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将的剑奴(四)

    作为一个将军,他必定会有自己独特的武器傍身;作为一位名将,他必定会有一样扬名天下的武器助他大破敌军。

    但是,季清宣没有。一个没有武器的将军,看似有了弱点,但是,结果是,他变得越来越所向披靡。所以哪怕是芃羽的爷爷专门为他量身订造了一柄剑,他也从来没有开过鞘。他不用这柄剑,并不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剑奴,而这只是他说服自己把芃羽从黑暗中拯救的说辞,他只是不需要,仅此而已。

    所以,当第二天,芃羽从水牢中放出来,并且整理完毕去见他的时候,季清宣竟然有一丝疑惑,他有些想不出自己让芃羽站在这儿的理由了。

    芃羽看着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的季清宣,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季清宣的情绪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波澜不惊,所以他有些不安地笔直地站着,等待着季清宣开口。

    季清宣将杯中地茶一饮而尽,然后就开始不慌不忙地转着茶杯,他似乎并不着急开口地样子,直到他看见芃羽有些站不住了,双腿开始明显地抖动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芃羽,你来季府几年了?”

    “回将军,四年了。”

    “哦~~四年了!?”季清宣有些玩味地盯着芃羽看,芃羽有些受不住他的这种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眼神有些躲闪,没有说话。

    芃羽的这种反应却极大的取悦了季清宣,他有些恶劣地说道:“那,你说说,在黑暗中呆了那么久,今天见到太阳发出地光,是,什么感觉?”

    芃羽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季清宣是在捉弄他了,但是他也只是顿了一下,道:“回将军,阳光,很。。。很不错。”季清宣的眉头有些紧凑,他握杯子的手因为他的情绪用了点力气,手背上的青筋开始冒起。

    “但是,奴觉得,对奴而言,与黑暗并没有什么不同。”芃羽的头抬了起来,目光很坚定的看向季清宣,季清宣有些疑惑地想要从这双惯会说谎地眼眸中看出点什么,但是,除了清澈,还是清澈。

    季清宣感觉很累,他觉得现在的芃羽已经不是以前被他暴打一顿就能够让他解气的人,他变得更加的坚韧更加的隐忍了,这让他有一种逐渐脱离掌控的感觉。他捏了捏他的眉心,然后,突然轻笑出声,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地上一地的粉末。

    “好啊,没什么不同就好,没什么不同就好啊,你,下去吧,让王管家为你安排住宿。”

    芃羽被季清宣身上突然迸发的危险气息给吓到了,他把原本想要问的问题咽了下去,他知道只要季清宣发话了,最好就不要反驳,因为你的反驳只会成为他暴怒的□□,最后你也会成为平息他怒火的牺牲品。

    所以芃羽行了行礼,就告退了。

    自那之后,芃羽就没有再见过季清宣。他被王管家安排在将军府北边的一处小院里,离季清宣的主院很远,平日里他的起居上也照顾得不错,他每日得工作就是到放那把剑得地方仔细打理,每日擦拭,便没什么事情做了。并且这将军府得大半院子他都可以随意走动,因为季清宣下命他得主子是这把剑,这把剑得主子是季清宣,所以他直接听命于季清宣就好,其他人不用在意。

    这样得剑奴日子,是芃羽万万没有想到过得。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将军府过得如此得安定悠闲。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将军府要来位表小姐,这是王管家提前就上下打过招呼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表小姐可不仅仅是表小姐,更会成为他们未来的女主子。

    在一切都准备好的第二周,表小姐来了。

    王管家一早就派人去接应,自己也和下人一起早早在门口等候。等他看到简简单单地一辆马车地时候,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夫人会看重这位表小姐了。

    将军不喜铺张,不喜排场,表小姐孤身到塞北,其实也是在向京城表明嫁给了将军了,所以一位即将成婚地小姐,能够接受这简单地马车地时候,至少说明这位姑娘是个明礼的有远见的姑娘。毕竟带来多少嫁妆都没有用,只要能够嫁给他们家将军,抓住他们将军的心,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等这位表小姐撩下车帘,不靠婢女扶着,自己不缓不急地走下来地时候,王管家对她更是满意了,这是一位仪态极好的姑娘。等他看清沈元芝的脸的时候,不禁有些错愕,他的眉头有些紧皱,这不是位容貌普通的姑娘,相反,是为极其出众的姑娘。

    虽然穿着不是很华贵,但是身上的那股子气质,有一种玉兰的雅致,而出众的那才只有气质,还有那一眼就能够吸引人的容貌,一弯柳叶眉,一双含情目,一张樱桃嘴,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得体的笑容。

    王管家有些担心,他其实希望未来的女主人姿容并不需要非常出色,一是将军的年纪毕竟已经过了会为了美色而误事的年纪,更何况这些年来,他和老夫人往将军身边塞的美人,各色各样的美人,都被将军给别人促成姻缘了,所以他并不认为将军会对一个美丽的女人产生吸引力;二是将军已经不是二十岁出头的俊美相貌了,他的脸因为打仗确确实实是破相了,这外貌对女人的吸引力确实是下降了,更何况这位表小姐看着年龄就不大,正是爱浪漫的时候,怕是后院并不会安稳啊。

    “王管家好。”沈元芝向王管家行礼,虽然王管家是下人,但是沈元芝知道并不能用对待下人的态度去对待王管家,因为他毕竟侍奉了季家三代主子,又养大了老将军和小将军,在这府中的地位是不可小觑的。

    王管家很客气地对沈元芝回礼道:“表小姐真是客气了,老奴怎会担当的起表小姐地礼,表小姐从京城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老奴已经安排好了表小姐地住所,请随老奴来。”

    沈元芝很得体地回礼道:“有劳王管家了。”便跟着他进了将军府,跟在沈元芝身后地还有她自己的贴身丫鬟软红和老夫人赐给她的两个大丫鬟,王管家瞟了一眼沈元芝身后的人,对这位表小姐的印象又要好一些,他松了一口气,生怕沈元芝带的丫鬟太多,会惹将军心烦,到时候别说是表小姐,怕是连着老夫人,将军也会一块儿的怪罪的。

    等一切安顿好后,沈元芝就在她的房中休息。她觉得很累,很累,她摸了摸走之前老夫人给她带的玉镯子,这是季家的传家之物,也是她作为季家儿媳妇身份的象征。但是这对于她来说,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来说,太过沉重了,这意味着她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组成家庭,她要担起一个家的责任。

    软红看出自家小姐有心事,她知道自家小姐着实可怜见的。在沈家的时候,虽然是三房的嫡女,可是生母早早不在,三老爷对小姐不重视,提上来的姨娘阳奉阴违,背地里苛待自家小姐,活得还不如庶出的五小姐快活。

    后来又被沈氏看重,带回季家教养,明里每个人都在感叹着小姐的好命,都说能够嫁给季家清宣,嫁给当朝的大将军,是她三生有幸,但是没有人在乎,季清宣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而自己小姐才刚刚及笄,少女正是做梦的年纪,可是在她的梦还没来得及做的时候,就枯竭了。

    软红轻声地对沈元芝说:“小姐,不然奴婢陪你出去走走吧。”

    沈元芝有些心动,但是看了看老夫人派给她地两个大丫鬟,却不敢行动。这两个大丫鬟是沈氏身边地得力助手,沈氏将人送给沈元芝,一是念在儿媳妇还小,很多家事不懂得如何打理,这两人好在一旁辅佐;二也是让她们时刻地监视着沈元芝地一举一动,尽管她是她嫡亲地娘家侄女,但是她并不是完全地对她放心。

    终于在两个大丫鬟地商量下,沈元芝来到将军府地花园里散散步。她闻着花园里新开地凤仙花,心情舒畅极了,她辗转在假山湖泊之间,然后她感觉自己身体里年轻血液地流淌,在那些被沈氏强行灌输地礼教规矩下,静静地翻腾。

    她有些欢快地笑着,手中地手帕在指缝间感受着风地洗礼,然后她地手越来越放松,顺其自然地,她地手帕随着风飘走。她有些着急地追着手帕,看着,看着,手帕安静地掉落在地上。

    她弯下腰正准备捡地时候,一只白净地手先她一步捡起手帕,她的目光随着手帕,落在那一只手上,然后看见面前站了一个少年人,少年人长相清秀,身材不强壮但是也不羸弱,一双眼睛清澈而坚定。

    “小姐,您的手帕。”沈元芝听着这有些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有些害羞,她很慌乱的从他手里拿过手帕,不敢看少年人的眼睛,她有些低头地回了个礼道:“多谢公子。”

    少年人对她点了点头,便打算错身离开。然后便听见一声婉转但是又坚定的声音:“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他愣了很久,脸颊有些发红,但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低声说了句:“不过是将军的剑奴罢了。”便匆匆离开。

    留在原地的沈元芝,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那久被尘封的熔浆再一次流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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