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夕睁开眼看过去, 爆豪胜己一手插兜站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红宝石般的眼瞳中折射出几分莫名的危险光芒。
“你们……”
见两人都僵立未有回答,他的声音蓦地再度沉了几分。
“——晚上好呀胜己, ”枝夕打断他,声线轻松柔软, “我在让出久帮我摸摸眼睛, 因为今天个性用多了, 很难受。”
爆豪胜己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模样给噎了一下,心口处刚堆积了一点的情绪被不讲理地吹走了不少, “——我没让你说这个,老子有眼睛自己会看。”
枝夕:??那你要我说什么嘛。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爆豪插在裤兜中的手收回, 朝两人走了过来。
“阴阳脸那个变态教了你那么多,就没教过你什么叫‘和异性保持距离’?”
他极其不爽地“啧”了一声,拧眉剜了站在一旁碍事的人一眼, 压下火气尝试着和少女讲道理:“眼睛不舒服就去找老师,或者自己去热敷——你找这个废物干嘛?”
枝夕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和男朋友不用保持什么距离的吧……”
“……你刚刚说什么。”
上一刻还十分不满的少年突然平静下来。
“——小、小胜!”
说不出具体缘由的,绿谷出久此时此刻紧张得连手心都在分泌汗水,他朝前一步挡在青梅竹马和自家女友之间, 吞了口口水, 磕磕绊绊道:“你、你不要吓她……我和枝夕现在在交往没错。”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绿谷对于自己这个脾气非常糟糕的竹马的了解比这所学校的所有人还要来得深,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裹上浓浓怒气的少年在气的到底是什么——可是现在女生在,绿谷不能直接挑明了说。
他不想让任何人难做。
交往。
当这几个字眼从绿谷出久嘴里说出来时,爆豪胜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狠狠扇了一耳光,好几秒过去他都仍觉耳旁嗡嗡作响。
“……你他妈说什么,哈?”
穿着红色背心的奶金发少年直起了身子,动作僵硬得仿佛是被人给强行扳直了脊梁,他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心口处如同岩浆般汩汩流出的情绪是什么,烧灼得五脏六腑都滚烫疼痛。
“——我要听你说。”
爆豪胜己微微前倾着凑到了少女身前,一双猩红的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非常愚蠢可笑,这一点都不像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做。
绿谷还想替身后的人挡住,手臂却被一只手握住朝一边拉开了些,枝夕走上前来,看了他一眼:“出久,我有些事想和胜己说,你先去吃饭的地方等我好么?”
“可……”绿谷出久抿抿唇还想说些什么,目光在触到她眼中的沉静后到了嘴边的话悉数咽了回去,最终点了点头。
他知道的,她想做的事情,他是拦不了的。
枝夕安抚地对绿谷笑了下,目送他离开后,转眼看向那立在原地沉默着的少年。
“胜己,”她又上前一步走到了他的身前,“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想要听我说什么了吗?”
“……”
少年一双红瞳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冗长的沉默之后,从喉间发出一声笑。
像是高山崩塌,坚不可摧的外壳不复存在,在这一瞬显露出脆弱的内里来。
枝夕有些不确定,那一声无限接近于“笑”的音节里,是不是含着一分自嘲。
“……你总是这样。”
“不管是什么事,你一直都是这样。”
“不知枝夕,需要我找个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说到最后时他连声线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从指尖处传来的凉意一路蔓延,少年攥紧了拳头又松开,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随之绷紧又舒张,他看着她,而她连眉峰都不曾抖动一下。
爆豪胜己过去只觉得,不知枝夕的眼睛很漂亮,是剔透的琥珀,澄净明澈,好像什么都藏不住。
而他现在看着这双眼,却只觉通体发寒。
她怎么可以这样坦然?
……她又怎么不可以这样坦然呢。
少年突然发觉自己这段时间来那些微妙又生动的情绪起伏,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枝夕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胜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脸上沾到脏东西了吗?”
“——还是说,你在因为什么事而难过呢?”
少年的手指微微一动。
她看了他的手一眼,复又将目光移到了他脸上:“胜己,体育祭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不会再追求你了。”
“我现在是出久的女朋友,你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是不冲突的。”
-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挣扎着被地平线蚕食干净,深蓝的天幕上星罗棋布着飘渺的云,夜幕直到这一刻才是真正降临了。
站在高处俯瞰景致时,人的感受与身处其中时是不同的。渐渐刮起的夜风将男人的发梢吹起,他的头发意外的柔软。男人垂眸看向悬崖下的那一片茂密森林,无声地笑了下。
“人都到齐了,走吧。”
此次行动的目标是那名在体育祭中崭露头角,全身都散发着非善类气息的少年。
——这是大家得到的指令。
但男人的目的却不是这个。
他再一次回望那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记忆中那双警惕又含着熟稔笑意的双眼渐渐浮现在眼前。
……
第三天的个性强化训练结束,布偶猫提出要在晚饭后举行“试胆大会”,耳郎响香非常害怕这一类活动,在洗菜时依然在哀叹,对此,同她一起洗菜的枝夕只是微微一笑。
想不到一向看起来很酷的耳郎同学会怕这个,如果知道同她一起洗菜的自己并非人类的话,又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呢?
晚饭结束后,B班按照布偶猫的指示,率先一步到达了树林,他们的任务是负责躲藏在这片树林的各个角落负责吓人,枝夕想这一定会是物间宁人非常喜欢的活动——如果他不用补习的话。
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并不多,枝夕在与拳藤一佳短暂地商量过后,两人决定一同行动。随着布偶猫一声令下,枝夕掏出口袋中准备好的电光笔作为照明,两人摸索着很快深入了这片树林的腹地,寻了个灌木丛茂密的隐蔽角落躲藏好。
“枝夕,你说我要不要弄点白灰或者泥土抹在脸上?虽然我们有这个电光笔,待会人来了可以用它照出很吓人的光影效果,但我总觉得自己也要做点准备呢?”
拳藤小声和旁边的枝夕商量,她边说边向四周张望,以期寻到能够涂脸的东西,却无意间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特殊味道:“奇怪,好像有股焦味?不会是哪里起火了吧……”
半晌没有听到身边人的回应,拳藤转过头来,愣在原地,“……枝夕?”
没有得到回应。
她尝试着拔高了点声音:“枝夕?你在哪?”
灌木丛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拳藤顾不得自己贸然出现也许会被A班的学生抓住,一把站了起来:“枝……”
一名A班的学生倒在了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鼻端再次传来了特殊的气味,但这一次却并非树枝被烧焦的味道,而是……拳藤几乎是凭着直觉迅速捂住了口鼻,从灌木丛中冲了出去,这才发现不知是何时,她们躲的这一块地区周围已经倒下了好几个学生。
可是枝夕呢?
-
“这下你总可以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了吧?”
在跟着男人穿过一片燃着青蓝火焰的树林后,枝夕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前方人的身影。
男人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他笑了一下,有些意外地,“不愿意和我走吗?”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答应和你离开。”
“这样啊,”他点点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那刚刚你怎么毫不犹豫地就跟我走了呢?”
枝夕眨眨眼睛,像是在疑惑他的明知故问:“你刚刚出现在我身后,肢体动作却都是对着我的同学——你不就是在拿她威胁我吗?”
相比拳藤闻到烧焦的味道,她却要先一步闻到自己熟悉的特殊气息,几乎是在鼻端嗅到这股气息的下一刻,枝夕便回过了头。果不其然,有了一段日子未见的男人彼时正站在她们的身后,他来得无声无息,就像一只黑夜里的鬼魅。
拳藤还在朝另一边张望,枝夕没有犹豫,将手递了过去,任凭对方拉过她的手将她抱住,以一种令人惊愕的速度在树杈枝桠间穿梭,直到离开了些距离,她才挣扎着示意男人将她放下来。
“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挑了挑眉,“‘们’?”
有高声呼救声与急切的脚步声从附近传来,隐隐约约,少女不动声色地听着,判断了一下她们之间的距离,嘴中却说着:“这是一次有准备的敌袭——你不是鲁莽的人,肯定已经事先探查好了这里有多少职业英雄,也绝对不会一个人来到此地。”
“这是你对我的夸奖么?”
男人俯下身来,凑到了她的面前,声音里噙着几分笑意,“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小姑娘。”
“我叫不知枝夕。”
“嗯?我知道。”
“所以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枝夕略不满地皱了皱眉,紧绷的神色在这时有些许放松,“这么多次了,你跟踪我这么多次了,却从来没有说过你自己的事。”
“看来你对我很好奇啊,枝夕?”
男人似笑非笑地低叹一声,抬眸朝少女脸上看去——
下一秒,他只觉眼前一晃,自己突然站在了一片荒无人烟的空地上。
两秒过后,幻境分崩离析。
一个头被分成上下两个不同颜色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像是嘲笑了一声:“你也有中招的时候啊,荼毘。”
“——你刚刚是故意让着她对吧!”他又突然转变了语气。
被称作荼毘的男人不置可否,弯下腰去捞起被打晕在地的少女,“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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