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走进浅滩时它正沐浴在午后烈日的万丈光芒中,蓝儿站在浅滩边,凉风吹着她身上明亮薄透的轻纱微微飘荡,盛夏的日光照得她闪闪发光,灼得他微微眯起眼。
难怪姐夫总为她定制一身白中带点蓝的素衣,躲在云雾山终年不散的雨雾中,确实为她遮了不少锋芒,如今璀璨的阳光照得她光芒四射,像是深埋在地下的珍宝重见天日般耀眼夺目的让人无法直视。
如何能不见,即使有千万种选择,他也只会义无反顾的摒弃所有踏进这条深渊。
“蓝儿。”
他轻唤一声,围拢在她身旁的仙鹤们食罢果子便悠然踱步离去。
“这么快就醒了?”她立即转身走过来。
“不碍事了。”
看他满面和煦的笑容,很有春天的气息,比起之前也只能算是略好。只是这会儿见到他又想起方才纠结的事,就也没再继续推测他的状况。
刚一见面若是再次不告而别,她思量再三深觉不妥,在浅滩晃了许久,想了几个透彻,本着如今倒是世人皆知她是他未婚妻的身份,总也不能再胡乱行事,去十洲之事还是要事先与他说明一下。
“此处倒是好景致,也不枉你这三个月养仙鹤,摘果子,修身养性应是十分惬意。”
她满心在意的是要说出口的话,完全忽略了他意图缓解她紧张的闲谈之话,一股脑的便脱口而出。
“轩辕,我已决定要随逐梦去一趟十洲,只是此去归期不定,毕竟是我父母亲之事,我也不想拖累于你,如果你想……”到最后,她还是犹疑顿住没有说出口。
“我想怎样?”轩辕站到她面前。
“如果……你想解除婚约……”
“你也会同意?”沉默片刻,他将她没有说完的话补完。
“嗯……”她点头。
“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昨夜听她坦然的说想他,他以为这三月个的分别也算值得,今日这一看,若是再等上三个月,她怕是想着想着就将他想到九霄云外去忘得一干二净,心上不由窜上一丝怒火,“是你先生死相许,我才无法自拔,如今你放手的如此坦然,我当如何?”
“我何时生死相许?”感受到他颇为冷然的脸色,她眨了眨眼有些后怕的被逼退一步,踩进冰凉的浅滩中,一阵抖,肌肤上泛起鸡皮疙瘩,心上更是打鼓。
往日在谷中,姐姐偶尔看完话本与她有过几番感慨,生死相许描述的多半是两人之间百转千回荡气回肠死去活来的戏份,她自认与轩辕之间甚是平静、平和,虽有些波澜但离生死相许远了许多,这话也重了些。
“你不顾性命救我难道不是生死相许吗?”轩辕往前跨步。
“那不过举手之劳。”
“你将再造之恩说成举手之劳,将我的性命看得如此轻浅?”
“你的性命自然十分贵重,正因如此,我才不想拖累你。”
“自你救我那时起,我的性命便已攥在你手中,又谈何拖累?”
她已被逼退至浅滩中央,没有退路,看着他也同样踩入水中,不由担心:“你风寒未愈,别……”
轩辕哪里在意,径自对她问:“清醒了吗?”
水已没至膝盖,这个夏日从未感受过的沁凉由脚心蔓延至心底,凉的很,自然也清醒的很,她老实点头。
“还想解除婚约吗?”
云雾山那会儿,虽成天想着退婚,现如今当他的未婚妻已然十分习惯,若是解除婚约,她思量许久倒是有些不舍才会这般踌躇,她又老实摇头。
“不过,你竟会想着与我说,我已深感欣慰。”轩辕将她搂着抱起来,她的双脚便悬空离开浅滩,搅乱池水哗啦啦的响,她怕摔着忙将双手撑在他肩上。
她知晓自己不解风月,姐姐与姐夫并未在这方面有过明确的教导,谈情说爱的事她不擅长,许是她天生薄情,太激烈的情感她也没有多少。
他知道她回应不了他那样浓烈的情感,以至也从未表现的太过强硬,可是时隔三月再见,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在克制,十分克制,而她,虽偶尔想起他,也不至如他所言,思之欲狂的程度。
“此去若是经年,又当如何?”
“经年?”轩辕撩起眼帘,“怎么,你准备行军打战还是要一统十洲?”
“比喻……比喻而已……”她尴尬一笑,她这身份他心里有数的很,竟暗戳戳的调侃她。
“便是一生,也耗的起。”轩辕说完走出浅滩,将她放在地上。
一生,说起来简单,曾经,她也以为自己一生一世都不会与姐姐姐夫分开,可如今,他们不告而别竟已日久月深。
“不必费神无用之事,此番前去将你的身世探究明白便再无借口拖延我们的婚事。”
“可是姐姐与姐夫……”
“往后,你自会见到他们。”轩辕笑应。
被他盯得不自在,混乱之中想起另一件事,忙道:“对了,我摘了些果子给你吃。”
确定这些果子无害后今日特想着要带些回去给他养养身子,他既来了倒也省事,正欲转身去拿,又被他拉进怀中。
“非宴平日都是这般用心为你梳妆?”
“平日早起时非宴还在睡,我都很随意,也不知今日非宴为何这般用心。”
轩辕听完笑问:“果子在那?”
“这处浅滩十分凉爽,我便装在琉璃瓶中放在水里冰镇一下,我这就去拿。”她转身朝浅滩边缘走去,摸索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刚才心不在焉不知放在何处的琉璃瓶。
她转身走回来时轩辕正靠坐在她平日休息的地方,手握着摊开的折扇垂在腰腹上闭目养神。
印象中还是第一次回头寻找却不曾看见他的眼神,这双琉璃眼无时无刻不注视着她,只要她回头必定能一眼望到。
她来到他面前,眼帘掀开来,琉璃眼眸望向她,笑问一句:“这么认真看着我做什么?”便动手扇起风。
“你看起来好累。”眼中布满红血丝让她着实不忍,想为他把脉又意识到手上还有果子未给他吃,忙捧着送到他面前,“这些果子甚好,姐夫说,不仅能延年益寿还有助益身体,你吃几颗,明日便不会这么累。”
“姐夫说的话你倒记得牢。”轩辕目不斜视还是直直望着她。
“我忘性大,姐夫总是不停的说……”她嘀咕着,手上捧的有点酸,一阵阵凉风吹的她轻飘飘的。
“若是我也重复说,你亦能不忘?”
“能吧。”
“蓝儿……”抬手轻拂去她额角散落的发丝,他叹息着轻语。
“嗯?”
“我爱你。”
有那么一瞬,她的脑中反应不过来这三个字的含义,周遭的宁静不若以往的荒芜,山涧泉水溅落在浅滩的声响一清二楚的在耳边拂过,头顶的烈焰分毫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炙热,好不容易冰镇的果子现下被手心焐的发热。
“我爱你。”
“我……”
朱红的果子塞在他口中,堵住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每当他要开口说话,她便将手中的浆果喂给他,可是数来数去也就几颗,没一会儿,手上便空空如也。
“我……”
能用的只有双手,红着脸倾身捂着他的嘴巴,支支吾吾道:“我……记住了……”
轩辕握着她的手离开唇边,笑应:“好。”
“你今天看起来特别累,还是我帮你把把脉。”
“知道心疼我了?”轩辕扶她坐在身旁,将她湿漉漉的鞋袜脱掉后,也将自己浸湿的鞋袜一并脱掉,放在一旁晾晒,挑眉看她一眼,“不过也确实累,昨晚你不仅踢被子还一直说梦话,我听的入迷不知不觉便天亮了。”
“我说什么梦话?”非宴倒是从未提过她会说梦话。
“说你想我,问我为什么不来找你。”
她就不该问!
这一问,说过与没说过也已经不重要。
半天没有回应,轩辕回头瞧她一眼,笑道:“倒是学乖了,也不想否认?”他一边说,一边想要扶起她。
怎么说如今也是他处在病人的位置,她便想着非宴提点的话怎么也要主动照顾一回,起身反手扶住他,虽说光在踩着石头确实有些疼,却完全没想到他竟在这个时候柔弱的跌了一跤,被他这一扑她也没稳住跌势,两人往后倒去时,他倒还有余力反身扣住她的腰。
这一跌,便完全倒在他身上,她虽没疼上,倒是实打实愣住了,细想一回,这连贯的动作为何她觉着有点什么意思,可是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不舍得起来了?”不知何时,揽她腰的手竟贴到脸上来,这姿势便极端暧昧起来,脸皮发烫立即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起来。
他则表情愉悦轻快自如的站起身,怎么看也不像会虚弱到摔一跤的人。可若真有什么,她更不能多此一问,只是沉默之后就这么被他笑容满面地牵手绕着浅滩走了许久,对于这一跤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时不时的想起还是深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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