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娣收拾妥当后便去请安,今日不知怎的,心情大好,连轿辇都不坐了,趁着这兴致高涨的劲儿,一口气走到了皇后的翊凤宫。
一踏进殿门槛,满院子的妃嫔们在里面说着话,见到她来忙福下身子行礼:“娣贵妃吉祥。”娣贵妃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随后看向前面的正殿。
“怎么都不进去,在外面杵着放风?”仡娣说话自来就是这个腔调,听得让人很不舒服,加上语气时不时的上挑,更是让人反感,但面前的一众嫔妃都得忍着,谁让她品阶大呢!
“皇后娘娘想是还没起,这会儿并未召臣妾们进去。”仪贵人见其他人都不作声,她只好失仪的回答了。
“哦。”仡娣随意的回了句,她说完便穿过人群,踏了两阶,殿内就走出来一个小太监,见到娣贵妃连忙跪下说道:“娣贵妃吉祥。”
“嗯,起来吧,皇后娘娘起了吗?”小太监跪着回答:“回娘娘们,皇后娘娘今儿一早就去了槿嫔的秋沐宫,现在还未回,娘娘说今日娘娘们不用请安了。”
仡娣看着眼前跪着的太监,心里一阵腹诽:不早说,她今天可是特意走过来的。不过她一想,这皇后都去了槿嫔那,看来这事情应该不小。
她琢磨了半晌,下面的嫔妃们听后都要离开,但大多数都在议论究竟是何事,仡娣清了清嗓子,对着旁边的环姬说道:“走,咱们也去槿嫔那瞅瞅。”声音不大不小,奈何这下面的都是人精,顺风耳似的就听见了娣贵妃话里有话,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跟着娣贵妃一起去看热闹了。
娣贵妃身后跟着呼呼啦啦的嫔妃们到了秋沐宫,里面已经传出来皇上的咆哮,接着便是兰妃的声音。
太后稳稳的坐在殿上,旁边是昭帝,下面是白细辛。
皇后和兰妃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兰妃身子虚浮,表情狰狞。槿嫔宫里的人都跪在地上。
白细辛接过从槿嫔殿内找出的白色瓷瓶儿,与青玉形容的别无二致。她拔出甁塞儿,一股花香便传了出来。她轻轻的嗅了嗅,确定这里装的就是柳叶桃的花粉,随后倒出一些呈给上面的两人看。
昭帝看着眼前这东西,不甚明白:“这是什么?”
白细辛随后答道:“回太后,皇上话,这是柳叶桃磨成的粉。”
“柳叶桃?那是什么?”太后问她,白细辛看向太后,解释说:“柳叶桃是一种花类,颜色红艳,枝桠似竹,叶子也与竹叶相似,故取名为柳叶桃。这种花性凉,平时与桃花相仿,但汁液有毒,旁人沾上会浑身起褐斑,窒息。”
昭帝听到褐斑一下子就明白了:“褐斑?可是与小皇子的身上的一样?”
“正是,这柳叶桃与前日微臣在兰妃娘娘的寝殿内发现的一样,后来听翠微说这是娘娘自己栽种的桃花,根茎是从花房那移栽过来的。”
“那又与槿嫔何干?”昭帝问出了在场人的疑问。
“有,兰妃娘娘早产与这个柳叶桃有关,小皇子的夭折可却与这花粉有关系。”
兰妃听后,立刻指向槿嫔,“你这毒妇,为什么要害我们母子俩!”
“桂枝与柳叶桃混合后,会致小产,桂枝是兰妃在生产前才加的一味药,量不多,但是这事只有潘太医和他身边的医郎知道,后来臣便查探到,这个小医郎曾经暗暗拿着潘太医的药方子给了一个人换赏银。”
槿嫔倏地抬起头看她,“你胡说!”
白细辛愣了,“娘娘,微臣还没说名字呢!”槿嫔瞬间闭紧了嘴巴,这下倒让她自己抖出来了。
“至于桂枝和柳叶桃混在一起有这等功效槿嫔娘娘从哪里得知的,微臣便不知了。”白细辛顿了下:“不过这花粉却是证据确凿,寻常人接触不多的话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偏偏小皇子刚出生,身子骨弱,染上了花粉,瞬间便窒息而死了。”
槿嫔指着白细辛,大喊道:“你有什么证据这花粉是臣妾放的,你满口胡言,空口无凭的想诬赖我?”
白细辛看向上面的太后和皇上,“微臣想请一个人来作证。”
昭帝点头:“允。”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带进来一人,正是那日给兰妃接生的稳婆。这几日她在慎刑司过的不好,浑身上下一股酸臭味道,头发蓬乱,双手裹着布。
稳婆一进来便跪着喊“冤枉。”白细辛先是打断她,然后把她双手上的布掀开。
众人的眼光立刻落在了稳婆身上,大家看到她手上红肿,有些地方已经溃烂,但手心处满是褐斑。
稳婆抽回手,背过去死咬着牙。
“这双手当日也是被柳叶桃的花粉感染了,微臣猜想,当日稳婆将花粉碰到小皇子时不小心沾到了自己手上,而且那时兰妃娘娘血水过多,一时间便糊弄了过去。”
昭帝恶狠狠的看着稳婆,厉声说:“毒妇!说!到底是谁指示你的!”
稳婆刚要开口说话,“是...”的字刚出,她便用手摸在了自己喉咙上,片刻,她的喉咙肿胀起来,一时间大家没反应过来,待到白细辛扯开她的手时,稳婆已经窒息而死了。
这下子矛头重新转回了槿嫔身上,因为稳婆死时眼睛是紧紧盯着槿嫔的。
槿嫔瘫坐在地上,大势已去,她咬着唇浑身发抖。
白细辛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皇后娘娘,此时显得有些惊慌,还没等她开口,那边皇后娘娘已经跪了下来。
“臣妾有错,现请太后皇上惩罚。”
太后好像知道了一样,只是看着她,昭帝却不明白,他问:“皇后何错之有?”
裴卿淑双手叠在身前,娓娓道来:“臣妾不知槿嫔有着歹毒心思,还帮她做了件事。”
白细辛抢过话来,替皇上问:“皇后娘娘说可是花房的柳叶桃?”裴卿淑惊讶的看着她,不想她怎么会知道,她只好点头:“是,当时槿嫔来求臣妾,说近来去了趟花房,看见那柳叶桃有些眼晕,想要除了去,臣妾就命人把花都埋了。”
白细辛听她这么说,和料想的差不多,她知这事儿应该是与皇后没有关系,不过皇后肯定不会因为槿嫔的这一句话就做了这样小家子气的事,多半是皇后心里也嫉妒着兰妃,只想让她不顺心罢了,结果谁都没想到,这柳叶桃兰妃早就在自己的宫里种了,反倒留了证据。
槿嫔这下更没有辩驳的余地了,她现在的表情过于平静,与刚才狰狞的态度相差好多。
昭帝听过皇后解释完,安慰道:“皇后也不知情,算了。”话音刚落,兰妃哭泣的声音响起,她一把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哭喊道:“太后,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臣妾的孩子还那么小,就这么被歹毒之人害了去,即使到了地下,也死不瞑目啊!”一声高过一声,与刚才虚浮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呵!哈哈,痛快!”槿嫔突然冷哼一声,随后大笑,痛快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真的把憋在心里的怨气都撒了出来。
昭帝看向槿嫔,“后宫忌妒!槿嫔你进宫这么多年这都不懂?”
“忌妒?皇上,你扪心自问,你做的事让臣妾们能忌妒吗?”槿嫔忽的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到兰妃面前:“她,还是娣雎宫里那位,你有平衡过后宫吗?”
她指着跪着的兰妃,“兰妃?你这位子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是夺了谁的名分,抢了谁的位子,你心里没数吗?呵呵,真好啊,我歹毒?那么你呢?你心肠好?”她说完在白细辛和华韶兰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本没想管那么多的太后听到这,立刻高声喊道:“你给哀家闭嘴。”
昭帝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这根刺藏在心中多年被她轻轻一拨,更疼了。他看向那边的白细辛,此刻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很平静的看着槿嫔发疯。
兰妃愣是不敢与她相对,咬牙紧盯着槿嫔,而此时的槿嫔约莫是没有什么求生欲望了,把想说的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天下为大,后宫为暗。臣妾也苦守了多年的孩子,还不是照样没了,你们查了吗?呵,皇上,你谁都不在乎,孩子更是无所谓,这会儿怎么关心起兰妃了?你就是冷血!娣贵妃给你下了什么迷药,就非她不可吗?”
此时殿外赶来的妃嫔们都听得一清二楚,视线都移向了站在前面的娣贵妃。
仡娣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刚要上前的脚步顿了一下。整理好后,便继续走了进去:“那是你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随着仡娣的声音响起,她踏进正殿,对着上面的人福了福身子行礼。
满地跪着的人,仡娣约莫也知道了事情的缘由,猜着这个槿嫔估计就是凶手。昭帝见她来了,斜睨她一眼。太后更是懒得给她一个眼神。
反倒是白细辛还懂些分寸,对她拱手行礼。
仡娣很满意的点头,随后就找个椅子坐了下来。槿嫔看着仡娣,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对于她那些歪门邪道的事迹听得多了,也是很害怕的。
槿嫔没再说什么狂妄的话,她跪着说道:“臣妾都认了。”她双腿跪着,笔直的挺起上身,无所畏惧的直视着昭帝。
昭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个从他还未登基时就陪伴在身边的人,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他站起身,经过槿嫔的身边,冷冷的说:“赐酒。”
“谢皇上!”槿嫔最后一次拜谢了皇上,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君主。
待众人散去,兰妃还在哭闹,被身边的宫女们架了回去,白细辛最后才走,仡娣瞧了她一眼心想:还真是够尽职尽责的,一大早让整个后宫闹的人仰马翻的,虽然还了自己一个清白,但仡娣就是不想领她情。白细辛也没指望娣贵妃能道谢,她目送着娣贵妃离开后,去看向还在跪着的槿嫔。
“为什么要找皇后去做这件事?”白细辛问她。
槿嫔看了她一眼,自嘲道:“都嫉妒吧!皇后早就想做了,只是害怕,我顺水推舟,即使有朝一日被发现了,她也能推到我身上,何乐而不为?”
白细辛叹口气,“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槿嫔冷笑一声:“呵,你的问题还真多。”
“你是怎么知道兰妃喜欢柳叶桃的?”白细辛看着她问道,在这个复杂的皇宫里,这样的喜好想为人知道太难了。
槿嫔从冰凉的地上站起来,拍着膝盖上的灰,“我记得是有个小太监,捧着两束桃花经过,我见那花真是漂亮,随口问了一句,他说是兰妃喜欢的,我才上了心。”她又想到什么,补充一句:“哦,那小太监是花房的,前几日还来给我送过花,叫什么小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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