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爆豪同学, ”听到这满含怒意的低声威胁,荼毘脚下一顿,抱着少女悠悠然转过身道:“你不是一直很冷静的么?”
不待少年有所回应他又像恍然大悟一般补充了一句:“啊,差点忘了,虽然不同班,但枝夕也是你的好朋友啊,要叙叙旧吗?”
爆豪胜己与男人投来的目光毫不退缩地直直对上,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双眼是一种接近于凝固的血的颜色, 在额发的阴影里森森地反射着光, “喂……老子问你, 为什么她也会在这里?”
“啊, 那当然是因为……”荼毘微微敛眸看向怀中的少女, 黑色的布蒙住她的双眼, 将皮肤衬托得更为白皙,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此刻她的右手正无力地垂着, 随着他的动作而在空中轻轻晃荡,“枝夕是我请来的客人啊。”
“如果说你们的待客之道便是这样的话,那么被打晕带来的我的确是荼毘你请来的客人哦。”一直安静着没说话的枝夕漫不经心地拆了男人的台, 头朝外偏了偏,“你还好么, 胜己?”
少女平日里束起的发辫被解散, 咖色的长发披散下来, 她的嘴唇有些苍白干裂,即使一张巴掌脸被那黑色布条蒙去了大半,依然能看出她此刻的脸色很糟糕,爆豪胜己将人从头到脚扫了遍,只能模糊地得出一个她没有受重伤的结论。
“哈?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他冷哼一声。
男人闻声轻笑了一下,“怎么办呢枝夕,爆豪同学并不领情啊。”
“你解开他的话也许他就领情了吧。”
“这可不行啊,他会闹的。”
……
爆豪胜己有种感觉。
——这两个人早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彼此的称呼,而是……爆豪有点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此刻他看着两人的神态动作,只觉得微妙又……暧昧。
这让他更不爽了,但在不爽之余,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被喊作荼毘的男人不会对枝夕不利——至少目前不会,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和他的处境是一样的。
他大概知道这些敌联盟的混蛋做着怎样可笑的白日梦,将他抓了过来。
枝夕又把头转向了里侧,鼻尖轻触着男人外套纽扣,有些凉,织物上隐隐约约传来尘土与血的气味,她略不适地皱了皱鼻子,这样的细微表情也未能逃过荼毘的双眼,“有不好的气味么?……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血的味道,”枝夕淡淡道,“反正我不太喜欢。”
“那还真是让人难过啊——爆豪同学看起来有话要和你说哦,要去吗?”
少女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要,我饿了。”
“——蛋卷你再给我讲一遍?!”
枝夕原本侧着的头更往里挤了点,半张脸都蹭在了荼毘的胸口处,留给爆豪胜己一个充满抗拒的后脑勺。
男人喉间逸出几声轻笑,她几乎是贴着他,能感到自胸腔处传来的震动,荼毘回过头喊了一声,“渡我,你把那把椅子搬到爆豪同学身前来吧,为了表达友好,我想先展现出我们的诚意呢。”
“诶?为什么是我啊……真是没办法,小枝夕,我来扶你坐好咯~”
枝夕能感受到荼毘抱着她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轻轻地把她放在了一个软凳上,药力让她几乎无法靠自己坐直身子,只是被人扶着,半倚着软凳的靠背歪歪斜斜地坐好了。
“哇,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像以前书上看到的一名科学家……”
少女沉默片刻,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感慨。
爆豪:“……”
他也觉得……挺像的。
但随即他的目光一凛,这个隐藏酒吧的吧台后的暗门被推开,有人头从里面伸了出来——是死柄木。
“荼毘,你过来一下…喔,她醒了啊。”
爆豪能感到对方那若有若无的眼神穿过稍长的额发与那只覆在脸上的手,直直地落到了少女身上,他在打量她——认知到这一点,少年心里一直在压抑的火气又腾起了几分。
门后隐隐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看来是这帮渣滓要商量什么不能被他们听见的事了……啧。
荼毘和渡我都进了那扇暗门,厅内只剩下了少年与少女面面相……算了她根本看不见。爆豪磨了磨后槽牙,声音低沉沙哑,“喂……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这还是两人自那天傍晚之后,第一次说话。
气氛不要太尴尬。
那天她说的话很决绝……虽然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但爆豪的的确确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有了“再也不要和她说话”这个想法的。
谁曾想再见面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前情往事全抛脑后,先想想怎么从这个鬼地方离开才是首要。
“是反向操作啊——胜己,你不了解荼毘,如果我不那么说的话他是不会让我坐在你身前和你说话的。”
枝夕嘴角微微上扬了些,即使是在现在这样糟糕的处境里她依然能做出很轻松的模样,“……当然,我也不怎么了解他就是了。”
“——那么,来说说吧,胜己,首先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爆豪对她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有些不爽,但还是扫了一眼墙上的钟,“…晚上九点四十。”
“第几天了?”
“从这帮混蛋袭击那天算起,现在是第三天了——喂,蛋卷你这两天都没有醒吗?!!”
意识到了什么的爆豪心里猛地打了个突,抬眼看了过去,少女的嘴角紧抿着,神情严肃得让人感到陌生。
“……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胜己,你能帮我把眼上的这根布条摘掉吗?”
“哈?你现在看不到我就原谅你,老子双手都被这块重得要命的东西给拷住了,拿什么帮你摘?”
“你不是还能说话吗?”枝夕微微下沉的嘴角复又扬起了一个小小弧度,“现在应该没有像体育祭那时一样,脸上都被戴了面罩吧?——虽然胜己即使那副模样也依然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就是了。”
“靠——你,你该不会是……喂!!”
原本还因她突然提起自己心头刺而不悦的少年在下一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看着那全身瘫软无力的少女咬紧了牙关,似是拼尽了全身力气朝他倒了过来——
枝夕倒抽了一口凉气,“嘶……失策,我想着胜己的肌肉那么漂亮,应该不会磕到下巴的,好痛啊。”
她头往旁侧了侧,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就这么直直地朝他的下颌与脖颈扑来,唇角与那一处细腻的肌肤翩然轻擦,两人都不由得顿住。
“……我不是故意的,胜己。”
“——你给我闭嘴!”
爆豪感到颈间那一处皮肤在发软、发烫,就像是被灼伤,他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又马上被自己这个举动蠢得想往自己头上招呼一下。
“你很紧张吗,胜己?”
听见了那吞咽声的枝夕很恶劣地挑明了少年的情绪,又在他发作前安抚道:“好啦,快点帮我把它咬下来。”
“……脏死了,我才不要!”
“求求你了嘛。”枝夕知道他又在闹小别扭,从善如流地蹭了蹭,头顶的乱发搔得爆豪脖颈发痒,险些没出息地往旁边缩了缩。
“……”
少年沉默两秒,终是妥协似地侧过脸,左肩抬起防止她因他的动作而滑下去,头缓缓地朝她倾了过去。
爆豪胜己曾不止一次地在不知枝夕的身上嗅到过一种很淡的香气,那个时候他以为是这个烦人的家伙的洗发水味道,为此他还曾经去过商店,像一个变态一样把货架上的所有洗发水都闻了一遍——没找到。
现在他的脸几乎陷在少女柔软的头发里,笨拙地在她的发丝里摩挲寻找,闻到的却不是那熟悉的淡香,而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洗发水香气——直到嘴唇触到布料。
少年缓缓张开了嘴,牙关轻叼住了那织物的一块,然后仰起头想将它从上揭下来,下唇猝不及防擦过一点温暖细滑的皮肤——是她的耳廓。
那平日里掩在乱发里,只偶尔随着少女动作而露出一点形状轮廓、白如珠贝的耳。
爆豪胜己的眼前瞬间浮现出那天在游戏厅里见到的画面。
“胜己……”枝夕的耳朵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痒,没忍住笑着往旁避了避,“你快点啊,弄得我耳朵好痒。”
少年吞了口口水,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喝水,他想。
爆豪胜己敛了敛心神,重新凑过去一点,牙关咬住布料从上头拽了下来,鼻端突然嗅到了那熟悉的淡香——不是洗发水,是她皮肤的香气。
眼前没了织物的遮挡,枝夕的心却沉了下去。
“……”察觉到少女的沉默,爆豪刚松出的那一口气再度聚起,“喂,你……”
颈间传来一点温热的湿润,他怔住。
一直强撑着不允许自己情绪失控的少女,终于在这一刻无声地哭了出来。
“怎么办呢……胜己,”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仿佛只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和朋友一同诉说生活中的琐碎小事。
“我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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