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卫母一心拉拢,卫盈笑里藏刀。卫府上下没有几个值得信任的。

    江毓秀无意识的抚摸着琥珀色的玉镯子,这雕花镯水色极好,莹润细腻,色泽鲜艳,上是莲花莲蓬等吉祥的纹样,形样是普通了些,看着其实也不算贵重。

    “我看妹妹手上没什么叮当,就想着我这有个可配的,妹妹觉着可好?”卫盈说着就要给她带上。

    江毓秀连忙拒绝:“不敢,这当是个罕物。”

    “哪里的话,这镯子能有什么稀罕,妹妹不要客气,快带上试试。”卫盈笑道。

    这就是撒谎了,江毓秀心下冷笑。这镯子是传家宝,是卫母随身所戴的腕钏,一戴便是三十年。卫家起于微寒,这雕花镯可是卫母当年最贵重的宝贝。

    “姑娘难道不喜欢”卫盈笑问。

    “岂敢,”江毓秀抬眼看她,但笑不多语。

    卫盈连忙道:“薄礼而已不成敬意,姑娘相貌好,配它好看。”

    江毓秀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又低头看镯。

    她嘴上不说,心中却明白,卫盈将这玉镯送来,实在是没安好心,若是她非重活一世,必定会傻乎乎的一步步迈入陷阱。

    卫盈真是笑面虎,脸上带笑,心中藏刀,看着不动声色,实则在不断挑拨她与聂宝瑜的关系。

    这玉镯子前世她也是极想要的,不在价值,在意义,毕竟是相传的宝物,得了它就是得到认可,那时她自然想要得到这种认可,自然也是渴望得到这玉镯。

    但没有,卫母没给她。如今镯子真到了她手上,她却觉得十分可笑,也可恨。

    传家物不送给聂宝瑜,反而送给她,她是个什么人,能越过卫家的媳妇卫母如此,安的什么好心?

    这小小玉镯,算不得什么罕物,她若是碍于情面收下了,一日被聂宝瑜看见,或者被聂宝瑜跟前人看见,叫聂宝瑜如何想?

    卫母与卫盈摆明了那她当枪,要给聂宝瑜难堪。

    这两个搅家精,一日不提防就暗处使绊子,也太可恨了!

    若是聂宝瑜待她稍有一点恶意,存心和卫母杠上,大可直接秘密把她给许给某个男人,或将她快快打发走。而她为自保,就能如卫母所愿,与聂宝瑜反目成仇,转而投靠卫盈她们。

    算计的精巧,好歹毒的心肠。

    “秀妹妹既然喜欢就别光看了,来我给你带上……”卫盈说着一脸亲切地靠过来,她一手握着玉镯,一手去抓毓秀的手腕。

    “好妹妹,我替你带上。”说着,她将玉镯为江毓秀戴去。

    江毓秀还再推辞,卫盈笑着逼着给她带上,江毓秀手一抖,玉镯微微一个偏移,卫盈愣神间,玉镯已经脱手而去。

    当的一声,落在地面上,好玉裂摔得做两半。

    可惜了,美玉无罪,奈何人心叵测啊。

    江毓秀目光遗憾,卫盈目瞪口呆。

    江毓秀弯腰去捡,“夫人怎么手滑了,这已经碎了,可怎么好?”她十分惋惜的说。

    卫盈脸上好一阵青白变化,她身后跟着大丫鬟先绷不住登时就要发作,却被卫盈狠厉眼神给制止了。

    “唉……这是什么事……”卫盈咬牙,挤出丝丝笑意,“罢了,妹妹歇着吧……”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已经十分不快,只是她素来隐藏怒气,此刻瞧着还算平静。

    卫盈命丫鬟包好玉镯,起身走去,丫鬟送她出去,江毓秀坐着不动。

    卫盈就是能忍,且觉得自己是聪明,越是聪明,她就越会多想,想来想去,也只是气到了自己。

    卫盈疾步而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散一些怒气。

    一旁的丫鬟琏儿不由抱怨:“夫人,那丫头也太不识抬举了,真是头没眼色的死猪。”

    卫盈冷冷一哼:“长得好,不就没脑子了么?”

    见能投主人所好,琥珀骂起来也更有劲,她笑道:“可不是么,她这么蠢,和那聂氏一样,却比聂氏还要不识抬举,多早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可不是么……”卫盈冷笑不止。那镯子是聂宝瑜求也求不到的,她竟然失手砸了,等回去,回去……回去该如何跟母亲交代?

    卫盈为难的想着朝前走去。

    *

    能注意到一些丫鬟的复杂目光,有怜悯又嘲笑,这些丫鬟都以为她蒙在鼓里,以为她得罪了卫母而不自知,觉得自己要死到临头了。

    江毓秀喝茶微笑,只当不知。她回京的目的只有一个,回家。卫府不是她的家,只是她出不去,她没理由出去,所以她得寻个理由出门去。

    在她死后这四年,世道已经大变了,她的父亲定西侯被朝廷加封安国公。看着是升了,实则只有个虚名。

    如今中宫皇后高氏受宠,和皇后高氏一脉的如卫雪臣,那可是飞黄腾达。而她父亲,当年何等显赫,如今便有多么凄惨。

    自她死后,卫雪臣就与父亲断绝了往来,且看起来关系不好,她想问点什么,连翘这些丫鬟要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愿提起。

    她又是女儿身,待在卫府,走一脚都有人看中,要想自己溜出去,就怕不安全,毕竟她一女子还孤身一人。

    为今之计,最好便是等聂宝瑜带她出门参加某些宴会,若是能遇上故友,或者能遇上族中姐妹,她就能引起她们注意,机会也就跟着来了。

    聂宝瑜肯定是有心带她出门见人的,毕竟她十分心善,可最近聂宝瑜都没提这一事。

    她得自己想办法,江毓秀沉思着,忽然见连翘进来,神色复杂眉宇间隐约有着怒气。

    是那镯子的事已经传到聂宝瑜耳中,或者已经在丫鬟耳中传开,被连翘给知道了?

    “连翘,你过来。”江毓秀觉得事不宜迟,她得立刻行动起来,心中已有决定,脸上便是坚毅神色。

    受这般容貌所感染,走来的连翘也不禁紧张起来,“姑娘有什么事?”

    “为我的终身大事。”江毓秀并不啰嗦,单刀直入。

    果然,听此,连翘面上露出复杂神色。

    “姑娘可是有什么主意?”连翘命雱儿带着所有人下去,守在外面。

    “老夫人与卫娘子的心思你也看得出来,是不是。”

    连翘咬唇,半天不说话,论理她这样的丫头,就是在卫府待上一百年,那也不能妄言主人的事。

    但她不管,她只管夫人,她点头,“知道又如何呢?”她脸上表现谦卑,心底其实早已翻江倒海。

    她在聂宝瑜身边多年,作为媳妇,谦和婉顺,夫人从未有不规矩的地方,就是这样,竟然还招致不满。那杀千刀的老祸害,也不知藏得什么坏心思,她们夫人哪里不好了!

    江毓秀看她眉头紧蹙,就知道她不高兴。不高兴才好。江毓秀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夫人可怜才有今天,我是无依无靠却也不傻,我都知道,老太太不过是看我好年轻,以为我好糊弄好拿捏,想抬举我上去让我和夫人顶针,她们就好隔山观虎斗,她们哪里管我死活!”

    表姑娘真是个明白人……连翘眼中有泪,也不由也跟着骂:“可不是,不是我说,当真是好日子过腻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搅得我们夫人不得安宁……”说着她呜咽起来。

    “我知道,你放心……”毓秀好言好语安慰她。

    卫母和卫盈这两人不满意聂宝瑜,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总是不满意的。婆婆要是不喜欢,那媳妇干什么都是错的。如今还想拿她做棋子,想得美,她要出去,而名正言顺的出去就是嫁人。

    连翘自然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她皱眉半天,呀的一声,笑道:“表姑娘,三日后是宁和长公主寿宴,热闹得很,你可想去?你放心,说是公主,其实没什么可怕的,那也是我们夫人的姨母,关系亲热,我们夫人要去祝寿的,正好带上你。”

    “要是能去多见见开开眼,那是我的福气。”江毓秀连忙点头。

    看她如此积极,正中下怀,连翘喜滋滋道:“既然姑娘想去,我便去夫人面前提一提,让你跟着一块去,可好?”

    “那就有劳连翘姐姐了。”江毓秀脸上露出十二分笑意。

    连翘果真去问了,聂宝瑜自然不会拒绝。

    跟着的两天时间里,便是学习礼仪,见了人如何说,如何行礼,那都是有讲究的,连翘担忧江毓秀出丑,还特地请了个极懂规矩的老嬷嬷来教。

    十分繁琐,江毓秀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些规矩,但也好在她前世早知道这些,马马虎虎学了,既不显得格外聪明,也不显得笨拙。连翘对她学的结果十分满意。

    翌日,江江毓秀起了个大早,却等着连翘挑衣裳,本充裕的时间,却因为连翘左挑右挑,闹得时间不够,以至于手忙脚乱起来。

    “姑娘这个颜色好,”连翘拿着件榴花色的罗裙对着比划,这也是聂宝瑜给的,也照着江毓秀的身段修裁过了,贴身刚刚好。

    “姐姐既然觉得好,那就这件吧。”江毓秀笑道。

    连翘却停了手,只是好好是好看,但颜色鲜艳,只怕太过惹眼。那可是长公主的寿宴,来得人皆是权贵,表姑娘本就生得娇媚,要是大肆打扮了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这般想,连翘却又迟疑了。

    江毓秀自然是无所谓的,她又不是真的去勾男人,她只想看看能不能见到熟人,最好的情况就是能看到阿姐。

    但她不多说,连翘是为她考虑,故而她虽觉得麻烦,却也并不发表过多的意见。

    连翘思来想去,还是挑了件月白湖罗裙,等确定后就顺利了,手忙脚乱穿戴齐整,江毓秀刚穿上浅青高底鞋,聂宝瑜的人已经来请了。

    “走。”江毓秀扶着连翘出门而去。

    *

    便是长公主寿宴,其实也那么稀罕。吃的,左右还是那些香瓜雪糕,看得也不过是常见的玩意儿。

    江毓秀端茶慢饮,目光落在曲折的回廊上,只见水左岸有高大假石假山将远处隔断,那一边便是男客了。

    透过有雕圆孔如意石窗,流水假山后隐隐可见人影游动,虽然看不真切,却也知道,那来的都是京中贵子。

    这长公主寿宴,来的宾客极多,而且年轻男女居多,倒不是宁和长公主多么有面子,只是一年到头,也只能通过大小宴会,男女相见,适龄的男女,自然会多留个心眼。

    便是在这些大大小小的酒宴茶会上,选出来好些个才貌出众的男女。

    当年她江毓秀也是那京城名册上的一员,无他,只因年轻貌美出身好,加上未婚夫还是位名人。

    如今她却只能坐在偏僻处独自饮茶,无他,身价低了,其实聂宝瑜这样的安排是极好的。

    毕竟纵然聂宝瑜有心将她捧出去,可在外人眼中看来,她只是来历可疑的野丫头,和京城权贵出身的娇小姐贵公子来说,她简直是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她生得美的话,连长公主的丫鬟都瞧不上她。可容貌好看,出身低贱,这足够让某些人嘲弄了。独自待在此处,也落得清静。

    连翘对她脸上不咸不淡的反应是极为满意的,没来之前她还唯恐表姑娘出丑呢。现在来看,夫人当真是没看走眼,没白疼她。

    江毓秀只喝茶,长公主府中的茶是上好的。喝下去,叫人心气平和。不然,她重活一世,再看这群公子贵女们,心中还真是难以平静。

    如今重生,再看从前故人,不得不说是百感交集。

    而心中感慨的却也不单是江毓秀一个。

    “这位妹妹看着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连翘顺着声音抬头看去,惊得咬到舌头,这是那一股妖风,把荣安县主给招来了?

    她连忙率众朝女人行礼,唯独江毓秀坐着佁然不动,恍若不曾看见荣安县主一般。

    连翘只当她吓到了,忘记礼数,她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辩白。

    “这是家中寿宴,你们不必多礼。”荣安县主笑得温柔,她看向江毓秀问:“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秀秀。”江江毓秀干脆道。

    荣安县主微微有些出神,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随即又问:“不知妹妹芳龄几何?”

    “十五。”

    荣安县主面上露出了然的表情。随即她道:“那边梅花开得好,妹妹就随我看看吧。”

    江毓秀想要拒接,但连翘已经急哄哄的替她答应了。

    “县主请。”连翘扶起江毓秀,在她耳边嘀咕:“姑娘这可是县主,能得她青眼,那可是好事一桩。”

    “……”江毓秀翻了个白眼,还是顺从起身。荣安县主显然是个坐不住的,她亲热地拉着江毓秀说去赏梅。

    贵人邀约哪能不从,一行人便穿过莲花池上的长廊朝梅林而去。

    这里她也曾来过,那个时候陪着她的人,是姐姐,也是卫雪臣。

    那时是炎炎夏季,莲花池上莲叶接天,映照地整个世界都是清新的绿色。

    而现在池面白茫茫一片,冰凉见底。

    江毓秀跟着走着神游太空,忽然她感觉身后莫名而来的巨大的推力,将她整个人朝前狠狠一推。

    而眼下,身下,是冰凉寒冷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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