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弱弱地道：“爹，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要不要冲进去看看？”
许翰学沉声道：“要去，我同你二哥去！你一个女儿家就别操这份心了，回去陪你娘！”
他说着也不管海棠怎么想，一甩袖就往前走，许志强疾走两步跟了上去，尚不忘记朝海棠挥手，示意她快快归家。
海棠一口气憋在胸口，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初来此处是没把许府的事情放在心上，可说到底那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发生，顶多就是柳姨娘闹腾了一下，接着就是分家。这些和今日的事情比起来都算小事了。
夕水街走水若是救不回来，许家势必会元气大伤。
她默默站在原地，见许翰学和许志强越走越远，很快湮灭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一颗心好似被一双大手紧紧揪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怎么想都觉得无法就此回去。
回家见了金氏说什么好呢？
两人只怕会更加难受。
纠结半响，海棠看向一直默默陪在她身边的秋月，低声问道：“我们俩也去看看吧？我实在做不到就此回去！”
她的口气与其说是询问，更多的是肯定。
秋月的性情一直很耿直，闻言道：“老爷多虑了，他一介文弱书生尚且敢过去，咱们又哪里比他差了？！”
海棠微笑着帮她爹说起话来，“他是我爹啊，在他眼里我可能柔弱不堪跟个泥人似的一碰就倒。秋月你的家人在哪里，回头没事了，我帮你去找你的家人吧？或者再给你寻一门踏实的亲事。”
“三小姐，你清醒一点！”秋月拉回她天马行空的思绪，急道：“快快别胡思乱想，先把眼前的事解决喽。咱们是走还是不走？！”
“走！”海棠不再迟疑，跟着人群往前走。
开始的时候虽然有些挤，走得还算顺利，渐渐越走越艰难。
起因是窄窄一条道上，摩肩擦踵有人在往回走，那些人个个灰头土脸，衣服又脏又乱，头发乱成一缕一缕的，边走边有黑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看着令人心惊。
海棠听见前边的人在说话。
“听说前头几间铺子的火已经灭了，火师的人正往后走，是不是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那些人应该是得救了，只他们的当家人只怕是惨了。”
“命救回来已是大幸，我兄弟还在里头。”
街头距离夕水街并不远，再挤也走到了。
海棠站在街头，不知何时她与秋月的手已经紧紧拉在了一起。眼前一片焦土和断垣残壁，一股股浓烟升腾。夕水街头一家铺子就是许家的绸缎庄，挂在门檐下曾经字迹华美的牌匾已经看不出当初的色彩。
许家一位姓陈的管事，惊见三小姐站在门口，慌慌张张地过来行礼，惶恐地道：“三小姐，您怎么在这里，这里危险，您赶紧回去吧！”
海棠问道：“情况怎么样，里头的东西可是尽毁？我爹和二哥在何处？”
陈管事道：“老爷和二公子往后头去了，这里算是救得及时，保下了一半的料子。这会子我正带人收拾，老爷说把东西先带回府安顿。”
海棠闻言松了口气，她抬腿准备往后走……
陈管事一下拦在她身前急道：“三小姐不可再往前走啊！这前头我们家的铺子五家已经救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您不若早早归家，也好同夫人报一声平安。”
海棠笑笑道：“无事，莫要忧心，我去看看即回，你去忙吧！”
那管事毕竟是下人，不能强拦着不让海棠过去，只能忧心忡忡地目送她离开。
海棠越走越远，渐渐看见了冲天的火光，在那一瞬间她的脑中跳出一个人的脸。
街头的尽头就是大名鼎鼎的春尽楼，肖远他会在那里吗？他还好吗？
她想起前头有一家首饰铺子是肖家的，急急忙忙掉头往回走。
秋月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紧紧地跟上。
瞬息间，她走到了首饰铺子门口，一样的残瓦断垣，灰土簌簌地掉落。她一手捂住嘴，一手拉着秋月往里头冲。
偌大的店铺，此刻竟是空无一人。
两人走了几步，一条断木“噗通”一声掉在脚前，把海棠生生吓得叫出了声：“救命啊！”
秋月被她一声惊呼吓得蹬蹬蹬倒退三步，随即气道：“三小姐，您冷静一点！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海棠自己也觉得宿主的逼格在她手里迟早要完。
秋月一句话说完就放开海棠的手，道：“您站到门口去，我往里头走一下，很快回来。”
海棠点点头，退到了门口，张大眼睛看秋月往里头走进去了，片刻后她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三小姐，您快进来看看。”
海棠小跑几步，穿过厅堂，到了里头一个小库房，一眼就看见秋月站在那里，在她对面的墙角下缩着一个身影，远远地望过去看不清楚是谁在那里。
海棠一步步走到了秋月的身边，低头看向那人，只见他穿着一身松绿色绣银丝云纹的直缀，头上的玉冠已经碎了，一头青丝垂落在后背。他低首双手抱头，光看脸完全看不出模样。
只是这身形，这身衣裳依稀眼熟。
海棠靠近秋月，在她耳边低喃：“你觉不觉他像一个人？”
秋月道：“奴婢瞧着他像肖公子，只是他这样是何缘由？”
海棠心道，这我哪里知道。
她慢慢走近他，轻轻推了推道：“肖远，我是许海棠。”
蹲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他脸上黑一条灰一条，犹如一只花猫，完全看不出当初秀逸的模样。更让海棠惊骇的是，他满脸是泪，哭得一哽一哽，竟好似透不过气来。
这还是冷漠无波的肖远吗？
海棠有些怀疑。
没等她回过神，对方已经一头扎进了她的怀抱，哭得越发凄惨了。
海棠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头看向秋月。
秋月朝她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须臾，海棠僵硬地举起手来，轻轻拍打肖远的后背，轻声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哎，你清醒一点！”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