夕没有说话。
她在这之前一直莫名地相信这一点,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薄,像黑夜里河面上流淌的一层月色,神秘而危险,他的每一次出现都能给她带来如临大敌的危机感,如猎物见到了狩猎者——可她还是认为,他不会害她。
而在刚刚那濒死的体验之后,枝夕却不是那么肯定了。
比起相信他不会害自己,她现在更愿意相信男人是留着她有别的用处,不是“不愿杀”,纯粹是“不能杀”而已。
因此现在她最需要弄清楚的,便是他的目的。
“老实说,我有点受伤。”
一直沉默的少女毫无征兆地开了口,她的声音因为方才剧烈的咳嗽而有些沙哑,“第一次见面时我给了你一颗糖,第二次见面时你把我摁在地上,还掐我脖子。”
“但是后来你又救了我一命,那个时候我很意外,也有些开心——我以为你把我当朋友了呢。”
“……我想知道,”她的头侧了侧,在男人的肩头蹭了蹭,嘴角微微瘪起,即使看不到眼睛也能看出少女此时有多委屈,偏偏还一副强作平静的模样:“你对待真正的朋友时是什么样的,也好让我心里头有个念想。”
房门突然被粗暴地拉开,带动屋内的气流撞得窗玻璃哗哗作响。
“喂喂,荼毘,你到底要把那个可爱的女孩藏到什么时候啊!人家超级想和她说话的!”
与这间房里危险暧昧的气氛不入的、轻快俏皮的女生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屋内没有开灯,是一片昏暗不清,渡我被身子愣了愣,借着身后酒吧的厅灯将情况看了个大概,随即发出惊呼声:“——你要干嘛啊荼毘!”
“吵死了你,给我出去。”
被称作“荼毘”的男人懒洋洋地敷衍道,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枝夕顿了顿,耳朵朝门口偏了偏,怯怯道:“你好呀……”
“呜哇——!声音也超可爱的!”女生三两步从门口扑到了床上,一把抓住了枝夕的手晃了晃,“呐呐,我好喜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枝夕吞了口口水,她被这样的阵仗弄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顺着女生的话答道:“我叫,不知枝夕。”
“——我叫渡我!渡我被身子!”女生突地压低了声音,“……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枝夕?”
轻快的声线里猝不及防地便多了几分危险。
枝夕迟疑着没有回答。
名为“渡我被身子”的女生打开了这间房屋的门没有关,外面的声音一下子清晰地传了进来,人数至少在三个以上,结合荼毘虽然很不满但却没有明确阻挡的反应来看,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包括这个古怪的女生。
“好呀。”
被蒙着双眼的少女轻轻地笑了。
“我有些饿了,渡我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
“——饿了?”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个女孩一来一往的男人轻笑一声,双手将枝夕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朝屋外走去,根本不理会身后的金发少女不满的嚷嚷。
“我带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留点吃的给你啊。”
荼毘知道不知枝夕自醒来后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确认这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即使她的双眼被蒙住——
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怀中安静着没有挣扎的少女一定在脑内默记路线与距离,但他并不在意。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到底能在他的眼皮下翻出什么花样来。
“——喂,”
前方传来少女熟悉的声音,低哑的,带着磅礴的怒意。
冷静的表象破裂,她的身子不由得僵住。
“……谁允许,你们把她抓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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