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脱掉斗篷，丢到冰雪堆砌的地面上。
雪白的斗篷锁住热量，本该容纳一个人的面积上因为挤了两个人温暖得让人忘记冰雪。
魔法师拥着她在她耳边说话：“你知道薇薇安（Vivian）这个名字的来源吗？”
北海被他吹得耳朵痒，向下躲了一点，找到更舒适的位置靠着：“不是被你拿来做提示的亚瑟王传奇里的角色吗。”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北海感觉到紧贴着她的胸腔微微颤动，知道他在笑。
这很奇怪。
明明看不见他的表情，没听到他的声音，然而随着新信息源的填补透露，竟然比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更加鲜活清晰。
不过这已经是够奇怪的一天了，再奇怪点也没什么。
北海控制自己适应新的信息接收方式，听他近距离更加动听的声音娓娓传来：“我指的是比那更前一点的来源。”
“嗯？”
“英语名很多来自罗马帝国时期的拉丁名，薇薇安的拉丁语名是Vivianus，由vivus派生，意思是「活着」。你天生就属于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也生来就属于你。”
他的手向下覆盖住她的左手，勇气碎片随着她精神状态的漂浮上升而呼应地浮现在她手背上，绽放出柔和稳定的金色光芒。
“多元宇宙中蕴含着无数个世界，有一些完成度接近至高领域的世界，辐射出来的内容和范围也特别强特别广，你手上的勇气碎片就出自其中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中，这些小小不起眼的三角是创世遗留的神圣遗产，组成世间万物规律基础的究极力量。”
“完整的神圣三角拥有称量心灵的特质，只有力量、智慧与勇气三种内心本质平衡的心灵拥有者才能触碰神圣三角，向它许下愿望，如若不然，圣三角将会碎成三块碎片，仅留下最符合触碰之人内心本质的那片碎片。”
“我游历世界途中偶然得到了从神圣三角中分离飞散的智慧碎片，对它做了一些研究。据我所知，只有一人曾经拥有并使用过完整的神圣三角，从单一的勇气碎片持有者，经历众多冒险，克服种种磨难，逐渐成长为三种心灵本质平衡的神圣三角拥有者。”
“为什么那么漫长的历史中，唯有勇气碎片的持有者成为了唯一的平衡者，而非其他两种碎片的持有者，或许和勇气碎片本身的特性有关。”
“怎么说？”
“在那个世界的创世传说中，神圣三角中的勇气源于一切生命的创造者，女神花柔所拥有的特质，象征花柔女神热爱生命的心灵。”
北海自从听到博士说石板源于希卡族之后就怀疑希卡族是多元宇宙中真实存在的种族，这时从魔法师口中得到变相确认，不由好奇追问：“勇气和生命有什么关系？”
她内心其实从未怀疑过勇气碎片会选择她。尽管生长于和平年代，但推究她的性格本源，实则是生活在航海时代就会成为扬帆踏入人类未至海域的航海家，生活在宇宙时代就会成为第一批前往外星探索的人类远航家的那类人。
从常规意义上来说，那是谁都会承认的勇气。
然而魔法师说勇气特质源于生命创造者的特质，她就不太能理解了。
“在那个世界诸多繁杂的创世神话中，花柔女神是最后被提及的神祇，本质是丰裕的心灵。”
魔法师将本就悦耳的声音放得更慢更低，带有讲述史诗的宏阔沧桑感：“混沌未开的黑暗中，三道流光穿梭其间。红色流星划过之处出现了最初的大地，蓝色流星的经过使大地出现了丰富多样的地景，最后出现的是一颗绿色流星，它的拂过令大地出现了生机的光芒。”
“花柔女神发自内心的权能创造了世界上一切的生命，所有生命的灵魂与心灵皆源自于女神之心。或许在那个世界中，赋予生命生存于世的心灵被认为是最大的勇气。”
北海听得略微出神，有点明白了勇气碎片和生命的关联，就听魔术师含上一些笑意，温柔而轻盈地道：“所以我才说，薇薇安（Vivian）这个名字天生就属于你，你也生来就属于薇薇安。”
停了一下，他又道：“其实，不考虑勇气碎片的因素，纯粹从我个人的角度，也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又活泼可爱，又很狡猾。”
“哪里狡猾？”
而且这个家伙有什么脸说别人狡猾？
“你听，薇薇安的尾音是流水一样滑下去的。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即使做了很多错事坏事，你对她很生气很生气，但你一旦叫了她的名字，这气就发不起来，只能一路变软，变柔，变弱，水一样从心里溜走了。你说是不是很狡猾？”
半梦魔换了几种不同地区、不同时期的口音念薇薇安的名字，说话像读诗也像唱歌，北海听得心驰意乱脸上发热，忍不住用手拉了拉他的头发。
“红色流星象征力量，蓝色流星象征智慧？”
“你转移话题的技巧和以后一样差。”
魔法师客观地评价了一声，在她又拉了拉他的头发之后如她所愿地解释：“不错。红色是女神迪荧的代表色，她是世界与大地的开辟者，本质是绝对的力量，在创世神话中第一位被提及。与大地、山脉、岩浆以及火焰有着强烈的关联性。蓝色是女神娜如的象征色，她是秩序与规则的制定者，本质是崇高的智慧，在创世神话中第二位被提及。与流动的时间、万物均衡的秩序以及技术发展的准则相关联。最能体现时间流逝的流水也因此成为与娜如女神密不可分的元素。”
“红色、蓝色、绿色……那么女神花柔的代表色就是绿色了？关联的是生命和丛林？”
“不错，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你也变聪明一点了呢。”
北海用手肘向后捣了他一下，他微微吃痛，抱住北海的手臂收紧在臂弯里，同时为她解释：“森林里生机丰富，常常被认为是蕴含花柔女神恩惠的场所。你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我的地点吗？”
“你是说极地？”
“看来极光给你的冲击最大，以至于你一想起的第一反应就是极地。其实我们相遇的地方在当地被称为冰霜森林，你第一次遇见我则是在林中的湖边——这不是单纯的巧合。”
“勇气碎片的持有者与智慧碎片初次相遇，必然是在有林木有流水的林泉边，相遇在严寒霜冻的冬季，流水遇冷凝冰，便是冰霜森林。”
“你之前问我，在我的时间线里发生了什么。我的运气和你相反，是在最美丽的春日第一次见你。你驾驶飞船在高空中航行，经过森林被引力吸引偏离航道，一路向下笔直坠落到湖里，把我晒在湖边的书全淋湿了。”
这是什么惨烈空难现场……
北海听得浑身僵硬，脸都红了，魔法师却若无所觉地继续描述自己的记忆，言辞语气十分浪漫：
“再出水时没有飞船，只有携带勇气碎片，浑身都被水浸得湿透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黑发女孩。了解我的一切，却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我查了很久都查不到原因，便赌气叫你妮妙，嘲讽你航行失事坠落湖水，从水中湿淋淋上来。论真起来，你和妮妙一点也不像。她是温柔又残酷的水中仙子，而你既不残酷，也不温柔，有时候让我觉得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但更多时候能轻而易举地把我气到发笑。相比之下，薇薇安才是真正适合你也属于你的名字。”
可能是为了展示她不在身边的日子里他独自习得的中文素养，他在晶莹光滑的冰雪上用北海这个本家人看了都自愧不如的纤劲笔画写下薇薇安三字的中文。
“你看。汉字的薇薇安头顶上还带了两片草丛，看上去葳蕤茂盛，生机盎然。明明是音译的文字，却连含义都如此接近，人类的语言真是奇妙。”
“两片草丛……你怎么不说青青草原？”
他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的确是你的形容更美，细草起伏的原野如在眼前。不假思索日常使用的语句竟然也能拥有高度的美感，真了不起。”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北海心中升起一片疑云，又听他带着滤镜回忆：“你知道吗？你那时比现在更加锋锐，也更加可爱，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志，视藩篱如无物的无知无畏，有时连我都觉得害怕。”
“够了，真的够了。我知道你中文十级不用再表演，无知无畏也真的不是那么用，啊，并不是说你用的不好，总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北海抬头捂上他的嘴，双眼充满真诚地看着他。
她觉得他再说下去，回去以后她完全可以出一个外国人学中文笑话精选·白金一百句，当然薇薇安那段必须删掉，她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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