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海棠还在梦中就被秋月摇醒。
海棠把头埋进被窝装鸵鸟，就不想起来，急得秋月直道：“三小姐，您自个儿同意的。老爷那边的如意已经在外头等了一刻钟了，说老爷在松鹤堂等您。这穿好衣裳，用早食都要时间，我的好小姐，您赶紧的起来，别再磨蹭啦！”
即便秋月催得不行，海棠还是又磨了片刻，才缩手缩脚地起来。这大冬天的衣裳穿得好几层，又是夹袄，又是外罩的袄子，真真是费手脚。
海棠穿上羊皮小靴，披上斗篷，捏了个大馅的肉包子就往前头走。
夏荷很机灵地递了个油纸包给秋月，里头是两个新鲜出炉的枣糕，万一饿了就能拿出来顶一顶。
前院，松鹤堂门口许翰学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本来有些生气了。远远见海棠疾跑过来，不免又揪心地道：“慢点，你慢点，天冷地上有薄冰滑着，摔一跤可怎么好。”
海棠笑着摆着道：“我这不是怕爹等急了吗？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父女俩上了同一辆马车，秋月则坐到了前边和许翰学的小厮兼马车夫如意挤一挤。马车是黄杨木所制，宽敞明亮，如意马车也赶得好，一路稳稳地往前跑。
从许府到夕水街，要路过肖家的大门口。
许翰学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就婆婆妈妈地问了起来，“海棠，你跟爹说实话，肖家那小子你是怎么想的？”
这能怎么想哦。
海棠晕。
“爹，您……”
海棠话说一半，马车突然一声嘶叫，被急急拽住了缰绳停了下来。海棠人往前倾，被许翰学一把拉住，差点就要头撞地。
父女俩掀了帘子往外瞧。
马车停在三岔路口，往日这条路人不算顶多，今日却挤挤挨挨站满了人，不远处浓烟升腾，闻着令人窒息，竟是走水了。
海棠一颗心呯呯直跳，去看许翰学脸上的表情。
只见他神情绷得紧紧的，那样子让海棠心里咯噔一下，开口道：“爹，这，不会是夕水街走水了吧？！咱们家的铺子可如何是好？”
许翰学脸色极为难看，沉声吩咐道：“如意，赶紧去打探清楚，即刻来报。”
如意得了令就往前挤，没多久就不见了人影。
海棠站在马车边上，心里很是忐忑，她垫起脚试图越过人群看前面的情况，却只见人影幢幢，只能瞧见一片的后脑勺。许翰学也不说话，由着她看，脸色暗沉沉的。
“如意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海棠忍不住说，“这可怎么办好，这么多铺子要都出了事可怎么办好？爹……”
秋月跟在她身边，低声道：“小姐，要不我过去看看？”
海棠摇头，回头看许翰学，心头无比焦虑，试图用说话来缓解，“爹，咱们这些铺子里头存的东西多不多，不会都烧了吧？怎么没人去救火，难道都眼睁睁看着吗？”
一语毕，她看见她爹两手已经握成拳，大冷的天气里额头上硬是冒出了几滴汗，这样子明明比她还要焦心数倍。
海棠不忍心再说下去，默默站在一边等。
时间突然间变得尤其缓慢，两人站着看了许久，如意也没回来。
秋月低声又问了一遍，要不要过去看看。
许翰学咽了口气，沉声道：“海棠，你站在这里别动，爹去前头看看。如意这么久没回来，情况势必不太妙！秋月你也不动，陪着三小姐，有什么事好照应一把。”
海棠急了，一把拉住已经往前快走两步的许翰学，“爹，我也去。我在这里等着，急也要急死，最多到了危险的地方就不进去了。”
许翰学只迟疑了一刻便道：“行，跟着爹，莫要走散了。”
海棠带着秋月紧紧跟在许翰学的身后，挤过重重人群，一路上不断听到有人在说话。
“火势越来越大了，别往前走了，人命要紧，看热闹的赶紧退后。”
“火师来人了没有，有人去叫了吗？”
“已经来了，正在灭火呢，能帮忙的赶紧去！”
许翰学听见救火的人已经到了，急急忙忙拉了一人问道：“这位兄弟，哪里着火了，看样子是？”
“夕水街。”那人忽然探头过来看了一眼，惊呼道：“这不是许家朝奉，小人眼拙了。您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在那边，您是不是赶紧去看看。”
“老大也到了？”许翰学眉头紧皱，急急往前走。
走了两步，回头看一眼，见海棠和她的丫鬟并没有跟丢，这才安心继续往前走。
走得越近，越能感受火光和浓烟，腾腾的热气在冬夜里格外的令人瞩目。
夕水街的街口处站着许多人，海棠一眼就看见自家两位兄长，这当口两人竟然站在一边吵架。人声鼎沸，海棠远远地站着，虽然听不清楚两人具体在说些什么，可从脸上的表情看来很明显就是争执中！
转头，她看见许翰学在深呼吸。
随即，走了过去。
海棠也跟了上去。
走近了，她才听见两人在吵什么。
许志远道：“二弟，你有没有脑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犹豫！你再婆婆妈妈下去，许家的家产就要付诸一炬！许家这么多仆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就连他们的子子孙孙尽数由我们养着，这时候不用他们，什么时候用？你到底明不明白？！！”
海棠觉得许志远表情狰狞，恨不得拿手指头去戳许志强的脑门了！
许志强则道：“水师的人已经进去了，他们装备齐全，若是他们都没法子把这火救下来，家里的仆人进去又有何用？贸贸然就让他们去送死吗？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人命？！”
许志远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不过就是些买来的家仆，我许家的家产救下来，能再买许多这样的人！？”
海棠倒吸一口凉气，深深觉得许志远的三观已经没救了。
她忍不住开口劝道：“二哥，你别说了。”
许家两兄弟听见她的说话声，齐齐转过头来……
“许志远！”许翰学黑着脸道：“古人云，子不教父之过，你有如今这想法都是为父之过错！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往后我许家挣了钱同你无关，没银钱吃饭要到钱上讨食亦与你无关，你同我们之间再无半点瓜葛！你走吧！”
许志远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会换来这样的结果，脸色铁青，再无半句，拂袖而去！
“爹!”许志强喊了一声道：“儿子亲眼见水师的人进去了，家中几个护院也已经冲了进去，其余身体不太好的，儿子想着叫人进去只会白白送命。”
许翰学抬手一压，沉声道：“做得没错，你大哥除了钱财竟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往后有他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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