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间只听几人的呼吸声。
百枯走到窗前,背对着三人,手骨将窗棂抓出五道指痕,陷入回忆......
多年前,无人区来了一对师徒,师傅名为百枯,徒弟叫岁末。师傅平易近人,徒弟整天冷脸示人,从没有听到过着徒弟笑过,也无人听过他开口说话,大家都以为是哑巴。
百枯在无人区开了医馆,虽然不大,每日来医治的人不少,可百枯也没有攒下什么家底,倒是很多时候自己掏腰包给患者垫付,日子过的比水还清。
徒弟岁末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从不多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翻晒草药。
一日天刚刚黑,百枯身体不适,提前关门休息。
岁末看师傅后背都浸湿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从来不为自己医病。他烧开一盆热水,端进师傅的房间,水还冒着热气,他把毛巾浸在滚烫的热水里再拿出来反反复复好几次,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若手上的神经断了一般。
其实他在热水里放了草药,只为了让师傅能舒服一些。热毛巾刚碰到师傅,他的手腕就被人捏住,他没想过比他还矮半个头,一缕风都能吹走的师傅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师傅修长惨白的手指好似鹰爪,凶悍有力,他十几年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阿末,出去。”师傅说出来的话是那般的软弱无力,和他手上的力气相差的太过悬殊。
“师傅,擦擦吧,否则明天会加重的。”岁末手里握着湿毛巾没动,和师傅僵持着。
“出去——”师傅闭上了眼睛,翻过身不看他。百枯脾气平和,即便是有些动怒的话也说的似水柔情,丝毫没有任何的威信可言。
岁末转身出门,不一会儿换了一盆正常的清水,似乎比刚才的还热了几分,他把毛巾浸在水里,半晌,手通红了才拿出来。
“没有药味了,师傅。”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百枯的鼻尖。
百枯翻过身,看着他通红的手,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明白这个徒弟为何总是如此固执,“你这又是何必?”
岁末把热毛巾轻轻放在师傅的脸上,从眉毛到下巴,屋子里就床头一盏灯,灯泡黑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寿终正寝。他擦完师傅的脸,伸手去解师傅的衣服,被师傅一把抓住。
“我自己来,你出去吧。”百枯闭上眼睛,下逐客令。
岁末没有走,直接撕拉把师傅的衣衫撕开,扣子崩的满地都是,有几颗滚落到床下。百枯脸色更白,不知道是气徒弟的大逆不道,还是病又重了一分。床头灯的等发乎滋滋的声音,终于灭了下去,烧了。
屋子里陷入黑暗,百枯松了一口气,岁末伸手擦着师傅的胸前,仿若目能夜视,分毫不差。擦完一面,他又洗了洗毛巾,把师傅从床上拉起来,百枯本就病的不轻,这会儿身子一歪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岁末伸手一捞,把师傅拽了回来,把人按在自己的胸前,手伸在师傅的背上,一下一下擦着。他手上好像突然摸到一处突出的地方,好像是伤痕,他又不经意地摸了几下,不是伤痕,是一个‘禁’字。
百枯虽然有些恍惚,但是自己的徒弟在干什么他清清楚楚,“阿末,你若是想知道些什么,尽管直接问我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心思被人看穿,岁末没有矢口否认,但也绝对不承认自己的‘叵测居心’。手尖上传来师傅的体温,滚烫,比盆子里的水还要烫上几分,这感觉让他心慌,他已经十八岁,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早慧如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他无人可说,无人可问。只要困惑的东西就自己亲自探索,一步步试探。
耳旁是灼热的气息,烧的他半个脸都红了,好像生病的不是师傅是他,头皮都是麻的。“我只是想给师傅擦一擦,衣服都湿透了。师傅的事情,你想说自然会说,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
“我后背上的这个字是烫出来的,是我的亲生父亲烫上去的。以前你总是好奇我为何体内没有任何能量,这就是原因。这字里面不知用了多少的药材,它不是一个死字,是活的。每一天只要我身体生出一丝一毫的能量都会被他吞噬殆尽。”百枯推开徒弟的肩膀,靠在床头,喘着热气。
“哦。”岁末没有再问下去。
百枯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徒弟会追问下去。
裤子不用拖,因为百枯只穿了一条平角裤,岁末完师傅的双腿,指尖在师傅的脚底轻轻勾了一下。
“师傅好好休息吧,我去山上采药,有几味药只有晚上才会开花的。”岁末端着盆子关上了门。
百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徒弟今天怪怪的。
无人区的南山上,岁末头上绑着发带,刘海被撩了起来,他拿了一个照明符,一米内的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记忆惊人,白天标记的位置丝毫不差让他一一找到,那月光色的八叶小花刚刚绽放,带着所有破土而出生命的纯净,他看了一眼,拇指和食指一用力,小花就落入了他的手里。
“太过美丽,总是让人有种扼杀的冲动。”他自言自语,山上月悬在头上,乌鸦飞过树梢。
他耳尖一动,林子的深处传来异常的声音,他把照明符熄灭,轻轻朝着声音走了过去,他弯腰躲在树后,茂盛的野草将他遮掩得严严实实,他顺着草缝看去。
石头的后面露出四条长腿,长满了汗毛,可见不是女子的腿,是两个男人。那石头挡在两人身子正中间,地上的照明符足以让他看清两人的脸,那是两个和师傅年纪差不多的人,他还记得这两个人来过医馆。
躺在下面的人面色如潮,脖子向上仰着,喉结上下滚动,上面的男人一口咬在上面,野兽占领领地那样留下齿痕。石头上方露出一截腿来,那腿抬起又落下,潮汐般的,没有疲倦。地上的影子纠缠不休。
他知道这世上的爱不仅仅存在于异性之间,同性之间也有,只不过多为世俗所不接受。在此之前他以为两个男人是办不成事的,没想到原来是可以的。
前方的两个人从石头后面站了起来,那石头没有多高,膝盖都遮挡不住,刚才所有隐藏在后面的秘辛他得以窥见全貌,煞红了脸。他转身悄悄离开,山间的风吹不掉耳朵里刚才来不及放出来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他的耳边,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师傅的声音。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医馆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是了,今天是师傅义诊的日子,不仅没有诊费,药材也是免费的。
大家都认识岁末,也知道这个小徒弟不近人情,没人愿意热脸贴冷屁|股,看了一眼就转头谈自己的事情了。
岁末也通医术,这里面没一个人病重的,都是身体微恙,补药调理调理身子就没问题了,这些人来就是为了拿几副免费的补药的。人群里有几个陌生的面孔,面色不善,岁末怕是挑事的多看了几眼。
离开门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走进师傅的卧室看了一眼,师傅还没起来,他弯腰刚要把手放在师傅的头上,忽地又缩了回来,搓了搓,不热了。
“师傅?醒醒,今天是义诊。”他轻轻推了推师傅。
百枯已经醒了,但是浑身无力,想在躺五分钟,他知道今天是义诊,他必须起来。
“算了,我和他们说师傅你生病了,下次吧。”岁末往外走,听到砰的一声回了头。
百枯从床上掉了下来,岁末两步跨过去拦腰把人抱上去,师傅轻的像一张纸。
“没事,没事,扶我起来,毛巾递过来,我擦擦脸就去,没时间耽误了。”百枯拍了拍徒弟的胳膊,笑了笑。
岁末知道有些时候师傅的话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八点一到,准时义诊。
医馆就师徒俩没有其他的帮手,上午已结束,队伍的长度没有变,还是很长很长。
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平时都是师傅做饭,今天师傅病了,岁末只能动手,他厨艺不精,鸡蛋和柿子弄碎混在一起让硬是做出了无法下咽的效果。还好百枯不挑,一口粥一口菜硬咽了下去。
俩人饭碗刚放下,门外就涌进来一帮人,上午义诊的。
“百大夫啊,我们家媳妇吃了你的药,就,就......”一个老太太还没说完就哭上了,她身后跟着一堆人,估计是家里的亲戚。她身后担架上放着的是一个女子,面如纸色,奄奄一息。
百枯连忙跑过去,待他要上前查看,几个壮汉把他拦下,“干什么!干什么!把俺媳妇治坏了,你还有脸看!你这个庸医,我说怎么好心义诊呢,原来是拿俺们当试验品呢。”
下午义诊的人一听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的。
“你先冷静冷静,让我给她看看。”百枯不理会他的栽赃陷害,那女子似乎是真的中了什么毒。
“少猫哭耗子,你给俺媳妇治坏了,咋办?”壮汉不依不饶,说什么都不让百枯靠近自己妻子一步,旁边的老太太哭得人心烦。
“我看包藏祸心的是你,怕我师父给她治好了,你们讹不到钱了?”岁末第一次在人前说话就来了这么一句,他语气比严寒里冰渣子还冷上几分。
周围人已经开始议论了,大家都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持续观望着。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我还能拿俺媳妇的命开玩笑?”男子说话声提高了很多,显得底气很足。
百枯脸色一白,不好!
只见那女子一阵痉挛,口吐鲜血,脸上突然红润,恐怕是回光返照。
“看你师傅那样,就是心虚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把我媳妇治坏了,你们怎么赔?”男子全然不顾身后的妻子,一堆人还拦着百枯不让他靠近。
“你阻拦我师傅救人到底是何居心!”岁末哼了一声,这女的一看就活不成了。
老太太忽然大喊,随后痛哭,“哎呦,我可怜的儿媳妇呦,你怎么就被庸医治死了呢!”
周围人一看地上的人已经咽气了,一时间谁也不排队了,回家把自己免费领的补药全都拿了回来,扔在他们门口。
这就是人心,贪图小便宜的时候,你是天上下来的活菩萨。一旦祸事起,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你泼脏水,就怕你太干净,把你当成地里面爬出来的恶魔,唯恐避之不及。
百枯本就带病义诊,这么一折腾直接昏了过去,闹事的如有神助,当众叫嚷这人心虚,庸医,赔钱!
岁末在师傅倒下去之前把人接住,他把师傅打横抱起来往里面跑,那些人怎能依他,把他堵在门外,不让他进去。
“滚!”岁末吼了一声,医馆里多的玻璃应声而碎,一时间没人敢说话,岁末把师傅放在床上,从师傅的床上拿出自己的箱子,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金条。
撒了一院子的金条,人们疯了一般围上去,如疯狗扑食,你推我搡,没有一点微恙的样子。
那壮汉和老太太还管什么媳妇,冲到人堆里哄抢金条。人们早就红了眼,哪会想他一个少年是如何单手提起千斤重的箱子来呢。
人去院空,担架上的女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作为丈夫和婆婆交易的筹码她已经失去了价值。
岁末走上前去,蹲在尸体前,那女子竟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丈夫。”
那女子哪里有半分病态!分明是装的!
岁末看着那女子磕磕绊绊跑到门口,台子上还有他前几天晒好的荜拨,他伸手拈了一株,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掷了出去。
那女子双手搭在门上,如被人钉住似的,脑门上一个红点,半点鲜血都没流出来。岁末走上前去,伸手释放能量,他的能量呈现纯蓝,高精度高纯度的能量。那能量将女子吸到变形,如脱水的蔬菜一样,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原地。他做好这一切回屋洗了个澡才到师傅的房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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