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听肖远断断续续的哭声，以为他至少还得再哭上一阵子。
哪知后背拍了没几下，他瞬息收了声。
怀里的男子温热柔软的姿态渐渐僵硬，肖远挣脱着离开海棠的怀抱站起身来。站直了，比海棠高出了一大截，重新恢复了冷漠高冷的姿态。
海棠心道要不是你眼睛还是红肿的，我特么还以为看到的是幻觉呢！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肖远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半响哑着嗓子问她：“你来做什么，知不知道这里危险！”
“你呢？”海棠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你手下的人都去了哪里？这火势这么旺，春尽楼恐怕不行了吧？这条街上肖家也有不少铺面，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我有一个好大哥……”肖远的嗓音中带着讥讽和嘲笑，冷漠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肖博散了大把家产，叫底下人临阵脱逃，于是我又只剩下了自己。呵，真是可笑，人究竟为何要苦苦挣钱，就是为了这么干吗？”
海棠：“……”无语问苍天吗？
她一点也不擅长安慰人。
肖远走近她一步，低下头看她，语气中含着威胁，“许海棠，告诉我，说你今天没有看见我！”
“是是是，我今天失忆了。”海棠不忘落井下石，“可是秋月她还在这里啊，她可不会失忆，她记性好着呢，简直过目不忘，今天的事情到她七十岁还能记得。”
“你！”肖远气得眼眶又红了。
秋月噗嗤笑道：“三小姐，你又在胡言乱语了，这世上能有几人活到七十岁啊！奴婢能活到五十岁已经很好。这里危险，咱们出去吧！”
“等一下！”肖远走到墙角边，撕开自己衣裳的一角包住手，抽出了一块砖，从里头掏出一个布包来。
海棠好奇地看着他。
肖远也不解释，只道：“好了，我们走吧。”
三人重新回到夕水街的街道上，人又走散了些，远远地看着一股浓烟在升腾，火光却微弱了下来。
肖远轻声道：“眼看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春尽楼恐怕真的是春已尽。”
海棠听他的口气好似已不打算修葺。
她望下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肖远说得话很残酷，脸上却是笑着，“自然是弄走肖博啊，我看他看烦了，我要一把火烧了肖家大宅，真真是待腻歪了这鬼地方。”
“嗳？”海棠急道：“不行，不行，你待腻歪了可以离开肖家啊！烧了肖宅可是会连累许家，我家爹娘和你无冤无仇，怎可如此！”
“你这爹娘倒是叫得顺口。”肖远道：“走了，回去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徒然添乱。夕水街的状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不如早些归家。”
海棠朝前望了一眼，转头又看见陈管事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巴巴望着她，心下微叹，道：“听你的，那就回吧。”
海棠怕许翰学要用马车，只能走回家去。一路上同肖远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直看他进了肖府才转头往许府去。人尚未到门口，门房远远看见她就大声疾呼：“来了，来了，三小姐回来了！快你去和大夫人通报。”
门房小子急急忙忙往里冲。
海棠本想直接回沉香榭发个呆，给门房搞得没法子，只得直接往清晖园去。
走近清晖园，金氏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见她回来，一把拉过来就骂：“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你也不想想我一个人在家里等着该有多焦心。男人是做什么用的？关键时候还要靠娘们儿顶着不成？”
海棠灵机一动，装酸腐，“你一人在家又能如此，外头事情才要紧！你怎不想想日后的嚼用如何，府中那些的奴仆的生计如何，娘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是这般？！”
金氏浑身一僵，一只手缓缓放下来，试探着喊她的名字，“海棠。”
“嗯。”海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想起来，说了这番话，此刻骑虎难下，呐呐道：“夕水街的火灭了，只是东西毁了不少，娘我好累，想去睡觉。”
金氏醒悟，女儿多半是太累，才会这般说话，面露愧疚道：“是娘不懂事，你快回去休憩。”
海棠：“……”
海棠走出清晖园不过几步，金妈妈追了上来，喊道：“三小姐！”
海棠停住脚步，转回头去看她。
金妈妈穿着一双布鞋，脚上打滑，急冲冲人未到先朝海棠倒了过来。秋月在一旁急忙把人扶住了道：“妈妈慢点走，天气冷地上打滑莫要摔交了。”
金妈妈脸色煞白，瞧着也是吓住了，半响道：“奴婢刚听了您和夫人的对话，有些急了。三小姐您莫要怪罪，老奴有些话不吐不快。”
海棠心道：我要是硬不让你说呢？
不过她是个怂货，这种反骨的话一般想想就算了。
金妈妈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戚戚然，她道：“三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夫人。你知不知道夕水街最大的那个绣坊是夫人的产业。这事就连老爷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她的心血都花在那里了。绣坊不光有铺面，底下还养着数十名的绣娘。今日夕水街走水，她原本该比谁都着急，可一听说您去了那里未归，就把绣坊的事抛到一边，一门心思想去找你，要不是我拦着，是怕她能一间间的找过来。”
海棠沉默。
她也知道金氏对自己很好。
金妈妈看海棠脸上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话尽于此正好，再多说就讨人嫌了。
海棠轻声叹息，道：“我虽不知哪家绣坊是娘亲的产业，那只怕也损失不好。今日我真累了，回头去再去瞧她。金妈妈受累了，回头同我娘说一声，我明日一早再去问安，同她一起用早食。”
金妈妈点头，行礼回去了。
海棠是真的累了，回头倒了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叫夏荷去打听许翰学和许志强回来了没有。结果人还没走到院门口，外院的小厮急急忙忙来传话，说老爷和二公子都回来了，晚间在松鹤堂一起用饭。
夏荷多问了两句，转过头来和海棠说：“老爷怕大家心不定，不光是夫人和二公子，姨娘同其他几位姑娘公子都一起去松鹤堂用饭。奴婢琢磨着大约老爷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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