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脚步逐渐来临。迎春花开了，积雪化了，风也开始温柔起来。
气候暖和，昀才人走在去往凤仪宫的路上，忍不住摘下一朵鹅黄的迎春花，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皇后宽宏大度，慈和待人，妃嫔们若有个头痛脑热或者其他缘故不能来请安，打发个下人前来禀告就是，皇后也从来不再请早安一事上做文章。各宫妃嫔们也没有仗着皇后和气生骄，基本上还是来得很齐的，就连盛宠的宜妃惠妃和欢贵嫔也是从不落下。
荣妃倒是不常来，昀美人派人打听过，说是荣妃身子不大好，三天两头的生病，每逢冬日就得卧床静养，皇帝也恩准了她不必每日都来请安，所以自打昀美人升为美人的位份以来，她与这位荣妃见面不过一掌之数。
只是，今天人怎么又少了？昀美人目光落在上方的两个空位，分别属于惠妃和欢贵嫔。
昨天晚上热闹了好一阵子，好像是说欢贵嫔冬日的旧疾又复发了，头疼得受不了，请了左院判去朝晖殿，但是医治无果，把左院判狠狠责骂了一顿。
想来欢贵嫔是来不了了，那惠妃呢？
皇后来得很快，在座的各个妃嫔齐齐向她请了安，宜妃说道：“皇后娘娘，惠妃姐姐今早突然身体不适，下不来床，不能来请安了，叫臣妾替她向您请罪。”
皇后关切地问道：“惠妃妹妹没事吧？可请了太医？”
宜妃道：“惠妃妹妹已经叫人去请了太医，太医怎么说臣妾就不知道了。”
皇后又对其余的妃嫔说道：“各位妹妹平日里也要多加注意才是，冬春换季之事，虽然气候变得暖和起来，却也不要贪凉受寒。”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众妃嫔都起身谢恩。
平日里总是听宜妃、欢贵嫔等几个高位份的妃嫔打机锋，唇枪舌剑，惠妃四两拨千斤，今日欢贵嫔和惠妃都不在，宜妃也显得兴致缺缺，手里不断拨弄着茶杯盖，似乎没有对手还寂寞了。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皇后见也没有什么事，刚准备开口让大家回宫，一个小太监进来，跪下说道：“皇后娘娘各位主子，方才蕙文阁的人来禀，媛美人殁了。”
昀美人心里并没有惊讶，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淡淡寂寥。
终究是……没能熬过去啊……
耳边听到“哗啦”一声，也不知是谁慌乱间打翻了茶盏。
兰婕妤一脸惊恐的样子：“这阵日子，病了的姐妹也太多了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在座的妃嫔们都不由得在脑海里回想，魏充仪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当即细细数来：“瑞婕妤小产，宣才人、黄采女病逝，荣妃娘娘、欢贵嫔也都病了，兰婕妤也是大病一场，如今还在病中，今日又加上惠妃妹妹生病，媛美人殁了……”魏充仪越说声音越小，脸色变得如白纸一般，也不知道是想到哪里去了。
在座有不少人也变了脸色，甚至还有人低声说：“我身上好像也不太舒服。”
要不是地点和时机不对，昀美人都快笑出来了。这算什么？自己吓自己么？
兰婕妤拿起绢子捂嘴，道：“难不成，难不成有什么脏东西？”
皇后面上也笼罩了一层阴云，宫里最忌讳这种说法了，一旦有，就是她这个皇后的失职，当即呵斥道：“兰婕妤慎言！什么脏东西，不过无稽之谈，不得胡言乱语！”
兰婕妤被斥，脸上顿时烧起来，她应了一声“是”，便缩起头，不敢再说话了。
安静了片刻，这次出声的是春婕妤，她觑着皇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后娘娘，各位姐妹们人心惶惶的，依臣妾看，不若请慈恩寺的法师进宫来做做几场法事吧，也能求一个安稳。”
“对呀，皇后娘娘。”刘充媛也道，“还能为倩婕妤腹中的孩子求福气。”
倩婕妤眉头微皱。你们想请法师就请，干嘛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不过她速来温和，即使心有不满，也只是掩藏在内心深处，没有表露出来。
又有几个胆小的妃嫔提出同样的请求，曹昭容又说想借机为自己的十一皇子以及倩婕妤的孩子祈福，皇后想了想，又去问了皇帝的意见，最后还是同意了。
可昀美人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难道谁又想借机生事？
回到宫里，昀美人还在想这个事情，玉棠劝她说：“美人，您多虑了。如果真的是有人有意为之，那她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让宜妃娘娘、惠妃娘娘、欢贵嫔、瑞婕妤等都出事？她要是真有这么大的能力，想害谁还用绕这么大的弯弯绕绕么？”
昀美人心想也是，怎么可能把那么多妃嫔都拉下水，也就稍微平静下来。不过心就老是惴惴不安的，还是吩咐下去：“玉棠玉桂，你们俩悄悄地把绛雪阁每个地方都给我仔细检查一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快通知我！”
万一都时候她这里真查出了什么“脏东西”，那她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玉棠的表情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和玉桂一起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回禀昀美人，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昀美人这才踏实了，挥挥手，让玉棠玉桂退下去。
……
皇后娘娘的动作很快，第二日慈恩寺的法师就进宫来了。上午皇后领着各位妃嫔去参拜祈福，之后就散了各回各宫。
悠闲地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昀美人懒散地躺在贵妃椅上，端着一小碟翠玉豆糕慢慢吃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
秋霜乖觉，立刻去打探，一会儿小跑着回来，说是那个通慧法师算出来宫廷的西南方向有邪气横生，兴风作浪，才引得宫内不宁，影响妃嫔安康，甚至会对太后和皇后造成恶劣的影响，皇帝派人往西南方向的宫殿搜查，刚刚查了明禧殿和春怡堂，就要检查他们绛雪阁了。
因昨日才让玉棠玉桂检查过，昀美人倒不是很慌乱，也没有显示出抗拒，再说皇帝都亲自下令了，她抗拒不是摆明了说自己有嫌疑吗？
只是昀美人闻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味道，心中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在这样的心理下，似乎嘴里的点心也变得无味了。
昀美人不明白这股心悸从何而来，直到她看见宫女姑姑从她殿里搜出了什么东西，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从自己身边走过。那姑姑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自己身上，分明是嫌恶的。
那是什么东西？她怎么没见过？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昨天不是才检查过吗？绛雪阁出了内鬼！
皇后身边的兰漪走到她面前，面上是端正标准的微笑：“昀美人，请随奴婢去凤仪宫走一趟吧。”
昀美人的心，“砰砰”跳得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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