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闻言,虽不知世子是何用意,但仍旧取了刀来。薛南山要他割开白竺的脸皮,陈忠照办,将手指一动,锋利的刀刃便划破了白竺的脸。
他的动作很利落,力道也拿捏得相当好。然而,那割裂的地方却没有一丝血迹,竟像是假人一样。
陈忠一愣,马上伸出手去,一下子撕掉了一层假面皮。
可那面皮似乎戴得有些久了,竟撕不干净。白竺的脸被弄得斑斑驳驳,看上去丑陋非常,看得谢云锦一时有些不适。
薛南山见她不舒服,便吩咐人将白竺带下去,撕扯干净了再送来。
那两个人立刻将白竺押着走了。陈忠没有动,依然站在门口,恭敬等着薛世子下一步指示。
“都死透了是吗?”薛南山慢悠悠地问。
“回世子,都死透了。只剩下白竺一个。”陈忠道,“世子没当场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辛苦你了。”薛南山点头,“先下去歇歇吧。回头我得空再叫你。”
陈忠告辞离开了。屋内只剩下谢云锦一人,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薛南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用手指轻轻擦着茶杯,指腹沿着杯壁缓缓转了一圈。
“陈忠和白竺,是我的两个心腹。甚至白竺要与我更近些。”他轻声道,“七月半那日,我手下人叛变,如厉鬼索命一般来势汹汹。陈忠和几个弟兄拼死护住我,杀了他们大半。但最后只有陈忠一个活了下来。”
杯中的茶已经凉了。他没有再喝,只看着那漂浮的茶叶出神。
“那之后我要陈忠追查当日逃亡之人。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他费了许多功夫,总算是把他们都找出来了。我本来以为他会杀了白竺,想不到居然把他带回来给我处置,实在有心了。”
他正说着,却又咳嗽起来。谢云锦很担心他的状况,他却摆摆手叫她不必顾虑。
谢云锦想起他说过要去再找裘郎中一次,便对他道:“世子先前不是说想再去看看大夫来着?不然今日便去吧?”
薛南山像是把此事忘在了脑后,一经她提醒才立刻记起来。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叫外面候着的人即刻进来为自己更衣。
“夫人同我一起去吧。”薛南山道,“有你在,我心里安稳些。”
谢云锦答应了他。
因着不想太引人耳目,薛南山此次出门只坐了寻常的马车,下仆也不过带了两个。一行人慢慢地走着,一路从城北行至了城东。
裘郎中的留山堂就开在城东,不算热闹,还有些偏僻。但来看诊的人倒是不少,药铺的伙计们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甚至顾不上招呼客人。
谢云锦记得自己先前来时还不是这样的光景,怎得这裘郎中已经闻名遐迩了不成?她吩咐马车停在外面,差轩儿过去问问伙计,结果就见轩儿咯咯直笑,一路回来还笑个不停。
“这铺子本来不过寻常,与其他药铺没什么不一样的。”轩儿道,“生意能这么红火,其实还是拖了世子的福。”
原来裘郎中给薛世子看诊这件事,不出几日就传遍了整个镇子。那薛家是何等人家,哪里会请外面的大夫,既然请了他去,就说他医术肯定不凡。又听说薛世子的病连太医都治不好,倒在他手上续了命,怎么可能不被人奉为神医呢?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薛世子本来病死了,薛家已经拿来了棺材,结果裘郎中一去竟然枯木逢春,起死回生,救回了薛世子一命。
还有说法道这个人有神通,能去森罗殿看生死簿,薛世子就是被他跟阎王讨了便宜才救回来的。
更有人神乎其神地说,裘郎中自此成了广陵侯府的大贵人,他亲眼看到薛老侯爷送了他一车黄金。这留山堂有侯府罩着,可惹不得,否则是要掉脑袋的。
谢云锦听得直皱眉,暗道这都是些什么话,一个也不中听。倒是薛南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说有趣有趣。
“我广陵侯府只在那日接待了裘先生,那之后并无往来,想不到居然被人编排出了这些话。”他扯着嘴角道,“不过也罢,既然都这么说了,少不得我担了这个虚名。从今以后,这留山堂归我管了。”
他在外面笑得开怀,里面早有人急慌慌地去告诉裘郎中,说薛小侯爷来了!
裘郎中正在二楼写着方子。闻听此话,倒也不十分意外。他搁下手中的纸笔,拂了拂衣衫后便下楼去亲自迎接,请他们去顶楼坐坐。
他依然是老样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眉间始终是清冷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留山堂的顶楼是个茶铺子,但无主人特许,一般不带到这里来。谢云锦来到上面,发觉这景色当真是好,大片风光尽收眼底,若是在这里喝喝茶那当真是惬意得很。
裘郎中吩咐人上了好茶,请薛世子夫妻稍坐片刻。她正想见礼,却见薛南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竟端起了架子。
“先生当真是好心计啊。”薛南山拖着声音道,“借我广陵侯府的权势和名声照顾自己的铺子,生意红火不说,估计也无人敢来跟你闹事吧?”
“拖世子的福,的确无人生事。”裘郎中拱手道,“至于生意,不过治病救人,倒是不希望什么红火。”
“我听人说,可是亲眼看到侯府送了先生一车黄金。”薛南山对他一笑,“我竟不知有此事,想来怠慢了先生。改日我就差人送来。”
“不过是市井流言,世子何必当真呢。”裘郎中淡淡道,“我曾为世子诊治,该知道我不过是寻常大夫,并没有那么多油腔滑调的本事。”
薛南山听了也不言语,只是低声发笑。谢云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马上不笑了,只歪着头详装无辜地看着她。
取茶的伙计已经端着托盘上来了,将一个茶盘和各色茶壶茶碗放在了众人面前。裘郎中撩起袖口亲自沏茶,手法很是娴熟。赏茶完毕后,便向他二人敬茶,说这是藏了多年的福鼎老白,还望不要弃嫌。
谢云锦端起来品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生香,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觉得当真是好茶。她将头转向薛南山,却见他没什么反应,只轻轻闻了闻香气,又啜了一口,并不十分在意。
“看成色,应该是八年左右的老茶?倒是还不错。”他点头道。
“薛世子是富贵之人,想必也看不上这寻常白茶的,年头再久也不过如此。”裘郎中笑道,“只是不知今日贵步临贱地,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其实今日来是找大夫复诊的。”薛南山放下茶杯道,“也另有一事央求大夫。希望能同我去淮阴王府走一趟。”
“先是侯府,又是王府。这宫里的太医只怕要恨我恨得牙痒痒了。”裘郎中叹道,“世子倒是很会为我找麻烦啊。”
“大夫多心了。实在是大夫医术高明,为着怕您顾虑太多不肯答应,不得不亲自来请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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