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百枯不愿回想的过去(二)

    百枯这一病就是半个月,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医馆几乎无人再来。

    这里多了几个人,少了几个人没人在乎。

    无奈之下岁末给师傅用了药,违背了师训门规,虽然师傅已经昏过去了,但潜意识里依旧排斥药物,他刚把药送到师傅的嘴边,师傅就皱起了眉。别说一碗汤药了,就是一勺喝进去也是艰难的很。

    岁末无法,只能效仿小说里以嘴渡药了。他含着一口药,低头靠近师傅,头一低,并不柔软甚至还有一点干燥的双唇磨蹭他的唇瓣有些发疼。他第一次做不得要领,一半的汤药自己喝了下去,另一半全流到了外面。折腾半天,没喂进去几口,倒是汤药凉透了。

    他看了一眼师傅,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手掌上翻,蓝色的能量催动水分子剧烈运动,碗上升腾起一缕白气。他低头吹了吹,再次喂了下去,一碗药终于见底。

    床上的人还是安静地睡着,岁末转身出去,将门窗关好。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那里早早有人在等着他了。

    “末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姑娘朝他扑了过去。

    岁末侧过头,把扑在自己怀里的妥伊娜邪拉起来,打了一个喷嚏,他对所有的香水都过敏。

    “什么嘛,我新研制的香水不好闻?”妥伊娜邪说着自己抬起手腕闻了闻,挺好的啊,味道不刺鼻,大自然最纯正的花香。

    岁末打开门窗,一阵风吹了进来他的头脑才清楚一点,他当下沉了脸,“妥伊娜邪,你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不敢动你。再有一次,你的头就会挂在妥伊的城门之上。”

    窗外的风吹来了几片枯叶,秋天要来了。

    妥伊娜邪虽然收敛了一些,但是她毕竟是妥伊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上的傲气注定她不会低声下气求得岁末的原谅。迟早有一天求父亲把这人许配给她。

    仿若知道妥伊娜邪心里所想,岁末眼角寒光骤起,妥伊娜邪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自己就被一双手固定在墙上,她双脚离地,呼吸困难,用力掰开钳着她的双手,即使是武者二级者,却也挣脱不开。直到她开始翻白眼,岁末才放过她。

    妥伊娜邪现在才开始后怕,刚才岁末是真的要杀了她。父亲说的没错,不要招惹岁末,这人不是谁的面子都给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岁末极力压制体内那股无名的躁热,虽然发现的很快,但到底还是吸了进去。妥伊娜邪年纪轻轻,却天赋异禀,在研制药物上无人能及。

    “给,这是我父亲给你的书信。不用看我也知道,让你把这个地方开发成新的试验区。你常年在外,想必已经忘记了我们妥伊是小国寡民的地方了吧。很多药材要花高价从别国购入,而且实验体不能重复使用,即便是复制出大量的类人族,啧啧,物不堪用,实验进行到一半就都死了。无人区这个地方不一样,各族各类的人都有,而且这里南面的山要资源丰富,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加之,我的下一个项目和海洋生物有关,这里也方便。对了,国家大业面前,任何的拦路石都会被清理干净。不要被没有意义的人和事牵扯太多。这里的勘察结果回头发我一份。”妥伊娜邪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画卷,在上面洒满了蓝色的药水,她站在正中间,双手结印消失在原地。

    岁末仰头从窗户向外看去,院子里的银杏已经泛黄了。枯叶上落着两只家雀正啄着他刚晒好的素芽。

    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一个嶙峋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是师傅,岁末也走了出去。

    一病半个月,只吃糜粥,本就不健壮的身子,两肩彻底沦落为骨架了。岁末无颇为费解师傅为何只救人不医几。

    “师傅,吹不得风的。”他走上前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师傅的身上,却被师傅推了回来。

    “阿末,你走吧。”百枯看都没看岁末一眼,一阵风过,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一条狗,养了十年也有了感情。岁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傅病糊涂了。

    “师傅?”岁末唤了一声。

    “你已经在我身边待了整整十年。岁末,你是何人,我从最开始就知道。但这些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可你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百枯这人即便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身体上的所有反应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些要归于他每晚都不能安睡的少年时期。无数个充满噩梦的夜晚,他的身体迷糊神经却无比敏感。

    没想到做的事情被师傅发觉,更没想到师傅不顾情面当面说出来,让彼此难堪。是,那又如何?

    “师傅是讨厌这样的心思,还是讨厌存有这样心思的我?”

    既然打开天窗那就说亮话。

    “阿末,你八岁到我身边,我年长你一旬。为师说一句看着你长大的话也不为过。虽然你是妥伊国高高在上仅此于王的上相,你的心机智谋我远不能及。别说我现在三十岁,就是六十岁都比不过八岁的你。你现在来问我为何,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能让你满意。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作想,我心里从来都是把你当成我最疼爱的小徒弟。今日你我之间已经说开了,以你的性子定然不会再装作没有发生过。阿末,你走吧。”百枯大病初愈,站在院子里一会儿就浑身是汗,他撑着院子里的桌子,缓缓坐了下来。

    岁末身上那股躁动又开始作祟,妥伊娜邪这个该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下|药。他催动体内能量压制,没想到他越是催动那股躁动就越强烈。躁动得不到宣泄,压迫周身的血管,他头上青筋暴起,鼻子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百枯鼻尖煽动,一股血腥味,他回过身,脸色又白了一分。他看见自己那小徒弟眼里鼻里还有耳朵里都是血。他豁地站起来,天旋地转,膝盖撞到石桌上。他磕磕绊绊到了岁末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号了号脉。怎么会是这种毒?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人。”其实若是早一些还可以用汗法把毒逼出来,现在这个法子已经不管用了。必须找人来解,而且这种烈性的药物,要持续一天一夜,期间要交|合数次,直到身上一点毒素都没有为止,否则下一次毒发就是要七天七夜。他有些懵,他不知道无人区有没有干这种职业的女子,也不知道这样职业的女子都在什么地方。

    他推开门,抓过人就问,人人看他如疯子一般。

    最后找到一个流浪汉,他把身上的所有钱财都拿了出来,那流浪汉才告诉他西街二十三号巷就是。西街就在他们医馆不远处,他开始往回跑,气喘吁吁到了地方,结果老板一听要把人带走,当他是闹事的,找人打了一顿,丢在门外。

    百枯自幼不受待见,但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现在身无分文,刚才已经把钱都给了流浪汉,他咬着牙摘下脖子上的羊脂玉牌,这是他的护身符,或者是说他的保鲜剂,他后背上的禁字除了压制他的能量之外,会让他的外貌一天天衰老。

    再次敲开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举起手里的玉牌,那时候玉制品在无人区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别说是一个姑娘,就是整个二十三号街都能买下来。

    老板笑脸相迎,拍了拍手,所有未开|苞的姑娘排成一排,任他挑选。玉牌拿下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能感觉地道浑身的肌肉已经开始松弛,行动也有些迟缓。他随手一指,看着挺顺眼的一个姑娘,他把人带到医馆,自己没有进去,他靠在门上缓了半晌。

    他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山,他常常带徒弟来采药的地方。每看到一味草药就能想起当年教小徒弟辨别草药的情景。

    百枯抬起头,摸了摸脸,一滴水,他伸出手,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越下越大,他找到一处山洞,坐在山洞前看雨,豆大的雨点溅落在地上,迸溅他一身。

    这雨来的疾走得也快,雨过天晴,竟然还出了一道彩虹。

    他撑着膝盖费力地站起身来,地上一洼积水,那上面映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的脸,百枯一脚踩了过去,向山下走去。

    岁末眼睁睁地看着师傅离开,又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而后离去。

    女子有些局促,她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回想老板的教导,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何让客人高兴,如何让客人尽兴。每一句话都是一鞭子换来的,她如何能不记得。

    “先生我去给你烧杯茶?”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少年看着就不好相与,第一次她不想遇到一个有特殊癖好的。

    “滚。”少年冷着眼看着她。

    她是在什么地方成长起来的,惯会察言观色,看来这俩是没有商量好,自己若是再磨磨蹭蹭恐怕小命不保。

    “是。”她弯了腰鞠了一躬,一步一步走出院子,关上院门跑了起来,她心里后怕,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岁末拿起桌子上茶盏,咔嚓一声,他拿起碎片刺向胸口。

    师傅以为这毒无药可解,妥伊娜邪也以为自己的药剂盖世无双,无人能出其右,自负。他生在毒潭,这点毒又算的了什么,他以为师傅会帮他,却没想到师傅没打算亲身救他,这苦肉计就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他夺门而出,雨水中师傅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在南山的丛林之中。他沿山路而上,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终于碰见一老伯。

    “老先生,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比我矮半个头,瘦瘦弱弱的一个男子?”

    百枯身后的手狠狠抠了自己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的,一定不会发现的,现在自己这样,岁末不会认出来的。

    他怕一出声露了馅儿,他摇头,伸手瞎比划,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意思。

    “谢谢老先生,那我上去看看。”

    百枯满脑袋问号,自己刚才不是说没看见不知道吗,这人什么理解能力。

    他怕迟则生变,他步履蹒跚朝山下走去。走出了百里他才松了口气,果然变老了之后人会迟钝的,走了没多久就开始腰酸背痛,他从路边捡起来一个枯枝当做拐杖,他捶了捶后背,喘的厉害。得赶紧回到医馆,拿一些钱来,要不然他不用老死就先饿死了。

    他按下密码打开大门,还好岁末没回来。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里,从衣柜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没多少现金,这么多年他的钱都在这里,还没有岁末扔出去的一根金条多。大部分东西是世上已经不复存在的草药,这些药剂他搜集多年,若是没有岁末这一档子事儿,再给他三年的时间,他应该能把解药凑全,自己身上的禁术就能解除了。以前还有岁末帮自己找草药,他每次都会把一味解药放在草药的单子上,让岁末去采,这样不至于让人察觉出来。

    现在他这个样子,行动缓慢不说,视力也不太好,看不清了。不知道要耗上几个三年才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找到解药的那一天了。

    他关上暗格,不敢在屋子里多加逗留,幸好老了身上的气味没变,要不然岁末可定会察觉出来的,也说不准现在那小徒弟就察觉出蹊跷来了,自己得马上走。

    方才他和岁末相遇,当时只顾着别露出马脚,根本就忘了自己徒弟根本就已经没有中毒的症状了,就算是用他找的姑娘也不会这么快就健步如飞地去找他。不过话说回来,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百枯忽然白首,记忆力衰退了。

    白首倏忽少年郎和心还年少身已老怎么能一样?

    他耳力虽退化严重,但是好歹屋子里有通向外面的机关,床头的闹钟一震,有人来了,他钻入床下,打开暗格钻了进去。

    脚步已至,到了门外。

    “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岁末这么傲气的一个人,是怎么在我的药剂下苟延残喘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妥伊娜邪。

    “我看他是不识抬举,我们公主他还看不上,偏要惦记什么不相干的人。他倒是寡廉鲜耻,和自己的师傅能干出这种勾当来,我们拍到证据,看他回国后如何自处?看他还是不是高高在上的上相!”另外一个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两个人百枯都没有见过,自然不知道这人和岁末有什么深仇大恨,用这种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走到山顶岁末也没有看到师傅的身影,他极目远眺,早已经看不到那老叟的身影了,无缘无故的说谎,在掩饰什么?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难道是师傅?师傅易容了?他从来不知道师傅还有这么一手,他提起嘴角,兴趣渐浓,折身往回走。

    医馆里那俩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岁末的身影,倒是把藏在床底的百枯给抓了出来。

    “死老头,你是什么人,怎么躲在这里?说岁末去哪了?”男子提起百枯的衣领,勒得他越发喘不过气来。

    “你轻点,弄死了他找谁问去?蠢货!”妥伊娜邪训斥道。

    百枯吸了一口长气,“我,我就是来拿药的,大夫说让我这个时辰来拿药。你说的岁末是什么人,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妥伊娜邪扬了扬头,男子会意,搜了搜百枯的身子,他身上那点钱让人作不了他想,“什么破东西!”

    妥伊娜邪闻了闻,看不出来是什么药材,估计都是下等药,她随手扔在一边,“那你算是不走运了,今天我还就想杀个人助助兴。”说罢,妥伊娜邪从怀里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药水来。

    她话音一落,外面岁末破窗而入,将那药水踢翻在地。“你动他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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