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贵客?”金凤睁眼问道。
平儿掩不住兴奋地道:“听说是德昌公主和南安王妃。”
不怪她这么激动,王家虽说有个勋贵之名,近些年到底没落了,南安王爷倒不算什么,公主才是稀客。
往年可没有这样的好事,想来是王子腾才升了京营节度使,众人赶着结交的关系。
金凤想起这德昌公主是谁了,她是当今的小妹妹,据说性情贤淑,才出了阁,嫁的也是世家子弟。
待到了宴客厅,便见戏台子边上已经有戏班子妆扮好了在预备伺候,王老夫人坐在上首,正与两个雍容妇人说话,满脸是笑。
扭头见金凤来了,王老夫人忙招手唤她过去,对年轻的那个笑道:“这就是我那大孙女儿了,与公主同是今年出阁。”
金凤欠身行礼,心知那年轻妇人必是德昌公主了,溜眼打量时,却见公主生得银盘脸面,粉颊青鬓,一双眼睛尤其出彩,恰如白水银里包着两丸黑水银,目光清凌凌的,叫人心头一凛。
这不是个俗人。
不过金凤只注意她头上的红点了,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大更亮。
德昌公主也在打量她,见她立在那里不言不语,自有一番从容气度,心里点头。
别人或许觉得,金凤这样的做派对客人太过怠慢,但德昌公主自幼喜静,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最厌恶吵吵闹闹的人,金凤这样正合她心意。
南安王妃是陪德昌公主来的,她受人所托,要将德昌公主引入京中勋贵圈子里,少不得在旁托着说话。
见德昌公主只顾打量人,哟了一声笑道:“你们两个还看对眼了,不如喝一杯,交个朋友。”
德昌公主微微一笑,竟当真拿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轻启玉口,道:“我一见王夫人就觉投缘,如若夫人不弃,也请饮一杯。”
南安王妃没想到她这么给面子,对金凤笑道:“公主都这么爽快,你可不能扭捏了,”又对德昌公主道,“她是最爽快的一个人,不像那些别别扭扭的。”
金凤倒不为瞧南安王妃的面子,只瞧公主身上有积分可赚,也要应下。
何况德昌公主不仅人长得美,声音也好听,雅致和缓,如流泉淙淙,金凤有点声控的毛病,拒绝不了声音好听的人。
旁边的丫头忙斟了满满一杯酒来,金凤二话不说,仰头喝了。
德昌公主笑道:“请王夫人和我一处坐吧,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是了,你们年轻人有话说。”南安王妃十分体谅的样子,专门离席到对面去坐了,让出自己的位置给金凤。
德昌公主转头支颐瞧金凤,见她毫不客气地坐下,顿时笑了:“你倒不客气,虽然这是在你们家,也太理直气壮了些。也就是南安王妃为人随和,换成别人,岂不得罪人。”
这位公主说话轻声细语的,却并不是软弱天真的性情。
金凤越发好奇她到底有什么苦恼,以至于一时一刻不忘了。
她作出细细研究的样子,对德昌公主说道:“公主心中有难以言说之事。”
德昌公主一怔,笑道:“没想到王夫人还精通相面之术,那就请夫人猜猜,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嘴上这么说着,却显然不以为然。
天底下会察言观色的人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见得个个是李淳风袁天罡。
金凤一本正经地说道:“公主将手给我,我片刻便知。”
德昌公主眼里流露出浅浅的好奇,果真伸出一只玉手,让金凤握住。
金凤装模作样地查看了一回她手心的纹路,将她的手虚虚握着,闭上眼,貌似在计算结果,实则趁机查看系统显示的信息。
[请化解“德昌公主的心事”。
德昌公主幼年失母,渴望温情,出嫁后对驸马温柔体贴,本拟鸳鸯交颈,共效于飞,不料驸马花心多情,与侍女厮混,遭公主撞破。
公主郁郁不乐,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成功完成这个任务,可以得到二十积分。
金凤差点破功,这是让她当知心姐姐兼职心理医生开导迷途少女的节奏啊!
“夫人算出什么来没有?”德昌公主出声催促道。
金凤放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只说了两个字:“夫妻。”
德昌公主的笑容迅速从脸上褪去了。
她盯着金凤,一言不发,金凤发现她冷下脸的样子竟然颇具威严。
这大概是皇家子女的天赋技能。
德昌公主的内心波动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烈。
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有朝廷供养,不愁生计,才新婚不久,若有心事,多半与夫妻之事有关,这不难猜。
但她不喜欢被人当面说出来,这样的行为是冒犯,作出这样行为的人是轻浮。
金凤若无其事道:“我远不如公主尊贵,但我们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
德昌公主的眼神不再那么犀利了。她就是听说了半日前吴夫人闹出来的那场热闹,才起意要见这王家姑娘。
旁人都暗暗笑话吴夫人是泼妇,笑话王家姑娘把家丑闹到娘家来,德昌公主倒是有几分感同身受。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叫驸马生了外心。
有的公主跋扈,倚仗君臣名分欺压驸马,有的公主野心勃勃,卷入夺嫡之争,连累驸马身死族灭,还有的奢侈无度,喜好挥霍钱财……
她自幼听这些故事长大,立志要做一个贤淑的好女子,对驸马尽到为妻的本分,让世人赞叹皇室的家教。
谁知驸马竟不知惜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胡闹。
德昌公主心中不齿,但碍于所受的淑女教育,又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好。
若是出手惩治驸马,一旦传扬出去,必定少不了一个跋扈的名声,可装作无事发生粉饰太平,德昌公主的自尊心受不了。
到了这个地步,德昌公主倒理解起了曾经被她鄙视的公主们。
她见金凤气定神闲,完全不似被夫妻纠纷困扰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有好主意解决……?”
德昌公主说得委婉。
金凤扬了扬拳头,见她不解,言简意赅地说:“用拳头。”
德昌公主看看她的拳头,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你在说笑?
大家都是体面人,用计谋才是正确打开方式,用拳头是什么鬼!
金凤笑道:“我嫁过去,两家门当户对,谁也奈何不了谁,拳头定胜负最简单。公主和我不一样,公主可是皇女啊,太上皇是您的父亲,皇上是您的哥哥,您想对付谁,还不是轻而易举。”
德昌公主眼前一亮。她身边的人从没跟她说过这种话,虽然她自己无师自通,心里已经初步有了类似这样的想法,到底还没成型,如今听金凤这么直白的一说,顿时如拨开云雾。
她想了想,摇头道:“父皇和皇兄一向教导我要懂得为妇之道,行事以顺从丈夫为先,便是知道驸马有不轨之举,只怕也视作寻常,不会惩治他。”
“公主性情纯善,这是好事,可对付恶人的时候,纯善可没什么用。”金凤摇头,“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君臣之别大于夫妻之份,公主只要拿定了这一条,就是说到天边去,也是公主有理。”
德昌公主眨巴眨巴眼睛,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看着金凤感叹道:“你看起来光风霁月,原来装了一肚子坏水儿。”
金凤被她逗得笑了:“坏人怎么会在脸上写字。”
于是整个宴席期间,德昌公主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吃过寿酒,听了两出戏,女眷们陆陆续续散了,德昌公主与南安王妃会合,走前对金凤眨眼:“闲了只管去我府上玩,我一定扫榻相迎。”
金凤随口答应,与吴夫人一同起身送客,王老夫人叫住她们道:“凤哥儿如今也是贵客了,哪有客人替主人招待的理。”
出嫁的女儿在娘家自然是客,哪怕吴夫人疼爱女儿,这条也反驳不得。
她心里当然不把女儿当外人,但也心疼女儿坐了半日,便用手拢拢她的发鬓,嘱咐道:“你先去我房里歇着,等我忙完了去和你说话。”
主仆才到吴夫人房门口,正巧撞上王子腾回来换衣裳。
王子腾近日春风得意,外院还有不少官客须得应酬,意外撞见女儿,停步将她细瞧一番,见她神情脸色还好,心下满意。
“回家好生过日子是正经,但被人欺负了也不要怕,说出来,自有我给你讨公道。”他匆匆嘱咐一句,急急忙忙走了。
金凤对他的这个态度有些意外,这年头贾政那样的父亲才是主流,王子腾这样开明的少见。
再稍一回想,明白了,这王子腾外头看着威风,其实十分惧内,是个妻管严。
吴夫人房内的丫头不得去看戏,正东倒西歪凑在一处说闲话,见了金凤,个个恨不得拿出十二分的亲热劲儿,又是张罗沏茶,又是张罗上点心。
“这点心还是昨晚出锅的,不新鲜了,赶紧叫厨房做新的来!”
一个二等丫头也想献殷勤,见自己挤不过去,忙忙的走到门边,掀开帘子呵斥婆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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