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公鸡

    唐砚躺在床上眨了眨困乏的眼睛，侧头瞥向窗外，却见窗棂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面万籁俱寂，显然已经到了深夜。

    唐砚思绪还有些迷糊，心道，我可能是睡糊涂了，这时候哪有什么声音，正要闭眼再睡，却忽的听见外面又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并伴着一阵隐隐约约的鸡啼。

    唐砚眼睛蓦的一睁，这会终于清醒过来，他利索的从床上爬起来，竖着耳朵细听，却还是能听见外面的奇怪声音，如果之前还能当做幻觉，那么此刻已经很能确定这声音绝对存在。

    虽然已经很多次遇到过这种睡眠被打断的事情，但唐砚发誓，他永远也不想习惯这种生活，因为谁也不想夜夜被妖怪打断睡眠。

    唐砚脸色奇差无比，一方面是惶恐，一方面是缺觉，但他直觉自己一定要去外面看看，看看那发出声音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唐砚哆哆嗦嗦的摸下了床，然后小心翼翼挪到了门边，开门的时候顺手摸了条凳子拿在手中，他本来是想拿个其他武器的，可奈何，房子里除了凳子，什么杀伤性武器都没有，桌子毕竟扛不动。

    出了门，一路向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靠了过去，跨走走廊，唐砚记得前面是个小花园，院子里栽了一些小灌木和几株玉兰，屋外的一切都被笼罩在夜色之下，寂寥的月光里，周遭的一切也都染上了寒凉和死寂，唐砚攥着凳子腿的手心里却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唐砚缩着肩膀，努力克制住呼吸，然后认真的看向花园之中那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的方向，但他视线所到之处却尽是阴影，什么也看不清，就在他几乎是放弃了的一瞬间他的眼睛瞬间瞪大，只听“呼啦”一声，一道巨大的黑影忽然冲着他扑了过来。

    唐砚心中大惊，然后举手下意识将凳子挡在了自己面前，可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唐砚一愣，就听“咕咕”两声，然后他猛地抬头看向花园后面的围墙，更准确的说是看向那面围墙之上。

    他猛然瞪大眼睛看着那围墙上面站着的东西，不，不是东西，看身形竟像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大公鸡？

    唐砚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念道，“难道方才的动静真是这公鸡？”

    可如果不是，方才那细细索索的声音却分明已经消失不见，唐砚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将自己吓出冷汗的居然就只是一只公鸡，可张家的宅院里又怎么会出现一只公鸡呢？

    唐砚心中疑惑，不由定睛打量这只公鸡，却发现这只公鸡当真称得上大，比之寻常的公鸡要大上至少两倍，鸡冠赤红，周身羽毛五彩斑斓，尾羽更是高高翘起分散做彩虹状，站在墙头之上睨着唐砚气势颇为威武凌人。

    分明是只公鸡，可唐砚却觉得自己被它看上一眼立刻怂了几分，他不敢在上前，内心惊道，这么大个玩意儿杵在那儿，莫不是真成了精？！

    就在唐砚心里翻江倒海的惊骇的时候，却听那公鸡忽然“咕咕”两声，然后转头扑闪着翅膀飞走了，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唐砚几乎大吃一惊，心道，原来公鸡也是能飞的吗？

    唐砚捂着扑通扑通不停乱跳的心脏又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坐到床上，唐砚才想起来的摸了摸自己胸口一直揣着的昆仑玉镜，低声喃喃道，“莫非那就真的只是只公鸡？”

    好一会，黑暗中忽然想起来裴宋低沉的声音，他道，“它并无意伤人。”

    唐砚一惊，这才想起来不仅昆仑玉镜陪着自己，裴宋也在呢，他想起来自己方才的窘态，颇有些不是滋味的道，“那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提醒我？”害我被吓得半死。

    沉默许久，裴宋忽然道，“抱歉。”

    唐砚心中一热，怎么也没有想到裴宋居然还会和自己道歉，对他方才的不满瞬间消去了大半，可谁知道他的下一句话却又将唐砚气的几乎仰倒。

    裴宋淡淡道，“看得太认真忘记了。”

    唐砚，“……”我可去你的道歉吧！

    因为又惊又窘，本来就有些疲倦的身体却怎么也无法再次陷入睡眠，唐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可越想睡脑子里就越清醒。

    唐砚只能在黑暗中颇为难受的睁着眼睛，可直到许久之后，还是没有半分睡意，就在唐砚猜想自己可能就要这么睁眼挨到天亮的时候，却听耳旁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他还没有说话却被一双带着温热的手掌覆住了眼睛。

    黑暗将人的视觉遮掩，可其他感官却似乎更加灵敏，隐约之间，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了自己，鼻息里也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清香，耳旁里有人在轻声呢喃，语气轻柔，叫人如此安心，“睡吧，一夜好眠。”

    唐砚只觉得心里当真一阵安心，然后便慢慢陷入了深深地睡眠之中，一夜好眠，一夜无梦，一夜……睡过了头。

    唐砚是被“啪啪啪”的敲门声吵醒来的，他迷迷糊糊看着门被人从外“哐当哐当”的砸，从床上跳下来差一点还以为遭了劫匪，亏得开了门后听见张子墨气喘吁吁的声音后才放回了一颗心。

    张子墨看着唐砚白净光洁的脸蛋忽然觉得有些手痒，忍不住凑过去想摸一把却被侧头避开，手指不出意外的落了空，他也不在意，道，“表弟，你睡傻了，害我以为你丢了呢？”

    唐砚想起昨晚睡前的声音，心里莫名愉悦，也不计较张子墨的逾矩，回道，“昨晚失眠罢了。”

    张子墨道，“失眠失到日上三竿，砚表弟，你也是个人才。”

    唐砚，“……”

    眼见着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可是肃静的张家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别说成亲前的喜气，就连每个人的面上也是与往常无异。

    对张家人起初的那一点好感终于渐渐消磨的快要干净，唐砚再也不觉得这些面皮看起来相当好看的丫鬟小厮们令人愉悦，看着他们反倒觉得各个带着一张假面，怎么看怎么令人厌恶。

    唐砚觉得自己大概是要得了抑郁症，好像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一样，明明身体好好的，就是觉得压抑，他想了许久，忽然明白，这张府从外面看华丽奢侈，可是住在里面的人却只是像住在了华丽的金丝笼里。

    虽然过得好，可是活得不好啊。

    这大概就是叫外人羡慕，但只有自己才懂得的苦楚吧！

    唐砚躺在床上暗自一番自我怜惜，想了好一通，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个金丝笼里的雀儿的时候，张子墨又从外面推门进来道，“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虽然眼看着就是成亲的日子了，但唐砚怎么也没有想到张子墨这种时候居然会闯到自己房间里来。

    他顿时没了脾气，道，“表哥，你来做什么？”

    张子墨笑嘻嘻道，“快起来，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唐砚实在懒得动弹，他想，如果说的这个人和他无关，他铁定不去。

    大概是猜到了唐砚的想法，张子墨靠过去戳了戳他的脸蛋，笑道，“新郎倌，怎么不想见见？”

    新郎倌？

    唐砚一愣，猛地蹦了起来，这人他早就好奇了，现在能见见自然好了，这样一想也不等张子墨催促，自己立刻站起来随意穿了外袍，整顿一新，便跟着张子墨出去了。

    张子墨带着唐砚去的不是会客厅，也不是主院，而是一处偏僻的小院，这地方唐砚并没有来过，自然并不认识，但两人一路顺着幽深的小径两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外面看起来葱葱郁郁的小院。

    这小院里不同于外面，外面虽然树木花植葱郁，晚上却会显得阴暗，但一踏进园中的辕门，唐砚却发现里面豁然开朗，既不隐森也不昏暗。

    相反，里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的大红灯笼，烛火通明，照的整个院子亮如白昼，就连院子里的树干上都缠着红绸，若不是提起知晓明日才是吉时，唐砚差点就要以为今晚就要洞房。

    张子墨看见唐砚一脸诧异，神色颇有些古怪，也不说话，直接将他带到一间房子外面，他轻轻推开一扇门，里面的画面就渐渐展现在了唐砚的眼前。

    看着里面逐渐展现在眼前的情景，唐砚只觉得挂在自己脸上的笑容好像一点点碎了，直到最后怎么也维持不住，唐砚呆呆的向后退了两步，却被跟在他身侧的张子墨一把抓住手臂，他的手腕中似乎还带了一点力道，攥着唐砚的手臂让他微微有些吃疼。

    张子墨低声道，“抱歉。”

    唐砚侧头怔怔的看着张子墨，却见他也已经没了笑容，面上一片惭愧，拉着他用力一扯就将他拽进了房间。

    唐砚被跄踉着推了进去，然后听着门在他身后被重重“啪”的一声关上。

    屋子里的人很多，但坐着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张宗珂，还有一个是一头雪白胡子的老人，看着颇有些威严。

    看着门被关上，张宗珂面上一笑，也不理刚进来的唐砚，转头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众人，道，“好了，看来人都到齐了。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很好奇，张某为何这么晚了还要请大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