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趁着第二日春光明媚,由松雪和松夏带头,朗坤宫的宫女们提着花篮,去御花园一角玫瑰圃挑选花瓣,做胭脂。
松雪是朗坤宫的老人了,一双眼睛毒得很,花瓣颜色不够红,或是色泽不够明丽,一看就看得出来。满眼花开的玫瑰圃,一株一株地看过去,一瓣一瓣地挑选,也不过得了两篮子。
不多,但是宜妃自己用,以及赠予其他宫妃,却是足够了的。
选出上好的玫瑰花瓣之后,还得拿回宫来,置于石臼里面,再用汉白玉杵捣成原浆,过滤掉杂物以后就成了清净的花汁。把花汁注入准备好的胭脂缸里面。
这样淘澄飞跌之后,就能取出胭脂来了。可这也没完,还得把胭脂拧出汁子,和着花露一起蒸,方才大功告成。
总之,既费人力,又费物力。
松雪和松夏在外头挑选玫瑰花瓣,崔莺时就在朗坤宫里当值。等松雪回来和她换班,崔莺时刚刚踏进自己的院子,却看见心芷已站着那里等她。
“坐吧,别那么拘谨。”崔莺时对这个小宫女还是挺有好感的,两个月前她也是那样谨小慎微的小宫女,有同理心,所以崔莺时对心芷还是很温和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可是心芷说出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莺时姐姐,松夏心蕊她们想要陷害你。”
崔莺时庆幸自己没有在喝水,不然的话铁定会一口水喷出来。崔莺时抛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心芷详细就跟她说起来:“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松夏说要在胭脂里面下药,然后嫁祸于你。趁你去当值的时候,松夏让心蕊已经把药藏在你那口大箱子里面了。”
默默听完后,崔莺时对心芷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等心芷出去以后,崔莺时走到自己那口大箱子前,一阵翻腾,那药瓶藏得还算隐蔽,在箱底部的一个不起眼的茶壶肚子里找到的。
崔莺时盯着药瓶,陷入沉思。
一个又一个疑惑,好似鱼儿吐泡,接连浮上她的心头,乱糟糟连成一片。
两个问题。
第一,心芷为何向她坦诚?心芷在朗坤宫也有三年左右的时间了,怎么突然选择背叛松夏,反而来找她?就算松夏对她不好,她也不至于现在才给自己谋出路呀。
难道是看她是三公主的恩人,觉得她有前途?可她自保尚且都是问题,有怎么能庇护心芷?
第二个问题,松夏为什么要陷害她?以她平日所见,松夏对宜妃忠心耿耿,为了害崔莺时不惜让宜妃有所损害这样的事儿她做不出来,再者她松夏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崔莺时有一种直觉,很可能是宜妃交待松夏这么做的。
再结合那日庆美人对宜妃说的话,崔莺时心里就有数了。
归根结底,宜妃的目的,在于收服自己。
一开始就让她和松夏对立起来。这次把有药的胭脂给庆美人,庆美人找上门来,势必想要拿她出气。
她能怎么办?只能求救于在场的宜妃。而若是宜妃姿态主动一点,以强硬的姿态要保下崔莺时,岂不是给崔莺时一个天大的人情?宜妃再主动时候,说不定崔莺时就对她感激涕零,心悦诚服了。
她崔莺时何德何能,能让宜妃这般费心思?
崔莺时心道,宜妃还真是看得起她。可是她不能坐以待毙,得化被动为主动,想个办法,一定要离开朗坤宫这个不测之渊。
不过几息,崔莺时脑海里就想到了一个将计就计的主意。她取了一块帕子,偷偷倒出一些瓶子里的药粉,用帕子包裹住。
刚刚把帕子藏好,就听见松夏在喊她。崔莺时理理头发,走了出去。
松夏手里担着一块紫檀托盘,盘上放着两个石臼,汉白玉杵端正地摆放在一旁。
松夏对崔莺时,是向来没有好脸色的:“喏,捣花汁的活儿就交给你来完成了。这是要用在脸上的东西,你仔细些,不要假手于人。否则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交差。”
可今日松夏声调脸色却隐隐透出一丝心虚来。她藏得极好,崔莺时仍然发现了。
崔莺时接过紫檀托盘:“我知道了。”
松夏转身就走,似乎一刻都不想和崔莺时多待。
崔莺时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把心芷和心蕊都叫到自己的房间:“我今日和三公主有约,不敢失约,这胭玫瑰花汁就你们替我捣吧。”
“啊?”心蕊脸上明显浮出几分慌乱的神色来,“松夏姐姐说了让您来,不准我们这种小宫女碰……”
崔莺时道:“可是三公主那儿也不能失约。要不你去跑一趟,跟三公主说一声?”
顾明薇的脾气心蕊是有所耳闻,她以为腿疾导致性格阴郁喜怒无常,心蕊是不敢去触她霉头的,因此嗫嚅着不敢再说了。
崔莺时将二人留在自己的屋子里面,自己出去了。
虽然真实情况是顾明薇并没有和她有约,但她去跟顾明薇说一声,顾明薇会替她打掩护的。
跟顾明薇打好招呼之后,崔莺时去了一趟绛雪阁,找初墨。
初墨见到她就说道:“巧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找我有什么事吗?”
初墨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莺时,我怀疑我爹的死有蹊跷。你想,兰婕妤想栽赃到你的头上,势必要引你出宫。又恰好我爹过世——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吗?”
崔莺时的心弦跟着绷紧,安静地听初墨继续说下去:“所以我就去了冷宫找春选侍——哦,我忘了她已经被褫夺封号,现在是唐选侍了。我去问她我爹的死是不是她做的,唐才人说,是兰婕妤做的。所以我得回去一趟,好好调查清楚。”
崔莺时心里一片苦涩:“是我连累了你父亲。兰婕妤本来是想对付我,竟然把你父亲也牵连进来……”
初墨打断她:“莺时,你别把错往身上揽。冤有头债有主,我爹的死虽然确实跟你有关,但我心里有数。倘若真查出来,我不会放过兰婕妤的!”
初墨眼中灼灼似乎有火光摇曳。她是穿越来的,占了原主的身子,自然也得把原主的恩情背负起来。这个仇,她当然得报!
崔莺时握着她的手:“好,我也会帮你报仇的。”
“不说这个了。”初墨岔开了话题,“你听说了吗?秋霜和刘敬忠结为对食了。”
崔莺时倒是没有听见这个消息,闻言睁大了眼睛:“他、他们两个……”
“王八看绿豆呗。”初墨耸肩,“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刘敬忠这个人爱玩弄宫女吧?当初秋霜陷害你,打算把你送到刘敬忠的床上去,还好你机智,逃出生天。现在遭到报应了吧!”初墨笑得咬牙切齿,“所以人千万不要有坏心,老天都在看着呢!”
兰婕妤,你也一样。
……
再说心芷和心蕊这边。二人把花汁捣好后崔莺时都还没有回来,只好捧着石臼去找松夏。
松夏看见是她们两个,差点气歪了鼻子:“我当初是怎么交代你们的?不是说好了让崔莺时动手的吗?你们这么殷勤地上赶着做什么?”
心芷低下头,怯弱不能言,心蕊嘴一瘪,带着委屈说道:“她抬出三公主,我们怎么敢不做嘛……”
“没用的东西!”松夏简直要被气死了,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两个人。一个跟纸糊的人一般没气性,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烂泥扶不上墙!
松夏不耐烦地说道:“娘娘都交代了,这件事不能砸在我手里,接下来还是按计划,该这么做怎么做。总之,只要药还在崔莺时的房间里,这个罪名她就能做实——她没察觉到什么吧?”
“没有没有。”心蕊连忙摇头,“我方才检查过了,那个瓶子还在她箱子里面放着。”
“那就好。”松夏说道,又狠狠盯了心蕊一眼,“你也给我小心些,说不定你的屋子也会被搜查。把你屋子里不该有的东西收起来!别到时候翻出什么来,我可救不了你!”
心蕊知道松夏说的是自己偷偷拿的崔莺时房里的东西,连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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