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在赤焰行动之前出手阻止。程江云按了按鼻梁,脸上现出一丝倦色。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既不知道赤焰一伙有多少人、藏身何处、有哪些帮手,对他们的具体行动计划和目的也一无所知,就连偷运武器也仅仅是一种推测而已,勉强能算做证据的只有那半块玉佩,根本不具有任何说服力,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是对大理寺的下属,他都不能放松警惕,更不可能从其他地方抽调人手来加强防卫。
还是得先从丽娘、陈三以及白沐安三人身上找出突破口。
夜色渐深,偌大的京城在月光温和的笼罩下陷入安睡。这晚程江云没有回侯府,他找出所有与赤焰相关的卷宗,仔细翻看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微微泛白,才倚在桌前打了会儿盹,时辰一到立即起身去上朝。事实上这些日子他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观棋急得头发都抓掉了不少,也不知道主子与侯爷之间的心结什么时候能解开,堂堂侯府世子,竟然有家不归,整天在衙门过夜,再这么耗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呀。
不行,不能放任主子这样下去了,观棋把心一横,就算之后会被主子惩罚,他也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第二天林君暖来到大理寺,刚走进门口,便被吞吞吐吐的观棋给拦住了。
“有事吗,还是你们程大人有事交待?”
观棋虽然是程江云的小厮,但程江云平时独自行动居多,并不喜欢让人随身伺候,是以林君暖与他接触得并不多,现在突然直接来找她,林君暖不由得感到几分意外。
“林小……不,林公子,”观棋垂着头恭敬地给她行了个礼,“请您劝劝我们大人吧,这样下去小的担心他撑不住。”
他忧心忡忡的表情不似作假,林君暖也不由得收敛神色重视起来,“程大人出了何事?”
观棋摇头又点头,一张脸皱的死紧,“主子已经十来天没回侯府了,小的实在劝不动他。”
“没回侯府,他在哪里过夜?”
“晚上都在大理寺衙门过夜,觉不好好睡,饭也不好好吃,这才几天,人就瘦了一圈,小的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您。”
没办法了就来找她,这是什么逻辑,林君暖顿了顿,低声道:“你们大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做事自有他的分寸,我的话他也不一定会听。”
“别人的话主子可能不听,林小姐的话他一定听,您就劝劝去他吧!”观棋诚心诚意地哀求道。
林君暖回想着昨天看到的程江云,比起前些日子似乎确实清减了些,她还暗暗羡慕过他那种吃多少都不怕胖的体质,谁知竟然是被他自己折腾瘦的,看来程大小姐那件案子给他带来的影响还未彻底消除,心中仍然带着自责与悔恨,之所以不回侯府,与其说是对侯爷的芥蒂,其实更是对他自己的惩罚吧。
想到程江云留在她这儿的钱袋,林君暖轻叹一声,“他人在哪儿,早上吃了什么?”
“未用过早膳,今日有早朝,大人已经入宫了。”
等下朝回来都快到午饭时间,早饭没吃,中午就带他吃顿好的吧,林君暖拿出钱袋掂了掂,笑盈盈地看向观棋,“我试着和程大人谈谈,你也别太担心,等他想通就好了。”
观棋郑重地向林君暖鞠躬道谢,心里对自家主子的温吞也有两分嫌弃,要是能早点给他找个女主子,也犯不着他这样瞎操心瞎忙活呀。
***
这天的早朝风平浪静,程江云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观察所有人的言行表情,试图从中找出和赤焰有关联的人,奈何手上的线索实在太少,最后不出所料地一无所获。
程江云离开大殿,正要从宫门出去,只见建远候独自站在宫门口,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程江云脚步微顿,远远地朝建远候见了礼,稍微偏离方向,绕过他走向宫门。
“今晚回府吃饭。”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是建议,不是询问,而是带有不容许辩驳的语气的命令。
程江云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再说吧。”
“闵崇山的案子先放一放,拖一阵再查。”建远候又道。
程江云一声不吭,直接将建远候抛在身后,默默加快脚步走出宫门回大理寺。
他对建远候的感情一直非常复杂,尤其是知道姐姐离世的真相后,更是增加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情绪。
诚然,无论作为丈夫还是父亲,建远候都算不上合格,他的生母吕氏之所以会去世,与建远候脱不了干系,他和姐姐儿时在闵氏手上遭受诸多折磨,身为一家之主,建远候不可能一无所知,却从未出手阻止过,这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就算现在得知了姐姐去世的真相,他也不敢期待建远候的隐瞒之中蕴含了多少对儿子的关爱,只怕还是为了遮掩家丑吧。建远候的慈爱早就分给了闵氏诞下的那双子女,他也已经过了想要努力得到父亲关注的年纪。
什么回府吃饭,终归还是为了闵氏兄长那起贪墨案子吧,程江云哂笑一声,脚步迈得更快。
离大理寺还有几步之遥,他便看见了靠在门边打瞌睡的林君暖,脑袋像是觅食的小鸡仔般一啄一啄的,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在这里做什么?”
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林君暖醒过神,昂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脸上还带着几丝刚睡醒的懵懂。
“下朝了?咱们去吃饭吧!”
这个时辰去吃饭?程江云看着天色,脸上透出几丝怪异,却并未开口反对,和林大小姐待久了,他也时不时会有种天大的事都不如眼前一餐饱饭来的重要的错觉。
“带你去个好地方。”林君暖挑挑眉,笑得一脸灿烂。
林君暖没有带他去什么有名的酒楼饭馆,而是左拐右拐地来到阿华家,敲门后高声道:“肖大娘,我来啦!”
肖大娘听出她的声音,满面笑意地迎出来,“公子来啦!”看见跟在她后边的程江云后,立即收敛起亲近,毕恭毕敬地福了福,“不知这位公子是……”
“我的朋友,大娘不用介意,就当他不存在好了,今天要借你的厨房一用。”
“公子要下厨?”肖大娘显然十分惊讶,见林君暖点头,她飞快地瞥了程江云一眼,程江云莫名觉得,那眼神中似乎包含着怜悯。
二人进入厨房,肖大娘给他们指明食材厨具们摆放的位置后,便快速走出厨房,边走还边惋惜地叹气,林君暖看着她的背影,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了?”
林君暖忍俊不禁,“肖大娘一定是以为我又要烧厨房,这是心疼房子了。”
“烧厨房?”
“小时候的事,”林君暖面色微赧,“有一天我跟阿华馋嘴,自己生活在厨房烤鸡,不小心引燃了柴堆。”
又是阿华,他不止一次从林君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程江云心里有些不对味儿,抿唇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林君暖慢悠悠挑选着食材,得意洋洋道:“给你做点新鲜的吃食。”
林君暖自认没什么学识才气,也说不来体贴入微的话安慰人,一直坚信的人生信条是,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真解决不了,就再吃一顿。而甜点更是安慰人身心的首选。
她在现代时就是个大吃货,穿越到古代后手头阔绰了,更是将京城大大小小的饭馆酒楼吃了个遍,也给手中的饭馆铺子提供了不少新鲜菜色的建议。然而遗憾的是,林君暖一直就没有什么下厨的天赋,顶多就是热一热速食便当、煮煮泡面的水平,烘焙稍微好点,会做几种简单的甜点。
今天她想做的是鸡蛋布丁和蒸蛋糕两种甜点,上手简单便捷,需要的食材在古代都能找到,也不需要烤箱之类的器具,她在诚意伯府时就让人做过多次,味道比起现代也差不了多少。
问人生何以解忧,唯有甜食呀。
林君暖一边搅拌着蛋液,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这几天你都没回侯府?”
“谁说的,观棋?”
“嗯,我不小心听到的,”林君暖没有提起观棋来找她的事,把打鸡蛋的活儿交给程江云,自己转头开始筛面粉,“为何不回府,心里还有疙瘩?”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关切,程江云心里忽地一软,“就是觉得……他们一家四口和乐融融,那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你可是世子,光明正大的继承人,怎么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林君暖不满地撇撇嘴,“等你成了侯爷,整座侯府都是你的,应该是他们没有立足之地才对。”
听到身边人对自己的维护,程江云只觉得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那股淡淡的憋闷瞬间消散了不少,面上却未动声色,反而露出一丝苦恼,“也不知道我这个世子的位置还能坐几天。”
“出什么事了?”林君暖诧异地张大眼,难道市井里流传的建远侯府换世子的留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程江云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之所以能坐稳世子之位,靠的全都是皇上的脸面,可是前几天我似乎惹怒皇上了。”
“你做了什么?”
程江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皇上要给我赐婚,我拒绝了。”
“赐婚?”林君暖眼珠子转了转,“哪家的小姐?”
“没有细听,”程江云摇摇头,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君暖,“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拒绝赐婚吗?”
“为什么?”
“因为我有……”
程大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开诚布公地向林君暖挑明自己的心意,他的话却被突然闯入的侍卫阿甲打断。
“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出了何事?”最好真的有要紧的事,足够抵消他心里的熊熊怒火。
阿甲丝毫没有察觉室内的微妙气氛,忧心忡忡道:“刚才阿乙传来消息,侯爷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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