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又做噩梦了。

    近来,做噩梦次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甚至于梦境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甚至能延续到醒来,每每回想都难过无比,就像是有碎片扎了进来,尖锐的疼痛在心内肆意蔓延开来,疼的不行又束手无策,让人觉得好生难熬,

    光洁的额头上是细细的冷汗,唇上皆是用力过度的咬痕,脸色惨白抱着被子,崔嬷嬷端着早点从门外走进时见到的就是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忙将食物放在一侧,伸手揽住了她:“姑娘又做噩梦了吗?”

    “嗯……”安芷宁埋头在崔嬷嬷的肩上,像是找到依靠般靠着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深呼吸让那碎片出去。

    崔嬷嬷很是担忧得帮自家姑娘把粘在额上的秀发拂开,忧心忡忡的开口说道:“这样可不行,要不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不用,”安芷宁摆了摆手拒下了嬷嬷的好意,旁人又不知她梦了什么,自是不懂她此刻的心情,这般情况请大夫又有何用,不过是心病罢了。

    见姑娘不同意,崔嬷嬷也不好强迫,伸手拿来了放在一旁的早点:“那姑娘喝点粥再休息会吧。”

    看着白净的白粥,安芷宁眼里就又浮现了梦境里哥哥那素白色的长袍,心中瞬是一痛,咽喉处更是难受,连忙推开崔嬷嬷手里的东西,口中说道:“嬷嬷我没有胃口,不想喝……”

    话未说完,抬眼见着了嬷嬷担心的神色,只得抱过白粥,强忍着不适尝了几口,见崔嬷嬷皱起的眉头已经平整,才放下粥来,起身说道:“我先去看哥哥。”

    直到跑进哥哥院中,心中那空落落的恐慌感才渐渐要停止下来,秋天的树叶已开始凋零,一点一点落了下来,那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正执书于树下习读,丫鬟在身后默默扫着地,他则在椅凳上平静看着书,专注而又投入不受一点影响,直到听得安芷宁的声音才抬起了头。

    “哥哥,宁儿来了……”清脆的少女声音在院中响起。

    男人听得声音便放下了书,微笑着站起看向了她,温和说着:“哥哥在。”

    刹那,空洞被补齐,恐慌被安慰,自醒来时就悬在头上的担心消失不见。

    还好,还好,哥哥回答了,哥哥真的在。

    安芷宁眼角忍不住有些湿润,快步走到了哥哥身边,伸手扶住了哥哥:“哥哥你坐。”

    安明远笑着应下后慢慢坐下,嘴上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哥哥身子骨还没那么差,你不用……”转眼却瞧见妹妹眼角的泪花,着急忙慌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安芷宁忙伸手抹掉眼角强行咧嘴笑道:“没有没有,就早上风太大沙子刮到眼睛了。”

    见哥哥还是看着他,一脸的不肯相信,安芷宁只能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好嘛好嘛,我就是明日要回书院,舍不得哥哥所以偷偷难过,哥哥你怎么非要拆穿人家~”

    安明远听到这个解释才放下了担忧,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一样,每回休沐日要结束的时候就闹不开心。”

    想了想又试探说:“你要真的不喜欢,要不就……”

    安芷宁明白哥哥的意思,知道他接下来准备说什么,赶忙摆手摇头说:“没事没事,我还是挺喜欢书院的。”怕哥哥不相信一般又再次肯定的重复说了一次:“我喜欢书院,真的!”

    感觉到头上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耳边听到了哥哥的叹息,语气有些低沉与自责:“都怪我,要是我身子骨好些,我就可以去秋闱,就可以挂榜做官为国效力,也就不用妹妹你去抛头露面读书了。”

    安芷宁连忙拽住哥哥的衣袖,定定的对着说:“哥哥,真的和你没关系,我是自己想去的。”

    确实是她自己想去的,自她第一日做得那梦起,心中就很是不安,对京中那随时可能锁住他们喉咙的安氏主族就非常畏惧。

    每每想起就心中大寒,忍不住打听了一番,嫡系之事未知晓多少,倒是听闻了其他的消息,原来如今不仅三品官员可以迁户,女官比如梦中她大表姐所任职的县主也可以迁户出支,与嫡系一族彻底分离。

    知道这事之后,安芷宁如突然看到希望般,感觉未来瞬间光明亮堂起来,哥哥满腹学问但可惜身骨太弱是无法度过那艰难的重重考试,三品大官这条路怕是走不成了,但自己可以。

    既然大表姐能做县主,那她自然也可以,想这读书学识一块,她自小跟着哥哥一同学习,定不会输给任何人,没过几日便递了去东定书院的牌子。

    像是怕哥哥不信一般,安芷宁再三摇了摇哥哥的衣角说道:“哥哥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跟着你读书学画,那些文人的雅致我也向来中意,所以真的是我自己想去的,哥哥,你别多想,好嘛好嘛~”话到最后都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安明远眼神闪闪看了看妹妹,嘴角微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再揪着不放,岔开话题说了些旁的话,见哥哥不再追究,安芷宁才放下心来,与哥哥促膝谈起其他的事,书院的趣事,京城的妙事,一时二人也谈的极欢。

    时间不声不响就流逝了,待得嬷嬷来寻安芷宁时,她才注意到时辰,明日要回学院,如今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只能站起与哥哥道别。

    安明远点了点头,停了停又问:“那……你要与父亲说一说吗?”

    安芷宁的动作一顿,但还是抿嘴摇头道:“还是不了。”

    哥哥点了点头,也没有强求。这一去几个月都回不来了,安芷宁想了想,没忍住上前抱了一下哥哥,虽知这般动作实不合体统,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抱一抱,马上就要冬天,哥哥最难熬的严寒就要来了,可自己不能在身边,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安明远笑着拍了拍妹妹的后背,拉开了她:“果然还是个小孩,乖,去了学院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安芷宁咬着牙点点头:“嗯,哥哥你也是。”

    要注意身体。

    要等来年开春我回来。

    我们一起看春景。

    待得第二日一大早,安芷宁怕哥哥见着她会舍不得,便没打招呼直接走了,一大早路上无人,竟颇有些壮士一去兮的孤寂之感。

    想着也是为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摇了摇头,在马车内闭眼休息。

    待得醒来,已至驿站,再过去几十里便到京城了,坐了一路,安芷宁也觉得疲累,伸手卷起帘子向外看去,天朗气清,倒也是个好天气。

    永康年间,驿站已成为各过路人最主要的换马、休息、住宿之地,受官府保护很是安全,安芷宁见那马夫靠在马车边满头大汗不住给自己扇风,想来也是累极了,便轻咳了一声,外头听闻声音便服侍了过来,杏雨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姑娘,怎么了?”

    马车内柔美的声音道:“我有些累了,就在这休息一会吧。”

    靠在一侧听闻车夫大喜,他是做这种短途运送小生意,平日累的不得了但又无法开口,如今竟有这般好运气,赶上马车主人主动说要休息不禁喜上眉梢,连忙与旁的小厮说了一声,喜滋滋便往驿站凉摊里去,坐下点了杯凉茶急吼吼灌下。

    杏雨远远瞧着那马夫动作,撇了撇嘴小声抱怨:“姑娘你就是心肠太软……”

    安芷宁正在车内整理身上的衣饰,听这话手一顿……心太软?我吗?

    不禁失笑摇摇头,怕是这九州大地上最不心软的人就是她了,人家说五百年一出九窍玲珑心,最是难得,她想如今的自己怕就是那生了玲珑心之人,自那梦起,便开始步步不由心,事事想几重,心中想着万般事,不坑人就不错了,又谈何心软呢?

    只不过既已离京都不远,驿站内又很安全,那车夫累成那样,顺便休息一下对自己亦无损害罢了。

    也不多解释,待得身上好了,便轻咳提醒外头,杏雨靠过来为自家姑娘撑开了帘子,于是一袅袅婷婷的身姿从车中出来。

    初秋的天总是格外的干,不少信使、车夫、或是路过的官员都围在了驿站最外头的凉茶摊休息,点杯凉茶或是吃点凉面解解渴,刚才远远就见着一马车停在树边,四周布置的简洁又精致,一俏丽的小丫鬟在边上候着,头上扎着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可爱又俏皮,一看便知里头定是哪家小姐的专车,反正坐的无聊,便聊着天瞅着那马车看。

    却未曾想从车中下来的佳人竟如此美丽,身上明明是最为素色的蓝白裙,偏着很是有几分韵味,淡蓝色的裙摆上长及曳地,一根白色的云带束紧了她的细腰,看起来身段格外窈窕,不盈一握,柔顺的一头墨发上只有一只简单的蝴蝶钗,其余青丝都散落在侧,衬得皮肤格外白皙,那眉眼更是好看的惊人,举止端庄又迷人,就这般一步一步慢慢朝驿站走来,瞬时间所有望着的人都愣住,就只是这般呆呆看着眼前的佳人。

    而安芷宁却仿若未曾发现其他人的注视般,目不斜视向那客栈内走进,她遗传了母亲的好皮囊,虽她自己其实并未有多喜欢,毕竟若是母亲没有那般貌美,也就不会……她也习惯了外人惊艳的目光,便就只做不知,只是她进门未有几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停在原地抬眼仔细环视了一周,才将眼睛定定的看向了客栈一旁的白墙上。

    ???怎么会在这?

    安芷宁走近那墙边,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非常确定,这的确是……可为什么会在这呢

    于是她伸手指向了那幅画,开口准备问道,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得耳边一男子的声音响起,问的竟是与她相同的问题:“掌柜的,这画从何而来?”

    一时惊异,她回头看去,待得看清那人的相貌,脸立刻沉了下来……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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