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次日凯蒂准时的去了。本是百无聊赖，在整理以往实验报告的艾薇，透过玻璃窗瞥见凯蒂的身影，赫然狼眸闪亮。

    她趴到玻璃窗上哈气，凯蒂兴许是看到她了，远远的投来一瞥，便再不注意她。反倒是和前台的红豺谈了许久。半晌果真狮子来了，接过话茬，带着凯蒂进了去里边。

    艾薇无奈的退回去，刚从窗上下来才猛然想起这是单向玻璃。尴尬的瞪了眼窗随后狠狠砸了一爪，狼爪子刮在玻璃窗上划出嘶啦一声巨响，惊得艾薇后退半步险些滑倒。

    “嗷！”

    她没好气的嗔怪了声，将报告放回保险柜，锁上，方才颠颠的跑出去。大厅中的气味混杂，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轻而易举的从无数熟悉的气流中辨出了一股新鲜的气息，甜美的，理应是凯蒂的气息。她追着这股气味源奔过去，径直开了小会议室的门。

    “呦，艾薇，正想叫你呢。”

    见她开门狮子也懒懒的开了口，指了指凯蒂：“人来了。分到你那边去？”

    艾薇愣了下，转头和凯蒂对上视线。凯蒂的虹膜颜色稍浅，使得她整个面庞到少了些威严和凶悍，倒是多了些柔和感。只是仅坐着也可清晰的感觉到凯蒂的傲然自信—-属于狼的气场。她垂眸看了看凯蒂的尾巴，黑黄相间，蓬松漂亮。

    “发什么呆，你不是想要私人保镖么？她的老底我派人去查了，人先给你。过几天没问题了你就用就是。”

    狮子的话一语惊醒仍是在发呆的艾薇。艾薇瞪大了眼眸，狼尾巴甩了甩。

    “嗷好。”

    “这里凯蒂，曾经的斗牛士，日后也请多指教，艾薇小姐。”

    “我，艾薇。你的具体上任时间过几天才会定。先去吃个饭如何？我请。”艾薇站直身体，晃了晃肩胛让自己平静如常的邀请。整个食肉兽的联邦，狼族所聚集的地区在漠谷及其北边，北漠谷州的居民大部分是狼，有自己的州法。南方的狼有但却并不多见。背井离乡从北方漠谷来了南城打拼的艾薇，可谓是几年未见同族。此刻见了老乡亦难抑制兴奋的心情，狼尾巴不住的上翘。

    凯蒂看了看艾薇小蛇般不住上挑的尾尖，莫名觉得有些许可爱。甩了甩头将这不该有的想法抹去后，她抬头，以标致的狼腔古狼语回应。

    “好。恭敬不如从命，那由艾薇小姐带路了。”

    “叫艾薇便可。”

    得了凯蒂应允的艾薇甚是畅快，取了车便往常去的牛排店开。凯蒂隔着窗望着南城的景色，有一话没一话的接着艾薇的提问。她事先做过精密的准备。关于身份，基本信息，等等都被警局的人所重新编纂。毕竟是将她警犬变成了狼，这一大换血，所换的信息也是极多的。

    凯蒂慢悠悠应答着。大脑飞速思考回忆着所有细节。直致艾薇轻啸了声示意下车。凯蒂开门，有些许惊诧这个理应身价不菲的艾薇竟然没带她去高档酒店，却是跑来一个小餐馆。

    “很奇怪么？我常来这儿，牛排味道很棒，调料也是别具一格。来，服务员，一分熟雪花牛排三份，一份全生牛软骨，一份全生牛舌，再来杯新鲜的生牛血。口香糖来两条。”

    艾薇轻车熟路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看菜单，招呼了服务员便点了单。

    “凯蒂喝牛血羊血马血驴血还是鸡鸭鹅血？如果也喝牛血我就把刚点的那杯换成大杯。”艾薇望了望专注菜单的凯蒂，略略思考了下，“这家以牛肉出名，建议点些牛肉。当然若是不那么喜欢牛肉也无妨嗷。”

    凯蒂盯着菜单，面上毫无波澜，心下却是慌得有若掀起了惊涛骇浪。她险些忘记了，狼喜食生食，而狗吃惯了熟食。她嚼咬牛排必然是七分熟至十分熟。亲眼所见吃生牛肉饮生牛血的艾薇让她有些许的反胃，只是此刻若是点熟食必然会被艾薇所怀疑。她咬了咬牙，带着几近鱼死网破般的语气唤了服务员。

    “那就和艾薇点一样的，不用牛血，来杯温开水吧。”

    生肉还是勉强可以接受，但让她直接饮血，她这被熟食娇惯了二十多年的胃显然无法一时间痛快接受。温开水或许能冲淡些肉里的血腥味，她自暴自弃的想着。

    “好的，二位请稍等。”

    艾薇扫了二维码付了款。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牛血便痛饮起来。浓重的血腥味糊了凯蒂满脸。凯蒂并不讨厌这股气味，却也说不上多喜欢。只是无奈的屏住了呼吸，这味道冲鼻，还是略有些不适的。

    “凯蒂是哪里来的？我老家在漠谷，我来这儿也约莫有个四年了。”

    “我是南城之南，滨城的狼。海边第一城，也不知艾薇你是不是有所了解。”

    凯蒂规规矩矩地按照上级所给她的身份资料自报家门。她自己本就出身滨城，一个多元化，商业化的城市。各式各样的宗族的食肉兽过去做生意，而在那，有个一条南方的狼，也不是什么奇事。

    “滨城？和那里的老板有过交流。不过具体也是狮子去的谈判，我负责货。”艾薇思考了下，约莫也是了解不深的样子，便不再过多讨论滨城的事了，“凯蒂以前是斗牛士？”

    “是的，职业斗牛士。可以表演，也可以参加联邦体育比赛的级别……”

    凯蒂缓缓说着。艾薇在听到她的回答时眸子里满是兴奋和满足，瞬时打断了她的话并约了日后看表演之类云云。凯蒂有些许尴尬的看着自语的艾薇，也不知如何接话。好在服务员推了车上齐了菜。凯蒂便将盛着生肉的盘子拿来，递到艾薇面前。

    艾薇接了盘子也不再多语，闷头开始对付牛排。一分熟的牛排也只是让牛排和酱料入入味，没有丝毫做熟食的倾向。肉除了表皮里面尽数是血红。血丝，生肉，还有雪白的固体脂肪。艾薇就像是她所在舆论和教科书里，朋友间笑话里耳闻的一般，如所有狼一样，吃相难看。

    至少叉子刀子一起上，龇牙咧嘴撕扯生肉的样子，绝对称不上优雅。

    凯蒂咽了口唾沫，横下心来想切开牛排。只是餐刀切了半天也没将牛排撕成块状，倒是牛排随着餐刀的位置在盘中左右横跳。废了大半力气也没能切开生牛排的凯蒂也没了耐心，不客气的用叉子摁住牛排一端，尖利的犬齿咬住另一端，微微一抬头---无师自通用了和艾薇一模一样的难看吃法，便轻轻松松将牛排扯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在凯蒂口腔扩散。

    只是酱料的气味和肉本来的美味瞬时掩盖住了血腥味。她本就不讨厌血味，此刻纯正的，腌制过的新鲜的肉的味道占据了口腔。她简单嚼了几下，囫囵咽进肚去。

    至少味道是很不错的。她抬眸瞥了眼艾薇，发现埋头苦干的艾薇正将第三块牛排撕扯干净嚼咬，顺手拿起了盛着生软骨的盘子。

    随后她灵敏的犬耳便听见了艾薇咔哧咔哧利齿咬碎骨头碾碎骨渣的声响。

    她不再观察，也埋头苦干起来。

    一餐吃完，不得不说口中均是温开水都冲不掉的血味。凯蒂起身，轻轻甩了甩尾巴。

    “我去漱口，顺便服务员刚把口香糖放哪去了？”

    “漱口？嗷哈哈你回来，给你这个。”

    凯蒂迷惑的坐下。见艾薇突然凑上前，她手中拿了瓶香水，看包装应是香水的样子。凯蒂微微歪头，回神便看到面前艾薇放大的面庞以及欺身上来的模样。

    “张嘴。”

    两人的距离过近了，凯蒂全身肌肉紧绷利爪不自然的勾起。她没有后退，并非怕，只是惊诧和紧张，反击的姿势随时准备好了，就等艾薇再进一步就将其压倒。艾薇也识趣，便不再靠近只是唤她开口。凯蒂愣了下，乖乖张口，任了艾薇在她口中喷了两下什么。她闭上嘴回味了下这香气，再轻轻呵了口气，便仅余下香气，半点血腥味也闻不出了。

    “这个可是真的神奇……”

    “两年前可就上市咯。是我发明的。”艾薇微微仰头满脸傲然的模样，“也申请了专利，王都牌的香水，嗷，名字叫这个。这瓶刚开的，送你当见面礼。”

    手中被塞了个崭新的香水瓶。凯蒂低下头看着小巧的包装。轻轻摩挲着瓶身上的字，“白漠”。

    “这瓶香水叫‘白漠’？”

    “对，当时那会儿我还很想家，就叫了这名字。漠谷北边的沙漠，沙是白色的。”艾薇笑笑，“若是有机会给你看看北边的狼。南边的都像你这样么？虽说是一样的勇猛和果敢，但多多少少，少了些粗鲁莽撞，多了些沉稳阴柔。”

    “兴许吧……”

    凯蒂不动声色的避过了话题，询问般的看向了艾薇。

    “那关于工作的事……？”

    “合同你也签了，过几天叫你上班时你就来我这儿住。”艾薇捏了捏利爪，拿出包中的另一瓶香水往口中喷洒了下，“具体时间我会通知，你要先回去么？”艾薇放下香水，那对细长的眼眸看向她，眼巴巴的模样。凯蒂愣了愣神，有些许看小狗的感觉。她扑哧笑了声，无奈般的晃晃尾巴。

    “既然是艾薇未来的私人保镖，那艾薇还想做些什么呢？如果还是需要在外，我凯蒂自然奉陪。”

    “倒是想看看斗牛，不过今天略晚了，也不一定订的到票。凯蒂，明天晚上可有空？”

    艾薇开了手机翻了翻app，望着已经被抢空的几个晚间斗牛场位置生闷气。

    “那便辛苦艾薇了。”凯蒂站起身。艾薇也随着站起，甩甩尾巴，一副要送凯蒂的殷勤模样。

    凯蒂自然答应。她并不太会拒绝人，而此刻她清楚艾薇对她的试探。狮子大张旗鼓直说了要调查她的背景。面对艾薇并不言说但明里暗里的试探，她只得选择装傻无视。

    车开到了她家门，她拜别艾薇上了房间，开了房门后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封闭的房间里的气味断了链。本应是浓稠的气味团，但显然有什么在不久前进入过房间，打碎了这个气味团。凯蒂没有多语。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食肉兽显然是不会注意所谓气味团。能在大都市进行气味追踪就已是很难的事了。不属于这个房间的气味混了进来，又混了出去。这气味也并非生物的气味，而像是什么人穿了可以遮挡气味的衣物，进过了这个房间。

    凯蒂无声的摸过去，循着气味链的断茬走了一下位置，果不其然发现了不自然埋在家具角落里的窃听器和监视器。凯蒂没有动手拆卸，只是无声地望着那些器具，深深的蹙起眉。

    她想了些许办法，随后一一否认，最后脑海中划过艾薇的脸。

    她的目的是接近艾薇并得到她的信任。然后便是，拿到“王都”地下交易的账目文件和实验笔记。

    艾薇除了发明些正经的，确确实实是正常的香水之外，她所做的，还有带领一个团队，制造各式各样的新型药品，溶于可食用的香精，随后制造成香水的模式，送货出厂。

    她凯蒂所知的，除了一名为“宝藏”，效果剧烈，过量使用足以使食肉兽疯癫的香水，还有一并不知其作用，只知道名为“雪狼”的香水。

    “宝藏”她是有截获的成品的，从抓获的吸食那些东西的食肉兽那边拿到了成品。只是惊的是，每被大肆查封一款“宝藏”，艾薇便开始调换配方使用别的香精，让整个成品气味大变。哪怕是凯蒂这般强化过嗅觉训练的专业的缉毒犬也难以分辨。

    因而她需要知道“宝藏”原液的气味，若是记住“宝藏”原液的气味，哪怕这不能更改的气味埋藏在无数香精之下，也很容易被查出。

    还是该从艾薇身上下手。

    她简单去洗了个澡，回到床上时望了望窗外的月。口中似是还有些血腥味。她想起，香水的气味散去后，本被压下的血腥味似乎又回来了些。她本想漱漱口，望着月亮时却不自主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嚎叫。

    属于狼的声音。

    她倒是没多在意，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块生牛排，放在烤箱中烤了会儿，肚子咕咕叫了声。她也懒得等了，关了烤箱便把半熟的牛排拿了出来。

    牛排只是熟了表面。她啃下去里面依旧是生的。她嚼咬的满口溢香。随后擦去嘴角的血迹，懒懒的眯起了眼睛。

    就如中午般的感觉，一分熟带着血和脂肪的生牛排味道也不错。

    她那一副狼一般的面孔，被藏在沙发下的监视器拍了个正着。监视器的对面，艾薇看着狮子发来的资料，这女子的身份无误，确确实实是一匹父母双亡，年轻的纯正南方狼。

    艾薇呼了口气，关掉监视器，乐呵呵开了瓶冰羊血饮料，漱了口后看了眼刚定好的，第二天晚上的斗牛场票，满足的滚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