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之前还好意思说我。”苏云九说着打开桌上的锦盒，取出墨块开始磨墨。
沈孤水在这种时候容易犯困，苏云九便一边磨墨一边同他扯闲话，“你想没想过，若我们真有了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字好？”
“你想好了？”沈孤水反问。
“没呢，我不大会起名字。”苏云九道。
沈孤水看着折子，半天没说话。苏云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去吵他，只磨着墨，突然就听他道：“瑾砚。”
“啊？”苏云九一愣。
沈孤水耐心解释，“瑾，美玉也。四宝砚为首，坚实稳重，传之百代，是沉静，亦是清雅。”他说着就伸手覆上苏云九拿着墨块那只手的手背，“沈瑾砚，如何？”
沈孤水的眼眸像砚中的墨般漆黑深沉。苏云九在这样的注视下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好。”
她又笑道：“你这名字起得也太方便，男女都能用。”
“我本就不在意这个。若是男孩我便可带他练剑习字，若是女孩……”沈孤水思索一番，又看苏云九一眼，“似乎也可以带她练剑。无妨。”
“你看我做什么？”苏云九莫名其妙，“你不是怕孩子像我？”
“我可没说怕，像你也没什么不好的。”沈孤水道。
“那要是两个呢？”苏云九突发奇想。
沈孤水瞧着她，“沈苏蓁，你野心倒不小。”说着他就凑到她面前，险些能亲到她，却偏隔着这么一丁点距离，幽幽道：“但无论你想要几个，都不难。”
温热的气息拂过苏云九脸颊，她羞得赶忙要推开他，“说什么呢沈孤水。”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沈孤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不单是指这件事。别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想的，我也不会逼你。”
苏云九顾不上自己泛红的眼眶，二话不说吻了他。沈孤水眼中带笑地瞧着她，揽着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好像怕有谁要抢走自己的宝物。
“沈苏蓁，”沈孤水趁苏云九喘气时抵着她的肩，语气中含着几分忍耐，“别闹我。”
“现在知道这么说了？方才不还狂得很。”苏云九有些肆无忌惮，“冷杉说了要留意些。戏要做足，这可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沈孤水一声冷笑，“我记性好，等事情过了，这些帐加倍算。”
“……”
沈玉漓来东宫看苏云九，在听说苏星河要来的消息时，她高兴得连蹦带跳，晃着苏云九的手臂，连问：“星河哥哥真的要来吗？他什么时候到？我能不能去接他？”
沈孤水在一旁拨开沈玉漓的爪子，将苏云九护着，对沈玉漓道：“你给我小心些。”
“我自然是怕吓着我侄儿，都没敢用力。”沈玉漓撇撇嘴，“宫里谁不知道哥哥你是最护着嫂嫂，我要真使劲，不是在找打么。”说着她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苏云九的肚子，“他现在知不知道我是他姑姑？”
其实她也摸不出什么来，眼睛里却充满欣喜。苏云九笑道：“三个月都不到，怎可能……”
“肯定知道的。”沈孤水却道，“她这么吵，孩子第一个认得的非她不可了。”
“哥哥！”沈玉漓叉腰。
“怎么？”沈孤水挑眉，“还想反了不成？你星河哥哥的车可是由苍月营护送的。”
“……”沈玉漓转头看向苏云九，“嫂嫂，他拿星河哥哥威胁我。”
苏云九端了杯茶，闻言想了想苏星河来了以后鸡犬不宁的日子，道：“苏星河……不来也罢。”
“你们都这样欺负我！我以后要教我侄儿怎么折腾你们！让你们……”沈玉漓突然眼露贼光，“晚上都不能睡个‘好觉’。”
“谁教的你这些？”沈孤水问，“你都这个年纪了，与其留在宫里折腾，不如让母后早些寻个合适夫婿给你嫁了，看你能不能睡个好觉。”
沈玉漓瞪着沈孤水，明明有些怕，但还是嘴硬，“我是嫡公主，哪那么容易说嫁就嫁，对吧嫂嫂。”
苏云九明知道沈孤水只是教训她，却也认真道：“这件事谁都说不准。我当年也是突然得知要嫁给你哥哥，还不是就这样嫁了？我虽不是什么嫡公主，但你看你哥哥待我这样好，你夫君待你定会更好的。”
沈玉漓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你……你们不会当真了罢？我能嫁给谁去？”
“就……那个，在来的路上的人？”苏云九试探着问。
沈孤水突然笑出声。苏云九看向他，他便道：“这两人凑一块的话，怕是整片天地都能被他们翻过来。”
“你们说什么呢！”沈玉漓羞红了脸，“等星河哥哥来了我要跟他告状！”
但苏星河真的来了以后，沈玉漓定是不敢同他说这样的话的。本来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在去接苏星河的路上也是蹦蹦跳跳的，可当见到苏星河掀开帘子下轿的时候，沈玉漓却怯怯地往苏云九身后躲了躲。
“老四！哟，妹夫也来了？”苏星河自如地同他们打招呼。
“你这年都过完了才来，面子这么大，我们太子殿下自然也得过来迎你。”苏云九开着玩笑。
“我也是没办法，正月十五消息才传到我们家，那家里不得收拾一下给我外甥的东西么，全在后边拉着呢，过会儿直接送到东宫去。”苏星河说着往苏云九身后瞧了一眼，“玉漓，大半年不见，你又漂亮了许多。”
沈玉漓只点点头，不说话。苏星河便压低声音问苏云九：“这是怎么了，她不是很盼着我来？还是看上哪个贵族子弟了，不方便同我说话？”
“或许只是害羞。”苏云九道。
苏星河身后的轿子突然动了。苏云九抬眼，见一把折扇挑开了轿帘，从里边下来的那名男子一双狭长凤眼，高挺鼻梁下是紧抿着的朱红薄唇。
苏云九后退一步，比当初看到苏星河时还吃惊，“老……老狐狸？”
“你说什么？”他瞥向苏云九，眼角微弯，看似笑着，实则带了些许寒意。
苏云九顿了顿，乖巧唤道：“二哥。”
“过分了啊老四，我之前来的时候你可是直接叫的我的大名。你知不知道苏星河这个名字在南沧有多少人不敢提，你倒好……”
苏月辉扬起折扇往苏星河脑袋上一敲，“你不把我叫醒还好意思在这儿废话连篇的。”
苏星河乖乖闭了嘴。
苏月辉转身对沈孤水作揖，“云九劳你费心也就罢了，先前星河想必也在这添了不少麻烦吧？”
“无妨。”沈孤水回了一礼，道，“二位先去东宫吃顿饭说说话。我已叫人将府邸打扫干净了，晚些时候再送你们过去。”
沈孤水和沈玉漓坐上了前边一辆车，苏星河非要拉着苏云九和他们坐后边那辆，说要叙叙旧，苏云九只得上了这条“贼船”。
“二哥怎么也来了？”苏云九随口瞎问。其实她知道他是为了快些结束那件事情才来的，所以即便他说出来，她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次次都是苏星河一个人来，礼数不周不说，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家没人了吧？”苏月辉道。
“你才礼数不周。你也不瞧瞧你刚才怎么同妹夫说话，还真就像个高高在上的老狐狸。”苏星河不服气。
苏月辉又是拿着折扇往苏星河脑袋上一敲，“闭嘴。”
“二哥，你这大冷的天还拿把扇子，你就不怕别人觉得你……”苏云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这只是拿着，又不扇风，别人不一定会这么觉得。”苏月辉道，“人么，总得有件东西来代表自己。”
“你拿个扇子是代表什么？”苏云九好奇问。
“风骚啊。”苏星河答，说出来以后还赶紧抬手挡住苏月辉险险落到他头上的扇子。
“云九。”苏月辉不再理苏星河，而是看着苏云九，“这南沧，你还回不回得去？”
他这么一问，苏云九沉默了。苏星河也不再闹，好端端的在苏月辉旁边坐着，两人一块看着她。
苏云九想了半天才开口，“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你根本不想回去。”苏月辉道。他目光灼灼，如明月洒下的清辉，将她看得透彻。
见苏云九不说话，苏星河才道：“这才刚来，你就提这些事做什么，别闹得云九不开心。”
“迟早都要提。如今云九和沈孤水好成这样，又怀了孩子，先前的计划，还如何下得去手？”苏月辉同苏星河说完，又转头看向苏云九，“你问我怎么会来，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可是，”苏云九直直盯着自己的鞋尖，“若把玉玺拿走了，沈孤水便不能即位。届时西渊大乱，他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你可以回去。孩子无辜，没人会怪罪你，也没有不让你回去一说。至于他……”苏月辉顿了顿，“他是太子，不可能丢下这一切不管。”
“那我怎能丢下他不管？”苏云九脱口而出。
苏月辉盯着苏云九看了半晌，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幸好这时车停在了东宫门前，苏云九便抢先站起身，正要掀开帘子，就听见苏月辉在她身后意味深长道：“你现在，果然是沈苏蓁。”
沈孤水在轿边站着，见苏云九下来时脸色不大好，他便关切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跟他们说了些话，意见不合罢了。”苏云九道。
“你没告诉他们……”沈孤水欲言又止。
苏云九却知道他想说什么，“怕出幺蛾子，干脆不提了。”
沈孤水点点头，将自己身上的黑绒披风解下来搭到苏云九肩上，“外面冷，我们走快些。”
苏云九被沈孤水搂着，不好回头去看苏月辉和苏星河在干什么，但也确实有些赌气而懒得去看。
雪渐渐化了，比前些日子要冷一些，苏云九想想便把沈孤水搭在她肩上的手拉下来牵着，“你别冻着了。”
沈孤水嘴角含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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