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冰凉的地板上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锦钰端坐在她面前,阴沉着脸,手中提着一个钱袋:“这是你说的那位女子的钱袋?”

    “是的是的,她说是来寻夫的!”

    “你便把她领进了本殿隔壁的房间?”

    那女子头如捣蒜,哇哇大哭,说着各种认错的话。

    “那她为何又会凭空消失?”锦钰将钱袋狠狠掷在地板上,几十两黄金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犹如剁菜刀看在屋内所有人的心上。

    身后一个随从上前沉声问道:“殿下,是否严刑拷打?”

    “无用,想必她也确实不知。”锦钰双眼一厉。

    随从捡起地上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一枚金元宝端详,指着元宝下面对锦钰说:“殿下你看,这元宝下面刻着一枚铜钱,这是宫里面出来的款式。”

    锦钰一瞧果真是的,宫里只有贵人用元宝才会在下面雕刻一些图案以求招财进宝,而喜欢在元宝下面雕刻一枚铜钱的……他心中知晓,抬头冷冷吩咐:“本殿要去趟贤王府。”

    锦天歌跟季少琛分开后,回到府里正好撞见那个小季国公和父王在凝思亭下完棋,离去的背影。

    她对这个心机深重的小季国公没什么好感,见父王正拧着眉头思索着,连锦天歌来了都没发觉。刚开口了一声父王,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父王的发鬂梳的整齐,用一个绿如青松的发簪挽住灰发,拉的他一双带白的眉尾也紧绷着,沉沉问道:“歌儿,你同季国公府有什么牵扯么?”

    “没有啊。”锦天歌条件反射的回到,被父王瞧的发慌,又问:“父王何出此言。”

    “那日坠马之事……”

    怎么季少琛提,父王也提坠马的事情?

    锦天歌记得自己前世也没有被坠马这件事情纠缠过久啊,她不多做声,只能静静地听贤王说着:“你可还记得那日你的马为何受惊?”

    “不是因为季少琛一箭射到的缘故么?”

    “那你可知为何季少琛要专射你所骑的马?”

    锦天歌沉吟思索,她记得前世自己本骑马骑得好好的,后来似乎受惊了些颠簸了几下,她废了好大得劲才把马控制住,然后就一箭射了过来,马匹受惊狂奔,她就从马上坠了下来。

    锦天歌正等着父王继续说呢,谁知他竟站起身来背过身去:“日后同季家人少些来往。”

    “是。”锦天歌点头称是,又有些不解:“小季国公方才怎的又来拜访父王了?所为何事啊?”

    “无非就是他们那些鸡毛蒜皮的混账事。”贤王眼神凌厉,里面似有千头万绪。

    锦天歌不仅想起自己方才在烟花巷听到的事情,刚想开口告诉父王,谁知门外又有下人通秉。说是,三皇子求见。

    锦天歌心里咯噔一声,心中惴惴不安。

    贤王挥手让下人散去,脸色又凝重了几分。锦天歌貌似无意的问起:“今日来找父王的人,真多……”

    “皇兄这两年身子越发不济,有些忌惮于那个位置上的人都开始活跃了起来。”贤王深叹一口气。

    锦天歌心也跟着紧起来:“父王,是不是他们要你表态了?”

    “知父莫若女。”贤王目光落在自家女儿身上,稍稍松了些:“歌儿,你一向聪明替为父拿个主意,如今父王是进退两难不知作何抉择。”

    “女儿以为,皇伯父虽这两年身子不适,但天子之运必定万寿无疆。父王若是太早站队的话,恐会在皇伯父哪里吃些闲话。”锦天歌想起前世父王向皇伯父谨言立储,被皇伯父冷言冷语的轰了回来。

    自锦天歌长这么大,印象当中皇伯父待自己父王是极好的,唯一的一次红脸便是父王提到了立储的事情。之后父王便在皇伯父那里一落千丈,动不动便训斥、贬责。直到最后,还将父王囚禁。

    贤王思索片刻,眉眼舒展:“我儿言之有理,皇兄一向优待本王,如今他身子不适,本王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立储恐会让皇兄心寒。”

    “是也。”锦天歌点头。“皇伯父千秋万代,立储之事言之甚早。是以女儿认为,父王与其在想站队那位皇子,不如先寻找良药医治皇伯父。这段时日,父王在好好观察那位皇子表哥能接替皇伯父的万里江山。等那日真到立储之时,再进言也不迟。”

    “本王生育二女一子,唯有你最能为父王解忧。”贤王狠狠地夸赞了一番锦天歌后,便前往贤珺堂面客。

    此番锦钰前来府邸,总觉得来势汹汹不知所以,锦天歌心中有些不安。

    折腾了一整天,很快便入夜了。

    夜风清凉,夹杂着满院子的君子兰花迎风浮动,片片细碎花瓣落在树下的棋盘之上。一片橘红于那黑白子儿相称,竟有一种静月虽好之意。

    季少琛指尖捏着白子,停在脸侧,葱白的白指上隐隐纵着些许老茧,但挨着那线条刚毅的面容,徒增一丝杀伐。

    对面有一个年岁约摸三十有余的男子,身着银色镂空梨花糖边,正面色轻快,指尖棋子飞舞。

    “你输了。”他朗声道。

    季少琛轻轻搁下手下,看着棋盘凝神不语。

    “与你下了这么多回棋,好不容易才赢了你一回。少琛,你今日不在状态啊。”张嗣中都督浅笑嫣嫣,手中的折扇摇的轻快。“舅父瞧你这两日不似往常那样绷着一张脸,现如今面带桃花莫非红鸾星动?”

    “舅父莫要取笑。”

    “哈哈,舅父那儿敢取笑你。不过舅父可是听说了,你前两日调戏贤王府的二姑娘。”张嗣扇子摇晃,扇风扶起耳畔纤长的碎发,他笑的眉脚泛起皱纹。“那贤王一向心高气傲,对地位低下的官员不屑一顾。但锦二姑娘是庶女,想来舅父若是为你提亲,也不会甚难事。”

    季少琛嘴角笑容平复,眼底带着无奈的瞥了一眼张嗣:“舅父别闹。我对锦二姑娘未有甚么好感,只是见到她时觉得像极了一位故人。谁能想那姑娘胆小如斯,我只是问她之时语气微冲了些,她便害怕的直叫,甚是讨厌。”

    “要舅父说,你这性子也太凶不怪女孩子害怕于你,如今也是十八、九岁的大男人了!舅父在你这个年纪小儿子张耿饶都出世了!如此下去,舅父如何跟泉下的长姐交代。”张嗣说着,又唉声叹气着。

    季少琛没有作语,只轻捏着手中白子,思绪纷飞到下午时分烟花巷。

    他高坐屋檐之上,身边坐在臧红长袍纹花开富贵图样的少女。她黑发如漆散了一片,修长微卷的睫毛泛着浅浅月光,眨动之间皆是一副流离波动之光。

    冰封了十八的心一瞬间被那含水溢洋的双眸融化,有的时候爱自大地升起,如同苍天大树粗壮根枝,盘桓错落,缠绕成一道徐徐上升的统万城。

    她是那样的肆意骄傲,美的不可方物。

    思绪被唤回,季少琛目光骤然凌厉,在格子上落下一子,在张嗣的目瞪口呆下语气轻快:“舅父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却未注意自己的喉咙处已经被外甥握住。看似是舅父赢了棋盘,实际上外甥早已留下后招,只等到舅父松懈一击即中。”

    “好,好,好!”张嗣哈哈大笑。“外甥好智谋,不枉舅父多年来对你的栽培!”

    顿了顿,张嗣又说道:“这次蛮荒交界的天水城恐有大战,但朝野众臣都被那些南蛮贼子打怕了,没有一个人刚做先锋。上次你昆河一战表现甚佳,舅父进谏多次,向圣上保荐与你,终于得了圣上首肯,不日封你为中州刺史。虽只是正四品,如今人才稀缺的用人之际,若此战大功得成,日后就更得平步青云了。”

    季少琛没有言语,抬头瞧着头顶皎洁的月色出神。

    张嗣感叹:“幸亏长姐昔日有先见之明,给你在城郊留下了一片田地,才保证了你的衣食无忧,否则你如今生活哪能如此轻松。”

    “都是同胞姐妹,竟然如此恶毒,对姐姐如此对自己的亲外甥也这样。昔日在家府内,我就觉得秋儿自小心思重又爱计较,没想到她竟然还如此心狠。如今她这个季国公之母,三品诰命夫人,自是比昔日府上的小庶女威风百倍。”

    风吹过季少琛的头发,发丝偏长轻轻萦绕,却多了一丝萧条。

    见季少琛不知想什么这么出神,久久不接他的话茬,张嗣拿起扇子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外甥,此次天水城一战,你可有信心?”

    “南蛮之地酷暑难当,先前众多军队接连败退全然是水土不服之故,难以讨得上便宜。但如今是早春气候宜和,再加上外甥的羽林军队如今已经成型。此次出战,把握不说十成,也有□□成了。”

    “那便好。”张嗣轻叹,补充道:“大皇子之言,你好好想一想。大皇子乃是众皇子之首,为人聪慧秉性刚正,是良木可栖。”

    季少琛端起旁边茶杯,轻抿一口:“禽才需择木。”

    张嗣叹口气:“罢了,你心气如此,舅父早该想到的。可大皇子那边,你要如何回绝?”

    “等我从南蛮回来吧。”

    季少琛抬眼望天,眼睛明亮如星,在里面有着复杂和几分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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